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每次爬到宿舍的五層,一倫都會感到某種莫名的害怕,通往六層的樓梯口總是好像坐著一個奇怪的人,一倫不敢看,跑啊!可是不管怎樣泡,心中的恐懼都會存在。


  前幾天部門在水庫聚會,不知道怎麽聊起了校園的鬼故事,原來,寧靜的校園也不寧靜。


  聽說舊圖書館的女廁所裏時常有水滴的聲音。話說,有一次一對情半夜三更的從舊圖書館裏經過,女孩想去上廁所,男孩就在外麵等著。女孩進去之後,發現在隔壁有水滴的聲音,她起身查看,隔壁也沒有人啊,女孩大叫一聲,“鬼啊!”男孩衝進去,“怎麽了?怎麽了?”女孩驚魂未定,“鬼!在那!”男孩前去查看,一無所獲,“鬼被你嚇跑了”


  再有一則,舊圖書館裏藏著好多的舊書,是因為舊圖書館裏有鬼,這些書是用來鎮鬼的,幾年前在舊圖書館的三層發生了一件詭異的事。當時在三層看書的人互相廝打,沒有任何原因的。燈光窗影中,一群無聊的人相互攻擊,完全喪失了理智,這都什麽世道。難道在那一天那一層上所有的讀者都是精神病,明顯不可能嘛。巧合存在,隻是因為人們在心裏就承認它的合理。


  水庫的更嚇人,說在水庫裏曾經打撈器了三具水金棺材,其中兩個有屍體,另一個則沒有,於是每年這裏都會有人溺水身亡,人家戲稱:水庫招新。校園的設計者在最初的設計中便根據風水師的建議對這裏進行了一係列的改造,因為這裏曾經是一個亂墳崗。於是設計者在水庫裏設計了十二銅人,剛開學時,來這裏參觀隻覺得那些銅人像少林寺的銅人,很有曆史厚重感,誰知原來還有這樣的秘密。更讓人可怕的是,在那天的聚會快要結束時,對麵的山裏傳來一聲喊叫聲,而這隻有一倫和部門的另一個女生聽到了。難道…難道…難道是鬼盯上了我們,一倫不寒而栗。


  可是對於生性浪漫的大學生來說,水庫招新或許隻是一個增加水庫神秘感的曆史話題,來水庫已經成了他們生活一部分。


  當然在宿舍的故事更加精彩。話說在某年某月某天,月明星稀,烏鵲北飛,三更過後,一位哥們爬上頂樓,跳了下來,結果,宿舍沸騰了,這都什麽世界,自殺都不讓人安穩一點,你也選個白天,這半夜三更的,不是讓人遭罪嗎?從此以後,就會有一個魅影在宿舍裏晃蕩,晚上睡覺的時候,如果你不把門關好,就會有人進你的宿舍把你從床上叫醒,然後你會跟著他一起來到頂樓,接著他跳下去了,你呢?當然……


  “不要再說啦”一倫大吼一聲,“都回去睡覺吧”


  可是副部還在津津有味的講著鬼故事,大學的、家裏麵的,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多鬼啊?我才不信呢!

  某天在宿舍裏和師兄關了燈看恐怖片,看到《異度空間》裏張國榮所飾演的心理醫生在忍受不了心理折磨之後幾欲自殺。“你終於令我回到了這裏,你想我死,你想我跳下去,一直以來我都沒有開心過……”“我們大家怎麽都不會忘記,永遠都不會忘記”拍完這部電影之後,張國榮真的自殺了,難道是他也陷入了劇情之中嗎?後世無盡的猜測與幻想,可是對於他而言,死隻是一種難得的解脫。“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麽辦?”張國榮說,“我會去陪你的”


  一倫感到後脊背發涼,“師兄,你說王亮還在這嗎?”


  黑夜給了我黑眼,卻為何不給我一雙看破紅塵世事的慧眼?如果我死了,你該怎麽辦?

  “如果他真的在這的話,我相信我們還是兄弟”


  但願在另一個世界裏,他可以找到他的快樂。


  可是現實卻不是這樣的浪漫。


  “如果他真的在這的話,可千萬不要嚇我們,不要把我們引到頂樓,那樣就慘了”


  師兄趕緊把燈打開,“撲哧”燈亮了,張國榮的前女友走了,“我不再需要你了”,另一個真實的女子出現了。一切都結束了,都走吧!

  鬼故事講完了,師兄舒了一口氣,“我們還是讓王亮走吧,或者,或者,我搬出去”


  是呀,每天對著一個曾經活蹦亂跳,現在卻去了另一個世界的人的,誰都會有些害怕,害怕,是人的本性。


  “我要再不走,我就要崩潰了,你讓我走吧,你讓我走吧”師兄哀求著,對一倫或是,對王亮。


  “走吧,都走吧,就讓我一個人留下來”


  師兄決定搬走,一倫也要走了,空曠曠的房間,隻剩下那些過往的回憶。每次經過五層時,一倫還是會覺得害怕,還是會覺得後背發涼。


  印文笑說,你們這不是被鬼嚇跑了,而是被自己嚇跑了。


  人有的時候,就是缺乏一種真正的信仰。如今我們大喊,信仰馬克思主義,信仰偉大的社會主義,信仰馬列毛鄧江湖,可是我們卻忽略了一點:學術不等於信仰!學術和信仰不是一回事,唯物主義的改造,讓我們失去了終極信仰。


  搬出宿舍樓的第三天,學校來了一夥人,用“一夥”來形容,是因為它本身就代表了一種特殊的含義——匆忙、粗魯同時又善良。


  聽隔壁的阿姨說,這些人是什麽“入殮師”,入殮師?好神聖的稱呼,盡管這個社會有許多人都在稱自己為“師”,但因為其特殊性,還是引起了一倫的興趣。一倫決定去看看,一打聽才知道這些人是來做學術交流的。現代社會大學生的承受能力越來越弱了,大學生自殺率節節攀升,因而學校打算開一門新的課程——死亡與生存。


  借用新聞學上對記者社會角色的一種稱謂,入殮師就是守護死亡的看門狗。一倫去的時候,學術交流中心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一倫看到了小穎,還有他的妞,看來兩人的關係不怎麽樣,小妞打算牽小穎的手,小穎把她推開了。還有印文,今天印文是一個人來,王豔呢?一倫掃視了一遍,沒有看見王豔的人,看來,這種場合還是神聖一點的好!

  這是一夥平均年齡在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據主持人介紹,一倫一瞧,這些人的年齡絕對不低於五十,是不是主持人統計錯了呢?反正這個社會虛報年齡的事情不在少數。領隊的是一個老頭,瘦瘦的、矮矮的,穿著一身黑色正裝,打著褐色的領結,說話倒是蠻有親和力,還挺幽默的。


  老頭說,死亡是一種榮譽……


  一倫實在是聽下去,什麽叫死亡是一種榮譽啊?要是死亡也能頒一個證書的話,那是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死呢?

  後邊走來一個人,在一倫的左肩拍了一下,一倫習慣性的往左看了一下,左邊沒人。


  “幼稚!”


  那人狂笑,“笨蛋,連這個把戲都不知道”隻見此人身高一米六五,長得和武大郎不相上下,還有一點小胡子,笑起來猶如瓦特發明的蒸汽機,不僅聲音很大很雜,而且還停不下來,濃眉大眼,真像一個魔鬼。此人就是傳說中的李小穎。


  “幼稚!”一倫還不忘罵他幾句。“你怎麽不去陪你的什麽妞,來這幹嘛?”


  小穎墊著腳,“女人,太麻煩了,還是哥們好”


  “滾,剛才我還看見你的妞了,怎麽了?吵架了?”


  老頭開始擺弄投影儀,投影儀上赫然顯示了三個字:入殮師

  《入殮師》講述的是一個誤入這個行業的求職者如何克服內心的恐懼和世俗的偏見獲得內心的淡然,並開始喜歡上這個職業。


  妻子原來是不喜歡他從事這個職業的,可是最後看到丈夫熟練地為死者美容、換衣,她開始接受,“我的丈夫是入殮師”,並感受到入殮師工作的神聖。


  死亡就是一扇門,它不意味著生命的結束,而是穿過它,進入另一階段。其實就是門。我能作為守門人,送很多人穿過那扇門,跟他們說聲:路上小心,我們後會有期。老頭說。


  為什麽會有那麽多感慨?一倫想起高中時發生的那件事。


  高二時,班上有一個男生因為腦癌去世了,那天去男孩的家,看到男孩冰冷冷的躺在簡易的門板上,一倫撲通一聲,跪在了他麵前。朝夕相處的朋友,如今卻陰陽兩隔,他真的明白了什麽叫做心痛。失去了,哪怕冷冰冰的存在,對於生者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下午,一倫還記得,磅礴大雨,他隻身一人回學校報喪。回到學校,在教室外頭,他不敢進去,教室裏異樣的安靜。推門進去,所有的人,所有的眼睛,所有的心都聚在了他的身上。濕漉漉的褲子,在地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走上講台,來不及說,自己已是淚流成河。


  “對不起,他…走…了”


  台下的哭聲,一倫到現在還記得。對於沒有經曆過這種事的高中生來說,此刻,死亡是如此的接近。


  晚上,全班都到了男孩家,原本已經做了動員,到了他家不能哭,要是哭的話隻會讓男孩的媽媽更加痛苦,可是沒有人能夠撐得住。外麵下著大雨,裏麵,下著小雨。


  一倫和幾個男生留了下來,親眼看到長輩為男孩整理妝容,男孩的爸爸說,“這雙鞋套不上去啊”


  套?我們叫穿,而他叫套!


  晚上十二點,男孩被移入棺木。紙馬、紙屋、紙人,寄托了家人的美好願望,這輩子把你生下來,沒有讓你享受到應有的快樂,下輩子希望你可以過上沒有病痛的無憂無慮的生活。守靈的那一夜,靈堂一直都在放《天使的翅膀》:愛曾經來到過的地方,依稀留著昨天的芬芳,那熟悉的溫暖,像天使的翅膀,劃過我無邊的心上。相信你還在這裏,從不曾離去,我的愛像天使守護你,若生命直到這裏,從此沒有我,我會找個天使替我去愛你……


  現在,每次聽到這首歌曲,一倫都會感到莫名的害怕,想起男孩走的時候憔悴的樣子,已經瘦得穿不上鞋子的腳。


  出殯那天,男孩媽媽哭得失去了知覺,眾人把她抬進了屋子。男孩睡得地方,很漂亮,麵朝青山,還有一顆大樹相伴,相信小時候,男孩一定非常喜歡爬上這棵樹。樹上,有一個鳥巢,巢裏,幾隻幼鳥伸出腦袋打探。


  小鳥啊,有你們的陪伴,他一定不會感到孤單。拜托你們了,一定要照顧好他。


  後來,一倫來過幾次,小草已經沒腰了,彩色的遺像也已泛黃。


  “死亡,真的那麽可怕嗎?”一倫問老頭。


  “死亡,隻是人換了一種生活方式而已。”老頭若有所悟的答道。


  “真的嗎?”


  “真的!”


  “你給我滾蛋”一倫邊跑邊詛咒,“要是真的存在的話,為什麽我看不到他?”


  眾人目送一倫離去,“瘋子一個”有人感歎道。小穎嚇得不知所蹤。


  死亡是一把鑰匙,它為我們開啟了一扇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我們還是願意相信,在某個地方,某個空間裏,往生之人仍然在好好的活著!這是我們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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