第149章 他來了
頹然地坐在等候的椅子上，全然不知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看著他。蘇安然就這樣看著他進去又出來，一絲一毫都沒有想起過她的意思。
如果不是鄭木及時趕到的話，是不是她和他們的孩子就要被永遠地遺忘在那個廢舊的倉庫裏?血液逐漸凝固、變成髒髒的褐色，屍體落滿灰塵……到那個時候，謝少琮看到的時候，會不會覺得內疚？會不會有一絲後悔沒有來找她?
一定會的吧，無關乎情愛，隻是因為他是那麽正直的一個人，可是就這樣想著，心裏也還是很痛啊。
如果不愛，為什麽要把她拖進他的世界，讓她沉淪、深陷，無法自拔。蘇安然想要問個清楚，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隻要他說出那句話，她就可以帶著孩子走，再也不回頭，無論多愛，都要割掉。
就算鮮血淋漓，也要保自己周全。
蘇安然讓護士扶她起來，她要去和謝少琮問清楚。
護士自然是死活不願意。但是蘇安然執拗，堅持要起來，讓護士也覺得有些生氣。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啊，這樣貿然出去，非常危險！”
“你既然懷了孩子就應該要對他負責。按照你現在這個身體狀況能不能順利地保住他都不一定!”
見慣了太多的對待生命草率的大人們，這個小護士是真的對即將誕生的小生命覺得不值。本來降生都不是他能選擇的，結果還被這樣不負責任地對待。
蘇安然又何嚐不知道，可是她不甘心啊，不甘心就這樣過得不明不白，過得丟了自己。
任憑小護士急躁地話語，蘇安然安靜地看著自己的肚子，纖細的手又輕輕地撫上肚子，在心裏悄悄地和孩子道歉。
對不起寶寶，你會原諒媽媽的對不對?我隻是找你爸爸問清楚而已，絕對不會傷害到你的。
突然肚子傳來寶寶的一下踢動，蘇安然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在她看來這就是寶寶給她的鼓舞，也是寶寶的決定。
她聽見寶寶在說，媽媽你去吧，我會永遠都支持你的。
一旁的小護士看到蘇安然突然安靜下來，本來還以為是打消了出去的想法，沒想到看到了蘇安然抬頭以後堅定的眼神。
“如果你不願意扶我過去，我就是爬，也要爬過去。”語氣並不強烈，卻讓小護士心頭一顫。
看到她作勢真的要自己下床，小護士一下就慌了神。這可是領導安排下來要著重看護的病人，想起領導離開時警告的眼神，小護士明白，要真是出了什麽事情，自己就別想在醫院再呆下去了。
這個醫院可是三甲醫院，也是江城最好的醫院，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擠進來，可是偏偏是自己麵試的時候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扶了一把跌倒的院長的小兒子，一下子就順利通過了，不過也是廢了好大的勁才通過了實習期的。
當初她能進這家醫院工作，可是樂壞了自己的父母。為了炫耀自己女兒能幹，當時可是宴請八方，逢人就講，收獲了不少親人們的羨慕和嫉妒。
要是這時候得罪了蘇安然，萬一被趕出去了，要怎麽去麵對父母，麵對身邊的人。到時候不還被人嘲笑死，說她有命進來，沒能力呆下去。
思及此，她著實不敢怠慢，趕忙過去扶。
邊扶還邊嘟囔：“現在的人對生命真的是太漠視了。”
也不能怪她多事，隻是在這醫院裏，看了太多由於自己疏忽而意外懷孕的年輕人，或一個人，或兩個人，親手來結束孩子的生命。
蘇安然沒有理會她的話，或者說根本沒有去聽她的。她現在眸子裏隻有那個衣著妥帖，但看起來很頹唐的那個人。
她隻想知道，他對她到底有沒有愛，她對他來說到底算什麽。
謝少琮，我不期望遮掉你心中白月光的光芒，也不奢求做你心頭的朱砂痣。隻是希望能在危險的時候，你能來救我就好了，希望能對我和孩子負責就好了，不求你的深愛，但我們需要你的關愛啊！
可是你，連最基本的都做不到。
蘇安然每一步都走的很緩慢，也很艱難。蘇正宇吊了她太久，手腕都已經變得紅腫淤青，嚴重的地方已經破損、化膿了。還好在醫院的路上已經進行了一些簡單的處理，隻餘下一層層白色的紗布纏繞在腕間。
雙腿本身由於懷孕就有些浮腫，此時的症狀更加嚴重，每一步都會感受到來自底下的抗議，叫囂著要休息。
突然膝蓋的一陣刺痛，讓她受不住地彎下了腿，把旁邊的小護士嚇得夠嗆。小護士太過瘦小，甚至有些支撐不住她的重量，可是腿間的刺痛又讓她沒辦法直起身來。
一時之間，兩人僵持地可憐，額間由於吃力還沁出了汗。
“先生。”小護士想喊坐在長椅上的謝少琮幫忙，這一聲像是驚到了蘇安然，瞬間就有了力氣。
長椅離蘇安然這裏並不太遠，隻是角度的問題讓謝少琮不特意去看並發現不了她們。可是謝少琮沒有聽見，他仿佛沉浸在巨大的擔憂之中，沒有一絲動作。
蘇安然嘴角扯了扯，扯出一個難看的嘲諷的笑。難得看到他情緒如此波動的樣子，可是卻是為了另一個人。
她繼續往前走，覺得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痛，每一步都牽拉著神經，讓她想起在倉庫裏的絕望。
她在那個黝黑的硝煙的洞口前沒有退宿，因為在等待，等待她的救贖。
謝少琮就是她的希望，她始終堅信他回來。
現實給了她一個耳光，罵她不要癡心妄想。大概是因為貪戀太多，想要太多，所以生活才會懲罰她
她所認為的希望，如今在醫院裏，為了另一個女人而慌張。
盡管很艱難，但是蘇安然還是走到了他麵前。
謝少琮感受上空被一個陰影籠罩，顯然是有人過來了。
“醫生，她怎麽樣了……”
詢問的話戛然而止，抬起頭沒想到看到了蘇安然，這才想起之前蘇安然的電話。
隻消一眼就足以震撼到他了。
麵前瘦小的女子隻有肚子是不合常理地大，尖尖的下巴上還掛著淚珠，一雙眼睛紅彤彤的，把女人的難過顯露無疑。
多癡情呀，這樣時時刻刻的擔心和惦念。
內心的悲傷仿佛滔天巨浪，把蘇安然擊破、拍碎。原本就單薄的身軀此刻看起來更加地瘦弱，終於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親生父親綁架她，她沒哭。把她吊起來的時候，她也沒哭。拿著槍指著她的肚子的時候，她很害怕，可是她也沒哭。
可是現在實在忍不住了，自己的丈夫，為了別的女人而將自己的妻子放在生死的邊緣。癡癡地等在那個人的手術室門前，好像已經忘了自己還有過妻子這件事情。
而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足夠她的心碾碎成齏粉。
“你怎麽會在這裏？！”謝少琮很是震驚，又想起她給他打的那通意味不明的電話，探究的眼神落在了蘇安然身上。
早已滿麵淚痕的蘇安然看到了謝少琮之後更是克製不住哭得更加激烈了。
“怎麽了，你到底是怎麽了？！”聯想著手術室裏的安颯，謝少琮以為自己的孩子也出了事兒。
蘇安然把手輕輕地搭在肚子上，隻是不停地搖頭。
手術室門上亮著“手術中”的紅燈、走廊上匆忙走動的醫護人員、安颯痛苦萬分的模樣、床單上大片的血跡……
刺眼的紅色、耀閃的白色、還有不明的各種色彩覆蓋著謝少琮的記憶，那些場景不斷地在謝少琮腦海裏閃爍。
焦躁、驚慌、憤怒各種情感仿若是刀子一般不斷地在他腦海裏攪動，他隻覺得腦子快要炸掉了。
有些事情也被遺忘了起來。
他隻能用力地搖著蘇安然的肩膀，近乎咆哮地喊著。
委屈、虛弱和失望的情緒在蘇安然心裏攪動，讓這個女人，被謝少琮忘記去救的女人，說不出一句話，她現在隻能流淚，隻能在朦朧中透著淚水看著謝少琮。
麵前的畫麵被淚水割碎成一個個的畫麵，仿佛是鑽石的千麵，冷漠而破碎。
“你說話啊！”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不斷地衝擊著他的精神，讓他變得情緒異常地暴動。
一絲精光上過他的眼眸，似乎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突然覺得事情變得有些不對，一些疑問漸漸的被他想起。
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她之前的電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她知道安颯在這？也許她是故意的……
謝少琮心裏越想越多，他怎麽也想不到蘇安然出現在醫院的原因。
蘇安然像丟了魂似的任由謝少琮搖來搖去，心神疲憊的她一句話也不想說，隻是看著視線裏不斷變換的場景，任由眼淚泛濫。她漸漸的情緒穩定了起來，啜泣聲愈來愈弱，將頭頹然地歪到一邊，眼神空洞地望著謝少琮，望著醫院泛著白光的地板，她也許也不知道自己在望著什麽，隻是覺得好累。
“你是不是派人來跟蹤我？”
蘇安然聽到謝少琮的質問，猛然抬起頭，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
可是一點都不好笑。
如果他願意耐心地和自己解釋，耐心地告訴自己他為什麽沒有來，哪怕是騙她，她也願意相信。
隻要他肯開口。
可是這個男人現在在說什麽？
短短的一句話，每個字都很簡單，可是蘇安然覺得她一點都聽不懂。
跟蹤?他可真看得起她。
對於他，蘇安然捫心自問，從來都是全心全意的相信，甚至會幫他找借口，幫他在自己心中建立新的形象。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