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9章 邋遢和尚
離開了洪門的地宮,朱重陽向登封方向行去。
忽然間,他心中生出孤零零之感。
在之前的許多年中,伏隱都一直陪伴在他身旁,就算伏隱不在,他身邊也不缺朋友,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獨自一人行走在天地間了,一時倒也讓他感到有些不適應。
但他很快調整好了心情,擯除雜念,向登封走去。
從洪門這裏到登封,中間隔著洛陽城,朱重陽想要走上官道,要麽穿城而過,要麽繞過洛陽。
如果繞過洛陽,他能少了很多麻煩,比如遇到熟人之後的寒暄,比如路見不平後的拔刀相助,比如會遇到她,那個和他在有情無情之間的人……
若在平時,朱重陽還會渴望遇到這些人,這些事,但是現在他滿懷心事,不欲在這些事上耽誤時間,因此還是決定繞過洛陽。
繞過洛陽城雖然要多走十幾裏路,可朱重陽騰雲功施展開來,十幾裏路又算得上怎麽一回事呢?
朱重陽在洛陽城外的樹林中如一陣清風般穿梭,他倒不是有意炫耀輕功,在這僻靜無人處,他就算要炫耀,也無人能夠欣賞。
幾名在桑林間采桑葉的養蠶人遇到朱重陽經過,連人影都沒看到,朱重陽已經飄然遠去,消失在林木間,他們所能感覺到的,隻有一陣風而已。
朱重陽很久都沒有這麽暢快地全力施展輕功了,這些年他內力日深,隨著騰雲功的施展,丹田中有一股溫暖的真氣散入四肢百骸,在四肢百骸中流轉一圈後,又如同江河入海,隨後再氤氳而出,散往周身,如此往來不休,內力越轉越快,朱重陽非但感覺不到內力的流失,反而感到體內隨著騰雲功的運轉而真氣澎湃。
他知道在最近一段時間,由於各種勞煩之事,他的韌性發作,為了應對這些茫無頭緒之事,他的武功又有了突破。
穿過樹林,朱重陽又翻過一座山頭,再穿過山穀,接著他轉過對麵的山腰,向山後疾馳而去。
正在他沉浸於修為進展的喜悅中時,山後忽然出現一道山澗,這道山澗中橫放著一根樹幹作為獨木橋,看來不知是何人所放,用來渡過山澗之用。
朱重陽想也不想,在山澗旁縱身而起,整條山澗很寬,以朱重陽的能耐,也不足以一躍而過,他高高躍起,然後伸足點在獨木橋中間,準備借力躍往對麵。
不料這根作為獨木橋的樹幹看起來十分粗壯結實,實則已經是一根朽木,朱重陽為了能夠跳到對岸去,這一點看似輕描淡寫,實則他用足了力道,讓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這根朽木驀地從中間斷開,朱重陽在措手不及之下,整個人隨著朽木的斷開向山澗中掉落下去。
普通人若是遇到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常常會手忙腳亂,束手無策,甚至是聽天由命,但朱重陽是何等樣人?他臨危不亂,在整個人向下掉落的瞬間,他施展出從伏隱那裏學來的隨風轉的輕功,橫掠向對岸,隻是在這個過程中他還在不斷下墜。
在來到對岸時,朱重陽來到距離對岸崖壁上,他伸腳在石壁凸起處一點,整個人複又冉冉升起,穩穩落在了山澗對岸。
這道山澗雖然不算太深,也根本摔不壞他,但總歸免不了變得狼狽些,他自己的信心也會因此收到打擊。
如今朱重陽憑借著高超的輕功轉危為安,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得意非凡。
就在他剛準備動身繼續前行時,山林中忽然傳來:“好輕功!”三個字。
朱重陽愕然止步,朗聲問道:“什麽人?”同時他心中感到奇怪,這聲音是誰所發?怎麽有種熟悉的感覺?
等了一會,卻不見山林中有人回答。
朱重陽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尋著聲音發出的方向行去,在穿過一片樹林林,一道小溪和一片竹林花圃後,朱重陽看到似乎有一個和尚正站在一口大缸前,手中拿著一根手腕粗細的木棍,正在全力攪動缸中之物,遠遠看過去,那缸裏不是什麽好東西,而是一缸大糞,相距得很遠已經能夠聞到那股衝天的臭味。
這個人是不是和尚,朱重陽也不能確認,而他之所以會認為此人是和尚,自然是因為他光禿禿的頭頂了,這個光頭男子身穿一襲破爛的灰袍,露在外麵的頭臉手等處也都肮髒不堪,看不清相貌。
朱重陽看得眉頭大皺,心道,這人償若不是個瘋子,也多半有些瘋瘋癲癲的,什麽人會閑著沒事幹,用棍子攪動糞缸呢?剛才那聲音稱讚自己好輕功,自是識貨之人,絕不可能是個瘋子,更不可能是個瘋和尚。
想到這裏,朱重陽轉身便走,一些世外高人不喜歡拋頭露麵,見到自己過人的輕功忍不住出口稱讚,未必想和自己見麵,自己也就不用去惹無謂的麻煩,還是先去登封為是。
剛轉身要走,那名邋遢和尚忽然說道:“好輕功!”
朱重陽立刻認出這聲音正是剛才那誇讚自己的聲音,他訝然回頭道:“是你?”
邋遢和尚道:“是我,怎麽?你剛才見了我感到很失望?否則為何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朱重陽感到有些尷尬,他沒有回答邋遢和尚的話,而是問道:“大和尚既然懂得我輕功的高明之處,為何會在此做這種事?”
邋遢和尚道:“那要怎樣的人才能做這種事?”
朱重陽一時愣住,接著他幹笑道:“通常有什麽本事,就去做什麽事,本事大的人自然要去幹大事,這種事麽,自然是由那些沒什麽本事的人去做的,大和尚既然懂得我輕功的高明之處,想來本事不小,為何不去其他地方一展身手,而是委屈在這山野中,做這卑賤之事?”
邋遢和尚停下了手中攪動的木棍,然後從旁邊拿來一個木桶,然後將缸中大糞舀出來,將木桶裝滿後,他又提著木桶來到花圃中,用一個葫蘆瓢舀起糞水,一點點地給花圃中的花澆下去,其仔細處,似乎更比一位母親照顧自己的孩子更謹慎。
他一邊澆著糞水,一邊對朱重陽道:“有本事的人就幹大事,沒本事的人就幹卑賤之事,這是誰規定的?”
朱重陽愣住:“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嗎?何須有人去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