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客廳沉寂著,孫發家抿著嘴沒說話,一起突如其來的火災本就讓他損失不少,這會聽到可能還會被定罪,孫發家更是憋了一肚子火,但當著這位官居市委副書記的親姐姐的麵,孫發家也不敢再反駁什麽,沉著臉坐著。


  “我剛跟你說的要記得,找個人出來當替罪羊,事情要辦得又快又利索。”孫英看了弟弟一眼,也不管對方鬧脾氣,再次叮囑著。


  “姐,我就算不那樣做,我就不信真有人敢給我定罪。”孫發家忍不住還是頂杠了一句。


  “荒唐,用錢能解決的事,至於去冒那種險嗎。”孫英怒斥。


  孫發家再次噤聲,看這老姐是真的發怒,孫發家終於也老實了下來,悶聲點著頭,不服氣的說了一句,“知道了。”


  “過些天唐老的孫子要來望山,你記得跟他多走動走動,那鋁土礦廠,如果那位唐少看中了,不妨送他一部分股份,把關係拉近點。”孫英突然道。


  “姐,不至於要這樣吧,那鋁土礦廠就是一隻會下金蛋的雞,咱們沒必要拱手送出一部分利益給別人。”孫發家急道,這可真是動到了他的命根了。


  “愚蠢,這些年還沒賺夠嗎?現在讓出一部分利益給別人又如何?就怕那位唐少看不上,他要是看得上,你送一半的權益給他,雙方各占一半。”孫英看了看弟弟,神色不容置疑,“這些年該賺的也賺夠了,這個鋁土礦廠,當初是從麗山縣政府手中低價買來的,幾乎是直接送給我們了,這事你以為沒人盯著嗎,這些年鋁土礦廠賺得盆滿缽滿,早就有人眼紅了,好處都被你一家占盡了,其他人會沒意見嗎?”


  “有意見就讓別人有意見唄,這麽多年過來了,也沒見有人敢站出來說聲不是,姐,隻要你還是市委副書記,別人又有誰敢說三道四。”孫發家道。


  “以前是以前,現在那陳興來了,我總感覺以後形勢會跟現在大不一樣,凡事都要未雨綢繆。”孫英麵無表情,“再說錢永遠都賺不完,隻要能和那唐家把關係走得更近一點,這才是最寶貴的財富,是錢財換不來的, 這是寶貴的人脈,懂嗎。”


  “那也不至於把一半的好處送給對方嘛,咱們可以通過其他方式和他搞好關係。”孫發家嘀咕道,一想到一半的權益要送出去,他這心裏就跟被人割了一塊肉一樣。


  “說你這些年光長肉沒長腦子還真一點沒冤枉你。”孫英恨鐵不成鋼的說著,“剛剛跟你說鋁土礦廠難保有人會眼紅,隻要那唐家也成了這鋁土礦廠的老板,你說還有誰敢有意見或者翻出舊賬來說事嗎?”


  “可你不是市委副書記嘛,有你在,誰敢翻舊賬?”孫發家不解道。


  “我都跟你說了現在換了新領導,那新來的陳興跟以前的陳建飛不一樣,你就聽不明白嗎,我說你這腦子到底都在想什麽。”孫英惱道,她對陳興雖然有所輕視,覺得年輕人不夠穩重,辦事不牢靠,但從另一個角度講,正因為陳興是年輕人,孫英也因此會有別的忌憚,像陳興這樣的年輕幹部,往往不按常理出牌,孫英還真擔心陳興在知道鋁土礦的事後,會清算這事。


  看了下時間,孫英甩手站了起來,道,“這事就先這麽說了,錢也賺得夠多的了,送百分之五十出去也沒什麽好心疼的。”


  孫英邊說邊往外走著,她待會還有事,沒空在這多呆,進電梯去地下車庫前,也沒忘了最後叮囑道,“剛剛跟你說的火災的事要記住,早點辦利索了。”


  孫英說完便走進了電梯,後麵跟著要送到地庫的孫發家心裏卻是悄然腹誹了起來,這些年雖然賺了很多,但也沒少拿出去給孫英的兒子龐華,孫英說要送人說得輕巧,卻是沒想到那鋁土礦廠跟他的命根一樣。


  看著孫英的車子離開,孫發家惱火的揮了揮手拳頭,憋氣歸憋氣,孫發家也不敢真把孫英的話當耳邊風,想了一會,拿出電話給秦建明打了過去,秦建明是他聘請的日常管理工廠的人,工廠的具體事務都是對方在負責。


  電話一接通,孫發家便道,“建明,今天火災的事,有人要查的話,你就把責任都攬在身上,懂嗎。”


  “孫……孫總,您這是什麽意思。”電話那頭的秦建明聽得嚇了一跳。


  “聽說市裏還要成立什麽調查組下去調查,有問題你就往自己身上攬就是,我不會虧待你。”孫發家撇著嘴,依然是發號施令一般的說著。


  “孫總,可是如果真被定罪,那好像是會被判刑的。”秦建明這會一張臉笑得比哭還難看,他比這位能用錢砸死人的老板懂得多。


  “就算是被判刑,又不是什麽定罪,頂多判個兩三年啥的,你前腳進去,我後腳就能把你撈出來,你怕什麽?”孫發家輕哼了一聲,“這事就這樣,事情你做得漂亮了,我事後給你五十萬。”


  孫發家說完便掛掉了電話,秦建明拿著電話唯有苦笑,他知道自己沒啥選擇的餘地,孫發家還算是大方了,起碼願意給一筆不菲的報酬,就算是對方不給,在孫家的強硬背景下,人家要他當替罪羊,他自己也沒法反抗。


  市委,陳興的辦公室,陳興剛回來一會,統戰部長徐元飛便過來了,陳興讓秘書請了進來,看著徐元飛,陳興最近聽說這徐元飛在望山的時間不少,這相對於以前也是一個可喜的變化,請著對方坐下,陳興也走到沙發坐了下來。


  “元飛同誌最近身體好些了?”陳興笑著瞥了徐元飛一眼。


  “還好。”徐元飛神色微怔,不動聲色的應著,他這身體的問題隻不過是幌子,這市裏的幹部大都是知道,陳興這麽問他,徐元飛隱有尷尬。


  “我看元飛同誌氣色不錯,聽說最近也常在望山辦公,想必是身體狀況大大改善了,這是好事,可喜可賀。”陳興微微一笑。


  “陳書記,我來找您,是為了您上次說的聯係海外僑胞的事。”徐元飛直接步入主題,這身體的事,說多了他自個尷尬,徐元飛並不想多談。


  “恩,工作進行得如何了?今年春節期間的僑胞大會能搞得起來嗎?”陳興收斂神色,認真的問著。


  “應該沒問題,有些離開家鄉的華僑都已經多年沒回家鄉探親過了,我們以家鄉情為主題邀請僑胞回來,其實他們還是他們很樂意的。”徐元飛笑了笑,“就看是定在哪一天了。”


  “現在離春節還有段時間,日子可以慢慢商議,征求大多數人的意見後再確定,這樣才更合理一點。”陳興沉思了一下,笑道。


  “也是,拍屁股做決策的事還是少幹。”徐元飛笑著點頭。


  “那這事還得辛苦元飛同誌了。”陳興笑了笑,“隻要能成功舉辦這第一屆僑胞大會,日後每年都能辦嘛,多邀請望山市在外的海外僑胞們回來看看,主題就叫‘敘鄉情,謀發展’,我看再貼切不過。”


  “敘鄉情,謀發展。”徐元飛念叨著陳興的話,眼裏也滿是認同的神色,陳興想的這主題簡單但卻再契合不過,不由得笑著附和,“陳書記您說的這主題再合適不過。”


  “望山市要發展,還是得多借助廣大望山市人的力量呐。”陳興神色凝重,發展是第一要務,讓老百姓享受發展和改革的紅利,這是壓在陳興心頭的頭等大事。


  此時此刻,陳興突然想到了早前同常勝軍在公園偶遇的那位老人家,望山市要發展,不單單是發展這樣一個單一的問題,不打老虎,不拍蒼蠅,望山市就談不上真正的發展,陳興心裏凜然,忠言逆耳,忠言逆耳啊!


  “陳書記,嚴培同誌的事,他的家人最近有跟你談過嗎?”徐元飛看著眼前這位像是出神發愣的年輕書記,沒來由的說道。


  “沒有,怎麽?”陳興疑惑的看向了徐元飛。


  “或許她們現在也不排斥給嚴培同誌手術吧。”徐元飛鄭重說著,涉及到李嚴培的家事,他的言辭也頗為謹慎,他最近一次跟蔡雅蘭和李穎的交談,隱隱感覺到了她們態度的鬆動,徐元飛覺得有必要同陳興說說,他知道陳興對李嚴培的事,同樣很關心,隻不過蔡雅蘭母女的態度還不是很堅決,徐元飛也沒用上肯定兩字。


  “哦,她們的態度改變了嗎?”陳興神色一動,他是讚同手術的,但李嚴培家人的態度才是關鍵。


  “應該說是有所變化吧,沒再像之前那麽堅決。”徐元飛道。


  “那也是好事了。”陳興點了點頭,時隔一月,他也沒想到蔡雅蘭母女的態度會有所轉變,看來這一個月來她們看到智商不正常,又完全失憶的李嚴培的樣子,應該也是再次有所觸動了,陳興尋思著自己該再去醫院一趟。


  “嚴培同誌如果做手術真的能恢複,我想才會是最大的好事,不過估計很多人不願意看到嚴培同誌恢複正常。”徐元飛麵無表情的說著。


  “元飛同誌好像話裏有話,可否說得更明白些?”陳興微微一怔,眯著眼看了徐元飛一下。


  “我也就是隨口說說,沒有特別的意思。”徐元飛笑著搖頭,“陳書記,那我就不打擾您工作了,先去忙了。”


  徐元飛說著起身,朝陳興點頭告辭,陳興輕蹙著眉頭,看著徐元飛離開,關鍵時候,徐元飛那欲言又止的姿態,陳興並非看不出來。


  站在原地沉思著,陳興最終搖了搖頭,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要看透一個人,何其難。


  臨近傍晚,陳興從市委出來時,市裏要成立的調查組已經有了眉目,市政府就麗山縣發生的特大火災事故召開了專題會議,市長李開山已經知道陳興在麗山縣的表態,在打電話同陳興溝通後,會上提到了成立事故調查組的事,調查組由市委秘書長吳寧負責,市政府辦公室主任梁婧擔任調查組副組長,從市公安局、市安監局等相關部門抽調人員組成的調查組在會上定了調。


  市委招待所,陳興現在的接待應酬已經固定放在這裏,作為市委領導,從市裏下發幹部節儉令的規定後,陳興以身作則,他在望山,基本上就沒出入過酒店。


  日常的接待標準,陳興也要求招待所嚴格執行的市裏的規定,禁止鋪張浪費,此刻,陳興日常接待的包廂,何麗和李蘭華在裏麵,兩人站在窗前,他們也是傍晚才到的望山,陳興派了工作人員接她們來這裏,從窗戶往外看著,現在已經能看到市裏的燈光都亮了起來,秋冬時節,天黑得早,還不到六點,天色已黑,這會就能看到望山的夜景,不過讓兩女失望的是,望山市的夜景並沒有什麽看頭,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城市夜景燈光工程,除了那新城大廈比較耀眼外,沒什麽引人注目的地方。


  “李姐,這望山可真有點落後,你要是考慮把電子廠遷到這邊,很多過來的管理人員估計要哭爹喊娘了。”何麗收回目光,笑道。


  “任何地方,隻要適應了也就習慣了,再說現在交通這麽方便,要回南州不也就四個小時的事嗎。”李蘭華笑了笑,“我也沒說一定要搬遷,先過來看看。”


  “瞧,陳書記來了。”何麗眼睛一亮,突然指著樓下道,陳興正從車上下來。


  “嗯。”李蘭華笑著看了下時間,“來得比預定的時間還要早一點,看來這位陳書記不僅是個時間觀念很強的人,也是個懂得尊重人的人。”


  “就這麽一個小細節,李姐也能看出門道來?”何麗詫異的笑笑,暗為李蘭華的觀察力而驚訝。


  “有時候要了解一個人往往就是從觀察一個個小細節入手的。”李蘭華笑笑,說著話,已經轉身要走出包廂,到外頭去迎接陳興,何麗見狀,也忙跟了上去。


  “小麗,這次能見到陳書記,還得感謝你。”李蘭華沒忘了再次感謝陳興。


  “李姐,又來了不是,你這話我可聽了不少遍咯,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啦,人家陳書記要是不見你,我也沒辦法不是,主要是陳書記想見你,看中你這個大投資商,所以跟我其實沒啥關係。”何麗笑道,在外人麵前,她謹慎的保持著同陳興的距離,言語間隻是客氣的稱呼陳興的職務。


  “我算不上什麽大投資商,就一個小廠老板,當不起這幾個字。”李蘭華搖頭笑道。


  兩人說笑著,陳興上來了,李蘭華笑著迎上前,何麗跟在一旁,及時的介紹著,“陳書記,這位我就是我跟您說的李總。”


  “李總,久聞大名,幸會了。”陳興伸出手,禮貌致意。


  “陳書記,您把我要說的話都說了喲,應該是我久聞您大名才是。”李蘭華輕笑著,打量著眼前這位年輕的市委書記,李蘭華沒有感覺到那種上位者的姿態,更多的是平和,但隱約又感覺到了一種內斂的鋒芒。


  兩人笑著進了包廂,陳興瞥了何麗一眼,見何麗神態端莊,目不斜視,眼神沒刻意往他身上瞟,陳興心裏頭笑了一下,該裝正經的時候,何麗倒是很有分寸。


  幾人入座,跟著陳興進來的黃江華坐到了陳興身旁,一番介紹,知道黃江華是陳興的秘書,李蘭華對黃江華的態度也客氣了起來,領導身旁的秘書無疑也是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


  “還有人沒來,李總稍等一下。”陳興笑道。


  “是嘛,我也沒什麽事,不趕時間的。”李蘭華微笑著點頭。


  “小黃,你給趙瑜萱打個電話,看她來了沒有。”陳興轉頭對黃江華道。


  陳興話音剛落,就聽門外傳來高跟鞋咯咯的聲音,趙瑜萱在樓下看到了陳興的車子,小跑著上樓的,進著包廂還微喘著氣,看到陳興,趕忙說道,“陳書記,抱歉,我來遲了。”


  “沒事,我來得早了點。”陳興笑著擺手,示意趙瑜萱坐下。


  趙瑜萱點著頭坐下,目光悄然的審視著包廂裏的其他人,她正納悶陳興叫她來招待所見什麽人,這會過來,看到坐著兩個漂亮的女人,趙瑜萱心裏愈發疑惑,女人天生的攀比心思,讓她忍不住審視著兩女的容貌,再拿自己做著比較。


  豐山區公安分局門口,秦鵬開著自己的車子在門口等著,不多時,林誌慶從大門裏走出來,朝秦鵬招了招手,很快就走過來,拉開車門上了車。


  “秦科,收走手機的那人,弄清楚了。”普一上車,林誌慶就道。


  “是誰?”秦鵬聲音裏仍是帶了幾分急切,事隔一個月,手機的事依然如同一顆巨石壓在他心頭。


  “要是沒弄錯,是市局的那位常書記。”林誌慶從懷裏摸出一張照片,照片是常勝軍參加活動的照片,林誌慶不知道從哪搞到的,遞給了秦鵬,嘴上同時說著,“看到了沒有,常書記的左側鼻梁上有一顆小痣,這一個月,我幫你留意遍了整個分局和下轄街道派出所的人,四五十歲的年紀,就沒一個像那兔崽子說的鼻梁上有痣,我都以為他是瞎掰的,今天那位常書記來分局視察,起先我還沒注意,看了幾眼,才嚇了一跳,給那兔崽子辨認,他說沒錯,就是這常書記。”


  “真的沒弄錯嗎?”秦鵬一下子呆愣住,喃喃道。


  “沒有。”林誌慶搖了搖頭,“當然,前提是偷你手機那兔崽子撒謊,不過諒他也沒膽子亂說了。”


  秦鵬聽著林誌慶的話,整個人像是癱軟在了駕駛座上,失魂落魄,手機落到了常勝軍手上,又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上,常勝軍好歹還是公安局的領導,真要找到手機的失主歸還,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麽難事,但過了一個月,他並沒有得到任何通知,秦鵬心裏最後一絲僥幸的希望陡然破滅。


  “秦科,怎麽著了這是,看你突然中邪了不成。”林誌慶奇怪的看了秦鵬一眼,“那隻手機對你意義那麽重要,現在確定在誰手上那是好事嘛,那常書記人家好歹是市局的黨委書記,那麽大一個幹部,總不至於貪念你那隻手機,隻要你去跟常書記說明一下,保管能將手機拿回來。”


  “是嗎?”秦鵬苦澀的笑著,轉頭看著林誌慶,對方根本不明白其中的真正內情,他也沒辦法啟齒,這會後背涼颼颼的,在這寒冷冬日裏,秦鵬覺得連自己的心都快被這刺骨的冷意給冰凍住。


  “咦,也不對呀,這手機你都丟了有一個月了吧,真落到了那常書記手上,他又知道這是贓物,怎麽會一直放在自己手上呢,這與理不符啊。”林誌慶也不是笨人,很快想到了其中的蹊蹺之處,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


  轉頭看向秦鵬,林誌慶納悶道,“難不成那常書記還真就那麽小家子氣,視為贓物的手機都要占為己有?”


  秦鵬沒說話,林誌慶每說一字,他心裏頭就顫一下,毫無疑問,常勝軍肯定是注意到手機裏的那段錄音了,秦鵬手有些哆嗦,握著方向盤都握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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