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東南形勝
根據沿途丐幫不斷傳來的消息,劉蘇兒和梅嫽根本不用費什麽功夫就能輕易追蹤到洛寒霜,有時候他們甚至會懷疑洛寒霜是否在故布疑陣,其實並不是向這個方向去的,可是和他們接洽的丐幫弟子又都言之鑿鑿,讓他們不由得不信。
這天,兩人跟著洛寒霜的線索來到了大別山下的六安州。
六安到了本朝才廢縣為州,州城的規模僅比普通縣城略大,這一帶大多都是山區,道路崎嶇不平,劉蘇兒沿途打聽,才知道他們來到了大別山北邊的山腳下,這大別山名稱由來也頗為有趣,傳聞當年漢武帝從這裏經過,準備前去祭祀古南嶽天柱山,當他登上附近最高的山峰,南北相望後歎道:“山之南山花爛漫,山之北白雪皚皚,此山之大果別於他山也”這句話被史學家司馬遷記錄下來,此後大別山名聲大噪。
劉蘇兒走六安的街道上,眼看著天色將晚,便同梅嫽說道:“咱們找個地方歇息,明日再走吧。”梅嫽答應下來,兩人在旅店安置了行李和馬,然後找了一家飯館吃飯。
劉蘇兒見梅嫽精神不錯,忍不住問道:“這幾日走得辛苦了,不過我見你心情還好,不知是何緣故”
梅嫽拿出一張簡略的地圖給劉蘇兒看:“你看,咱們順著那洛寒霜走過的地方一直向東南方向走,怕是要不了幾日咱們就到了家了。”
兩人居住在揚州,劉蘇兒順著她指出的地方,精神也是一振:“不過他的目的看著也不是揚州,恐怕是江南勝地,這小子多半是遊山玩水來了。”
梅嫽點了點頭:“這麽推測,洛寒霜並非是狂妄得沒邊了,而是的確來自偏僻之地,聽說邊疆之地的人經常羨慕中原花花世界,多半都在江南一帶。”
劉蘇兒問道:“這是為何”
梅嫽說道:“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麽”
劉蘇兒又問道:“聽過什麽”
梅嫽說道:“北宋時期,大詞人柳永作了一首詞,名叫望東潮:東南形勝,詞中說道: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你倒說說,這首詞裏說的是什麽地方”
劉蘇兒想了想,然後回答道:“蘇州”
梅嫽笑了笑,卻非是取笑,她說道:“你能想到蘇州,已經很接近了,人們常說尚有天堂,下遊蘇杭,蘇州和杭州原本是不分軒輊,不過既然說了錢塘自古繁華,指的自然就是杭州了,而三秋桂子,十裏荷花,指的也就是西湖美景。“
劉蘇兒說道:“我想的卻是蘇州旁邊的太湖,原來是西湖,梅嫽,你懂得真多。”
梅嫽說道:“不是我懂得多,是你懂得太少了,這些都是書上寫的,你多讀些書也就知道了。”
劉蘇兒點了點頭,忽然又神色黯然地說道:“我年幼之時家境貧寒,甚至連填飽肚子也有所不能,更別提去什麽學堂讀書識字了,略大些又遇到了旱災,父母帶著我逃難,更沒時間去讀書,後來父母雙亡,可說是自小就成了孤兒,這幾年雖然有了錢,卻又被牽連在各種瑣事當中,沒有學習的機會,以後若得平安下來,我一定要多讀些書,就像你懂得這般多。”
梅嫽說道:“我雖不是孤兒,卻過著孤兒的生活,好在我父親和師父原是同一個人,師父在我小的時候待我還算不錯。”看著劉蘇兒悶悶不樂的樣子,梅嫽轉開話題說道:“你可知道到了晚宋時期,北方的金人聽說了柳永的這首詞,又發生了什麽事”
劉蘇兒果然被分了心神:“你知道我什麽都不懂,幹脆直接說吧。”
梅嫽說道:“當時金國國主完顏亮聽到柳永的這首詞,十分羨慕西湖的三秋桂子,十裏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誌,親率百萬大軍,分四路伐宋,宋主孱弱,當金人大軍攻來之際,宋高宗趙構心生害怕,將都城動汴州遷到了杭州,當時的一位詩人林升作詩嘲諷道: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不久,趙高宗連同秦檜害死了嶽飛,終將漢人大好江山斷送在金人手中。”
劉蘇兒聽得大怒,早將自己之事忘到了爪哇國去了,他一拍桌子,大聲喝道:“我小時候也聽過嶽飛爺爺的英雄事跡,卻沒想到他是這麽死的,我看趙家的江山丟的也是活該”
雖然說的是趙宋之事,可是公然談起江山社稷,畢竟十分忌諱,梅嫽說道:“小點聲,我跟你說起此事,可不是讓你感慨這些陳年舊事,而是說洛寒霜那小子多半也會和完顏亮那樣,仰慕中土的東南形勝,目的多半是蘇杭一帶。”
劉蘇兒自憤怒中逐漸平複下來,他說道:“不錯,賢妻說的十分有理,不過有件事我感到有些奇怪。”
梅嫽且不問他什麽事奇怪,而是對他稱呼自己為賢妻感到極是別扭,她問道:“這賢妻二字你是跟誰學的聽得我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劉蘇兒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聽說書的人,什麽李靖啦稱呼紅拂女,就是這麽稱呼的,我覺得你也配得上這個稱呼”
梅嫽說道:“李靖才不會這麽稱呼他妻子呢,這都是外人瞎編的,你還是喊我梅嫽吧,我聽著舒坦。”
劉蘇兒隻好點了點頭。
梅嫽問道:“你剛才說什麽有些奇怪”
劉蘇兒說道:“既然這小子是在遊玩玩水,可是他腳程卻也不慢,前兩日我聽丐幫弟子所言,他不過比咱們早上五六天,我尋思著咱們既然沒有遊山玩水,且是騎馬追趕,兩三日下來,總要接近了些,今日我問過丐幫弟子,咱們和他相距依然有五日的距離,這倒讓我有些想不通了。”
梅嫽想了想,然後說道:“他既在遊山玩水,又走得十分快捷,那麽隻有一種可能。”
劉蘇兒想不到這都被她想到可能性,他問道:“什麽可能”
梅嫽說道:“那就是洛寒霜這小子所騎的馬特別快,比咱們的馬要快得多”
就在這時,他們吃飯的飯館角落裏,有一人鼓掌道:“好聰明的姑娘一猜即中”
劉蘇兒和梅嫽說起宋朝往事,一個說得起勁,一個聽得入迷,都沒有注意到角落裏的人,這時才發現兩人說話原來都被別人聽了去,劉蘇兒站起身來向那邊看去,同時口中喝道:“是誰在偷聽我們的談話”
角落裏的桌子邊上,一位不修邊幅的漢子站起身來,朝兩人拱了拱手:“在下蒙振東,非是有意偷聽二位說話,實在是二位說話聲音太過響亮,在下欲不聽而不可得”
劉蘇兒將此人一副磊落模樣,加上的確是兩人說話時沒什麽顧忌,所以被他聽去也屬正常,劉蘇兒說道:“若是如此,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這蒙振東嗬嗬笑道:“此事沒有對錯,不過是你們說者無心,我這聽者有意罷了。”
劉蘇兒說道:“聽閣下的口氣,似乎對我們在追查之人也有知道一些內情”
蒙振東說道:“略知一二”
梅嫽打斷兩人的話:“你們二人這麽隔著幾張桌子喊來喊去的多麽不便,相公,你何不請這位朋友過來喝杯酒”
劉蘇兒跟著笑道:“不錯,朋友若是不嫌棄,便來此處共飲一杯再說話如何”
蒙振東點了點頭:“我看你們桌上有女眷在此,本想會有些不便,難得兩位如此好客,我也是卻之不恭了。”
等蒙振東在他們對麵坐下後,劉蘇兒說道:“我夫妻二人都是江湖中人,並不忌諱這些世俗之禮,聽蒙兄所言,似乎知道一些內情”
梅嫽讓店小二又添了一副杯筷,又加了幾道菜,這蒙振東也不推辭,對劉蘇兒說道:“你們所談之人,前幾日我和他打過一次交道,隻是過程不堪提起,若非見兄弟是個直爽人,我也不會跟你們說,對了,還未請教兩位姓名”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