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4|
洛伊閉著眼睛，林間柔和的風拂過她的臉頰，透過樹梢的、屬於清晨的陽光斷斷續續地從她眼前掠過，她感到了腰間傳來的輕柔觸感，以及充斥在她鼻間的、像極了冷針葉林的味道。
奧加已經變回了原型，此時正伸長了觸手帶著她在林間飛躍著，速度逐漸變慢，然後在一叢暗紅色的灌木面前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了。」他小心翼翼地放開了觸手，將懷裡的女孩放了下來。
「謝謝你，奧加。」洛伊踩著鬆軟的落葉轉了一圈，這裡的樹木沒有森林中心那麼濃密，頭頂橙色的天空稍稍露了出來。
「是這個嗎？」她看著面前的暗紅色灌木叢，這種色澤奇怪的植物只有她的一半高，層層疊疊的鮮紅色果子從葉片的掩蓋下露了出來，正是她之前吃到的那種果子。
外星人點了點頭：「這種灌木只生長在這片森林裡，我叫它金線果……洛伊等等，讓我來！你會被刺傷的——」
他說到一半語氣突然急促起來，然而他的警告還是晚了一步，洛伊伸出的手猛然縮了回來，她皺了皺眉，看著食指上冒出的一個血點，那個小點越來越大，最後凝成了一滴鮮紅的血珠。
「你還好嗎？」奧加睜大了眼睛心疼地看著她，看他的樣子似乎是想要湊近又不敢，只能站在旁邊，金色的眼睛里滿是自責，「都是我不好，沒有及時阻止你，害得洛伊你受傷了……」
「什麼？」洛伊將受傷的那根手指放進嘴裡吮吸了一下，有些含糊不清地開口，「這只是小傷，根本沒什麼的，你別大驚小怪的了，人類可沒有那麼脆弱。」
她看著外星人慌裡慌張的眼神，表情不由得有些好笑。
然而無論她怎麼解釋，奧加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都用看易碎品一樣的眼神看著她，速度飛快地摘了一堆漿果，緊接著帶她回了湖邊，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草地上，再將那堆漿果洗凈了捧到她面前，看他的樣子，似乎恨不得吃東西都得由他喂一樣。
洛伊坐在草地上，看著圍著她團團轉的外星人，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奧加，停下來。」她說道，聽到聲音的外星人立刻停了下來，湊到了她身邊，大大的眼睛望著她，那是一雙濕漉漉的、忠誠的小狗一般的眼睛。
真的很像她養的那一條大金毛啊，她心裡閃過一個模糊的想法，但立即回過神來，為自己這荒謬的想法笑了一下。
大概只是錯覺吧？畢竟他也是和人類相同的智慧生命，怎麼會對一個只相處了兩天的外星人露出這種眼神？
洛伊這樣想著，但還是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光滑q彈的手感讓她又捏了捏，成功地讓某外星人又變成了粉色。
「你的研究，我們來繼續吧？」她收回了手說道，不知為何，她似乎覺得最近對於「完成論文」這件事，她的熱情反而要更高，畢竟她想要快點回到地球，而奧加，他的筆記本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少了。
「繼續？對，第二階段……」果凍星人捂著被她捏過的臉頰，一臉暈乎乎地說道，「第二階段是什麼？」
「第二階段啊……」洛伊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左手抓著漿果無意識地撥弄著，鮮紅的果子襯得她纖細的手指越發白皙。奧加的目光忍不住那隻手吸引了，身上的粉色越來越深。
「一般來說，這個時候男孩會帶著女孩去看個電影，借口送她回家，然後……」她曖昧地眨眨眼，將手放了下來，「顯然這個活動在這裡不可能，我也不想花力氣和你解釋這個，不如我們不要發展那麼快吧？來跳支舞怎麼樣？」
她站了起來，面帶笑容：「來吧，我現在需要『人類』的奧加。」
洛伊閉上了眼睛，幾秒鐘之後再睜開的時候，粉紅色的果凍消失了，人類形態的、高大的奧加站在她面前。
「什麼是跳舞？」他抓了抓頭髮，面帶困惑地問道。
「跳舞呢，首先需要音樂，」她上前一步，牽住了他的手，「我相信你們的世界有音樂吧？」
面色緋紅的奧加緊張地看著她，胡亂點了點頭。
「很好。」她低聲說，身體貼近了，將他的另一隻手放在自己腰間，輕聲笑了笑，「別這麼僵硬，放鬆點……」
她的聲音低沉，尾音帶著隱隱的笑意，就像毛茸茸的尾巴尖一樣，撓得人心痒痒。紅暈依舊爬滿臉頰的外星人一動不動地站著，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一樣，看著女孩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他緊張得幾乎屏住了呼吸。
「別緊張，這個很簡單的，」洛伊安慰道，帶著他開始踩起了簡單的舞步，「我來教你。」
她輕輕哼起了一首旋律，隨著這首旋律帶他跳完了最基本的舞步。然而外星人雖然努力了，但還是全程都都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她就像摟著一個沒有關節的木偶跳舞一樣……
她該慶幸他沒有像一個正常的新手那樣踩中自己的腳嗎？洛伊默默想道。
當旋律停下時，他們的舞步也停下了。奧加低著頭，眼睛沒敢看她，他似乎也明白自己的表現有多糟糕了，臉頰上的紅暈幾乎蔓延上了脖頸，與她相握的手和放在她腰間的手都燙得驚人。
「沒關係的，」看著果凍星人窘迫的神態，洛伊不由得露出了一個笑容，「我們可以再跳一遍，如果你想的話。」
於是他們又跳了一遍，之後又跳了第三遍，第四遍。奧加的身體慢慢放鬆了，他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金色的眼睛卻越來越亮。他們對視著，旋轉著，誰也不捨得先移開眼睛。
最後是洛伊移開了眼神，將頭輕輕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湖泊，剛才的那番異樣被她壓在了心底。
其實來這個星球也不算是一件壞事……她這樣想著，感受到了從湖邊來的風吹起她的金髮。至少她現在沒有什麼生存煩惱，吃喝不愁，有機會完成自己的畢業作品，還有一個這麼好的舞伴。
「洛伊……」奧加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笑了一下，只聽聲音，她就已經可以想象出他羞澀猶豫的金色眼睛了。她沒有抬頭，而是繼續靠在他肩膀上，懶懶地應了一聲。
「你之前說的那個問題……你是哪一種？」
「什麼問題？」洛伊繼續懶懶地靠著他，回了一句。
「就是……」他好像深吸了一口氣，「你是想隨便找一個伴侶，還是要尋找那個『唯一』？」
「我是個畫家，」她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歪著頭笑了笑，「畫家從骨子裡都是浪漫主義者，我相信我的『唯一』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著我，而我要做的，只是找到他而已……」
奧加註視著她，金色的眼睛里出現了快樂又哀傷的神情。快樂是因為，他已經找到自己的「唯一」了，而她現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很多人都沒有這份幸運。哀傷是因為他們的距離如此之近，而她卻看不見他……
他能成為她的「唯一」嗎？
「不說這個了，」洛伊微笑道，「繼續我們的第二階段吧。」
「這支舞結束之後，男孩會送女孩回家，然後他們會吻別。」她用輕柔的聲音說道，眼睛里出現了回憶的神情，「第一個吻總是最美好的……他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個吻，但第一個吻永遠都是特別的。」
「你知道什麼是吻嗎？」
外星人緊張地搖了搖頭。
洛伊輕笑了一下，原本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慢慢上移，勾住了他的脖子。她微微踮起腳，一用力，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親吻就是……」她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的嘴唇，就像點起了一個小火星一樣，外星人的臉瞬間熱了起來。金色的眼睛顫動了一下，看著她的眼神滿是羞澀和緊張，那黑色的瞳孔深處彷彿有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懵懂期待。
洛伊勾著他的脖子，漂亮的臉孔漸漸湊近了，近到她在對方黑色的瞳孔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近到額頭相抵，呼吸交融。
她越來越近了，那兩瓣漂亮的粉色嘴唇靠近了他的，奧加不禁屏住了呼吸，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彷彿是過了幾個世紀那麼長，終於，那個吻落了下來，只是偏了一下，落在了他的嘴角。這個如羽毛一樣輕柔的吻一觸即離，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女孩就已經放開了他，站在面前對他微笑了。
奧加獃獃地望著她，無意識地伸出了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耳邊除了咚咚的心跳聲，什麼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