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4章 快意恩仇
可是似他這麽權勢熏天的一個人,竟然會想著賣主求榮,和女真人勾搭在一起,實在令朱雀難以想象,不過他位高權重,同時對天下形勢看得比較透徹,說不定在他心裏,朝廷和中土都已經變得千瘡百孔,未必能夠敵得過女真人,他和女真人相勾結,說不定隻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之前說他有把柄落在女真人手上的猜測恐怕當不得真,他既然敢謀害皇上,還會擔心什麽把柄?
柳白眉借著酒勁,又跟朱雀等人談起了關於魏忠賢的一些逸聞,比如這個太監大字不識,卻當過執筆太監,此人記性驚人,除了記得主子的喜好等繁雜的事之外,他對曾和他見過麵的任何人都幾乎都夠記得清清楚楚,還有他和皇長孫的乳母客氏之間做對食的風流韻事等等,一直講到柳白眉不勝酒力為止。
厲鋒寒照例沒怎麽喝酒,因此他是在座的人裏比較清晰的一個,他問朱雀:“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問起京城各方勢力,其實想知道的隻有魏忠賢一個人,而你之所以會問起他,可是想要對付他?”
朱雀笑道:“想不到厲前輩心思如此機敏,不錯,此人禍國殃民,罪惡滔天,他若是死了,除了他的黨羽外,恐怕沒有人不會拍手稱快。”
厲鋒寒點了點頭:“的確如此,可是無論是誰想要對付他,正麵和他抗衡,哪怕是皇帝,恐怕都會有些以卵擊石的感覺,因而對付他的關鍵絕不是從哪裏能找到他,他身旁埋伏著多少高手貼身護衛,想要滅了他,隻能借刀殺人。”
朱雀聽得眼睛亮了起來,他恭恭敬敬地問道:“借刀殺人?計將安出?”
厲鋒寒道:“魏忠賢權勢再大,也不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要借刀,自然隻能借他之上的那人的刀了。”
朱雀道:“你說的是皇帝?”
厲鋒寒道:“不錯,隻不過新皇剛剛繼位,皇位還沒穩固,隻怕一時不敢對他下手,因此借刀殺人的前提就是好好忍耐,等待最好的時機。”
朱雀似有所悟,既然前兩位皇帝都死得不明不白,新繼位的朱由校定然會對魏忠賢有所忌憚和防備,隻不過現在因為魏忠賢勢力太大,就算身為皇帝,他朱由校也不敢輕舉妄動,唯有等根基穩固後,才敢拿他開刀。
為今之計,皇帝能做的隻有竭力自保和徐圖反製。
想到這裏,朱雀又想起了信王,如果有他幫助令兄和魏忠賢對抗,以信王的才能,說不定真有將魏忠賢以及一幹黨羽連根拔起的可能。
這是對付魏忠賢最行之有效的法門,朱雀隻擔心慕容寒山會不會有這個耐心去等候。
朱雀對厲鋒寒道:“多謝厲前輩指點迷津,晚輩知道該怎麽做了。”
厲鋒寒道:“希望你真能將魏忠賢宰了,我看著他也厭煩,殺了他會令這個混亂的世道清淨不少。”
這頓飯吃完,汪九成和柳白眉雙雙醉倒,兩人都被丐幫弟子扶進屋裏休息,伏纓也喝得腳步踉蹌,朱雀倒沒有喝到走不成路的地步,他跟丐幫以及厲鋒寒等人告辭,和伏纓相互扶攜著離開了丐幫分堂。
朱雀扶著伏纓回到了船上,這是宜寧公主送給他們的船,船艙中十分幹淨,雖然沒有床鋪,卻有一張長板凳,伏纓躺在長板凳上就沉沉睡去。
此時已是深夜,繁星滿天,映入太湖中,化成無數水中的斑斕,其中一輪明月,和天上的月亮相互輝映,朱雀來到船頭,聽著船艙中隱隱約約傳來的伏纓的打鼾聲,朱雀難以入睡,心下難以抉擇要不要將自己在丐幫分堂所聽,以及厲鋒寒的建議去告訴慕容寒山,說服他君子報仇十年未晚,讓他再等兩年,等到朱由校掌控了實權,然後再趁勢將魏忠賢給宰了。
以慕容寒山的性子,他既然決定了的事就難以更改,朱雀知道他這個脾氣,知道勸也是白勸,不如自己和伏纓兩人早去京城做好準備。
夜晚的湖麵上並沒有多少船隻,朱雀將船滑到太湖中間,困乏之下也扔下了船槳,到船艙中在另一條長板凳上睡下了。
翌日清晨,兩人被從東邊升起的朝陽光芒照醒,醒來後伏纓隻覺宿醉為消,口幹舌燥,要找水喝,但船上並沒有準備茶水,伏纓感到頭腦中昏昏沉沉的,趴在船舷邊,用手掬起湖水送入嘴裏,清晨的湖水冷冽解渴,伏纓連喝了十多口,這才舒服了些。
伏纓喊醒朱雀,兩人又接著向太湖南岸行去。
說來也巧,伏纓在朱雀醒來後感到肚子餓得不行,他對朱雀說道:“奶奶的,昨晚我光顧著喝酒了,飯菜倒沒怎麽吃……”
正說著,兩人的船隻和對麵過來的一艘船錯身而過,伏纓看到那艘船上的船家正是張三,伏纓心道老天爺真是眷顧自己,在自己餓的時候給自己帶來這麽好的廚師。
伏纓對張三大喊大叫,讓他停船,張三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聽到沒有理會他,竟然沒有回音,伏纓抓起船板上的一根纜繩,一端打成繩結,向張三的船扔去,張三的船頭一下被伏纓套住,接著伏纓生拉硬拽,終於將張三的船給拉了回來。
看到張三正笑眯眯地坐在船艙中看著他,伏纓就一肚子的氣不打一處來,他憤然道:“好小子,喊你也不答應,怎麽架子變得這麽大了?”
張三問道:“你喊我可是為了想吃我的烤魚,還是因為別的事?”
伏纓並不隱瞞:“自然是想吃你的烤魚了,你這小子除了烤魚外,還有什麽拿手的本事值得我伏纓惦記?”
張三道:“我就是因為你喊住我是為了讓我給你烤魚吃,所以才沒有搭理你。”
伏纓問道:“為什麽?”
張三道:“如今我又不欠你的了,更不是你聘來的廚子,我有什麽義務要幫你伏大爺辛辛苦苦地烤魚吃呢?”
伏纓頓感語塞,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好小子,想要六親不認是不是?就算你不肯給我烤魚,朱雀在此,難道你跟他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麽錯身而去麽?”
張三聞言對朱雀喊道:“朱大俠,咱們見過!”
朱雀點了點頭。
張三道:“呶,我這不打過招呼了麽?”
伏纓氣得牙根癢癢,他說道:“看來你小子是軟的不吃要吃硬的,非要我將你綁了過來,你才肯給老子烤魚吃是不是?”
張三道:“若在平時,我給你烤幾條魚又算得了什麽事?隻不過今日事急,我非要去處理不可,改日我再烤魚給你吃吧。”
伏纓冷笑道:“老子現在肚子餓,你讓我改日再吃,那不是笑話麽?今日無論你有什麽要事,都要先給我烤了魚再說。”
張三聽他說得斬釘截鐵,隻好表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色道:“你真是我張三的克星,我算是怕了你了。”
說著,張三從船艙中拿出一張漁網,向湖中一撒,等到網子收攏提上來後,裏麵早已有了七八尾大魚,接著他熟練地去鱗剝肚,拿入船艙中去烤去了。
伏纓從他們船上跳入張三的船,一邊對張三恭維道:“還是用網子捕魚來的迅快,若是你用魚竿釣魚,不知何時才能釣上這麽多魚……”一邊問他,“你小子急匆匆的,這是要去哪裏?”
張三歎道:“我要去的地方就算現在去也已經遲了。”
伏纓問道:“什麽遲了?”
張三道:“太湖旁有一名周大財主,今日女兒出閣,會給所有前去道賀的人封幾兩銀子,名氣越大給的銀子越多,我張三名氣也不小,便想去領些銀子花花,周大財主送出的銀子有限,隻怕等我烤完魚趕過去的時候銀子已經派發幹淨了。”
伏纓不屑地說道:“瞧你現在這點出息勁,人家發點銀子,你就屁顛屁顛地跑過去,真是落魄到這等田地了?”
張三歎道:“我一不偷二不搶,因為心存內疚,所以在太湖上泛舟,沒有點銀子傍身怎麽生活?”
伏纓道:“你不是會烤魚麽?又不能將你餓死了。”
張三道:“烤魚的木炭不用花錢麽?烤魚的佐料等物難道都是憑空而降的?給你小子烤的魚不放佐料你可吃?”
伏纓說不出話來。
張三又得理不饒人似的說道:“沒有錢還不說了,窮困潦倒之際,還要被你這種人勒索烤魚去,你說說,這……”
伏纓氣得差點罵娘,但他聽張三說得可憐,還是從懷中掏出兩張紋銀一千兩的銀票給了他,張三也不推辭,接過來就放入懷中。
很快烤魚便烤好了,伏纓連吃兩條後,才想起招呼朱雀來吃。
三人吃飽後,張三問起兩人的去向。
朱雀道:“你張三泛舟太湖實在是太屈才了,不如你跟我們進京,去和魏忠賢一黨進行龍爭虎鬥如何?”
張三苦笑道:“去和魏忠賢相鬥?我張三還想多活兩年,而且龍爭虎鬥是什麽意思?那魏忠賢是打老虎,而你們是龍?”
朱雀道:“當然不是,龍爭虎鬥的龍指的是如今的皇帝,咱們過去順水推舟,一來保護皇帝的安危,而來借皇帝之手將魏忠賢給鏟除了,快意恩仇,豈不比悶在太湖上要快活得多?”
張三問道:“快意恩仇?你們和魏忠賢有什麽仇有什麽怨?”
朱雀道:“他禍國殃民,勾結女真人,這是家仇國恨,他仗勢欺人,為害一方,這是善惡之仇,他迫害君主,想要自己身登大寶,這是欺君之仇,有了這三仇,可說跟他是不共戴天,咱們借勢導利地將他鏟除,豈不是快意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