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天災人禍
朱月影穿得衣服也邋遢,失意兩個字簡直就掛在身上,他雖然喝了酒,但依然謹記逢人隻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胡謅道“我沒了家人,四處遊蕩,這裏的酒好,我便在這裏住下了,房兄雖沒有多大本事,卻極有膽識,這是我挺佩服你的,若是我沒有恰好路過,房兄恐怕命已經不在了,可是我見房兄卻沒有露出什麽懼色,感到有些奇怪,另外就算那些被殺的人房兄都不認識,可是失落了幾十兩銀子,房兄似乎也沒有放在眼裏。”
房承梁大有深意地笑了笑,見朱月影帶著懷疑的神色看著他,便說道“我怕說出來,朱兄弟也不相信,就算朱兄弟不在那裏,我也自有保命之道,所以我並不害怕,而幾十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麽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我因此結交到了朱兄弟這樣的人中豪傑,高興之情多過失財之意,自然不會苦著臉了。”
朱月影給房承梁倒酒,房承梁酒量淺,隻陪著他喝了幾口,朱月影自己倒連喝了三碗,他又喝了一碗酒後,長籲了一口氣,不知是酒意作祟還是怎的,朱月影直言道“兄弟我直腸直肚,說話衝撞了你,你也莫要放在心上,咱們說了半天話,我感到都是雲裏霧裏,我有苦衷,所以不能說出自己的事,房兄若沒有這個顧忌,不妨說說你到底是幹什麽的你手無縛雞之力,又如何有在匪徒中保命之道償若不說個清楚明白,我這酒喝得也沒有滋味。”
房承梁說道“閣下於我有救命之恩,我也相信朱兄弟的為人,不妨跟你實說了吧,我是延綏駐軍的一名軍司,平日經常隨大軍和韃靼人相鬥,我雖然不會什麽武功,可是大場麵見多了,隻要我說出身份,那些劫匪未必敢動我,他們想要的不過是錢財,償若動了邊防駐軍的人,他們將會受到駐軍的追捕,要知道,劫匪未必怕官差,卻怕當兵的。”
朱月影恍然“原來如此,是我錯怪房兄了,原來房兄常和韃靼人打仗,見慣了大場麵,所以遇到十幾名匪徒,才能這般氣定神閑。”
房承梁說道“我見朱兄弟一表人才,卻又過得不甚如意,便有了親近之情,不過我不明白,朱兄弟原本錯怪我什麽了”
朱月影一咬牙,將自己曾經打抱不平錯手殺了有功名之人的事跟房承梁說了,他這是在賭一把,賭自己看對了人,坦然自己的事換來一個朋友,若是看錯了人,便認了。
房承梁說道“這事也怪不得你,而你行俠仗義,本意也是好的,既然你來此是為了避禍,又這麽信任我,這樣吧,你隨我去軍中,我跟你推薦一個人,而你行凶之事,這人也能將你的案子銷了,從此自由自在,再不用東躲西藏,豈不是好”
朱月影簡直不相信自己會遇到這樣的好事,托此人之福,朱月影隨他入伍,跟在周帷幄軍中,此後從一名普通的兵,逐漸晉升為周帷幄的貼身侍衛。
這就是朱月影的出身。
講到這裏的時候,天色已經昏黑,朱月影對他遇到房承梁一事講得十分詳盡,甚至到了囉嗦的地步,足見這件改變了朱月影的經曆讓他印象極為深刻,而劉蘇兒和汪九成自然也不好打斷他的話,隻是他說了半天,依然沒有說道他為何和壞書生康長恨走在一路,又是奉了周帷幄的命去做什麽事,隻是朱月影講的是他親身經曆,而且頗有趣味,所以兩人都沒有表現得不耐煩。
丐幫弟子送來酒菜,汪九成招呼朱月影一起吃,朱月影也不客氣,他手臂雖然斷折,但喝酒夾菜還是沒有問題,此人看起來不是那種強壯之人,想不到喝起酒來卻和汪九成不相上下,汪九成歎道“隻從你喝酒的痛快上就能看出,你是個磊落之人,不意遭遇竟然如此坎坷,後來呢後來你怎的又和壞書生走上一路了”
汪九成借著喝酒之機,還是忍不住將話問了出來。
朱月影說道“你不聽我將前因後果說出來,恐怕你也不明白這中間的事。”
他喝了一大碗酒,又接著說起後來的事,隻不過他也知道劉蘇兒和汪九成想聽的不是那些無關緊要的話,因此隻撿重要的說,盡管如此,還是顯得有些囉嗦。
朱月影自從跟著周帷幄以後,在西北一帶和韃子打仗,一年大大小小的仗有幾十次,有一年仗打得少,周帷幄去了京城一次,回來後就大發脾氣,說那些在京城養尊處優的文官們,個個肥頭大耳,腆著肚子跟他說話,語氣冷嘲熱諷,渾不知邊疆戰士之苦。
房承梁在一旁安慰他,這種事情在所多有,隻要習慣也就好了。
周帷幄原本希望問朝廷多要些財物給駐軍的,結果兩手空空回來,他將怨氣都放在了那些文官頭上,認定是他們在其中作祟,此後周帷幄一直耿耿於懷,但苦於沒事不能擅自回京,所以他也隻能發發悶氣罷了。
在朱月影眼中,周帷幄是個好官,而且武官很對他這種江湖人的脾氣,兩人雖有上下職責之分,可周帷幄卻將朱月影看得十分親近,當然,這也許隻是朱月影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周帷幄對屬下的所有人都很好。
朱月影剛剛入伍的時候,周帷幄是一位正三品的都指揮僉事,後來仗打得雖少了,可是西北低垂的天空卻不斷出現異象,房承梁說那是災禍之相,開始時大家誰都沒有在意,果然沒過兩年,便出現了百年難遇的旱災。
那一日,周帷幄和朱月影等幾人正在軍營中說話,朱月影戲言“仗打得少了,是因為咱們總打勝仗,韃靼人不敢來犯,所以咱們的待遇也差,我看咱們不如故意打幾場敗仗,向京城告急,把情況說得嚴重些,搞到朝野震動,那軍餉還不得加急主動送來”
周帷幄卻肅然道“身為朝廷命官,此事怎能兒戲更何況打仗的指揮權都在都督手中,他們也不能肆意妄為,何況打了敗仗,不僅官兵折損,後退之際,百姓也會跟著遭殃。”
朱月影倒有些不以為然“韃靼人就算是打了敗仗,也一樣劫掠百姓,我看沒什麽不同,眼下到了災年,咱們軍中的土地也欠收成,士兵們都吃不飽,照這樣下去,還怎麽打勝仗周將軍,咱們要長遠思量。”
周帷幄不以朱月影的話衝撞他而不虞,反而點了點頭“你說得很是,咱們要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一事終於落空,因為他們駐軍的屯田所受的災比起百姓貧瘠的土地受災情況相比,要小得多,一場大災難倏然來臨,整個陝西都被這場旱災曬得要冒出了煙,天災之下,就連韃子都不再來犯,因為土地幹旱到連草都長不出來,韃子以騎兵為主,沒有草,他們的馬便沒有吃食,可是相比於韃子,糧食和水才是最要命的。
彼時的都督管從容甚至有了退兵避災的打算。
也就在這艱苦的環境下,路達遠帶著府穀的百姓揭竿而起。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