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491章

  “書記,你說咱們這種非專業的人會不會鑒定不準確?”黃江華在拿著那放大鏡又看了一會後,突然又蹦出一句。


  “就算是專業人士,這種筆跡鑒定,他們也不能說百分百的肯定,隻能說達到多少的吻合率。”陳興笑了笑。


  “書記,我有個想法,要不咱們把字裁剪下來,像這個‘思’字,兩邊都剪下來,拿去請專業人士鑒定,一來可以靠譜點,二來,隻是一個字,別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不是。”黃江華說著自己的建議。


  “你這建議倒也不是不行。”陳興琢磨了一下,點頭笑道。


  兩人在辦公室裏說著,門外,有人敲著門,黃江華見狀,趕緊將那信紙壓在資料下麵,這才走去開門,看到門口站著的是衛思達時,黃江華愣了一下,很快笑道,“是衛主任啊。”


  衛思達笑著朝黃江華點頭,瞥了對方一眼,隱約感覺黃江華剛剛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不過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的他也沒多想,看向陳興,“陳書記,李市長來了。”


  “哦,快請他進來。”陳興這會才記起李開山剛才在他去公安局前就說有事要找他。


  李開山走進來,陳興也適時的迎出了幾步,笑道,“開山同誌來了,請坐請坐。”


  黃江華給李開山倒了杯水,適時的退了出去。


  李開山為了常勝軍的事而來,這會坐下後,目光從陳興臉上掃過,竟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心裏頭堵得慌,本就是被張立行那夥人給逼的,心裏早就一肚子的火氣,真正到陳興這時,李開山更是感覺無法啟齒。


  “怎麽,開山同誌有什麽事不方便說?”陳興留意到李開山臉色的異常。


  “陳書記,今天那跳樓民警張飛的家屬到省政府去鬧了,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咱們市裏就接連有兩茬人到省裏去鬧,估計這次省裏領導對咱們望山真有看法了。”李開山沉思了一下後苦笑道,他也隻能先拿這個來打開話題。


  “這事勝軍同誌已經去處理,我想給省裏的領導好好解釋一下,省裏也會諒解的。”陳興微點著頭,嘴上如此說的他,心裏並沒有真的這般輕鬆。


  “希望如此吧,不過這對咱們望山的影響真的太壞了,哎,這些老百姓,有什麽不滿都直接跑省裏去告狀,你說這不是瞎胡鬧嘛。”李開山歎了口氣,“不過這也隻能怪咱們的工作不到位,老百姓有問題不到市裏反應,說明我們沒讓老百姓真正信任。”


  “你這話說得對,我們的工作不到位,不能把問題都推在老百姓身上。”陳興深以為然的點頭,“所以說我們領導幹部不能隻架天線不接地氣,隻知道揣摩上意,卻不知道接地氣,日後開展領導幹部下鄉實踐活動,應該真正走下去,沉下去,而不是流於形式走過場。”


  “陳書記這話我讚同,開展領導幹部下鄉活動,也符合中央和省裏的指示精神,應該多讓幹部們下基層走走,同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勞動,體會基層難處和老百姓辛苦,才能真正與老百姓真誠溝通,這件事,我覺得應該認真抓一抓。”李開山點頭道。


  “既然說到這事,那就由我們這些市裏的主要領導帶頭,不能我們隻吆喝不行動,那樣下麵的幹部,也不會真正重視。”陳興笑了起來,“回頭開個會,把這事定下來,常委們分工帶頭下去駐村,每人一個地方,真正體驗一下群眾生活,咱們望山市是山區城市,農村老百姓的生活大都比較貧困,讓幹部們真正沉下去,我想這是很有必要也很有意義的一件事。”


  李開山微點著頭,讚同著陳興的話,不動聲色的看了陳興一眼,從陳興來望山之後的一些言行,李開山也看出來了,陳興做事雷厲風行,不過這或許也跟陳興年輕有關係吧,李開山心裏如是想著。


  同陳興交談著,李開山心裏實則是在想著常勝軍的事,不想開口的他,心裏萬般的無奈,已經開了一個頭,李開山知道自己如果不在此時開口,待會隻會更加難以啟齒,眼裏閃過一絲無奈,李開山終究還是將話題拐了回來,“陳書記,我今天過來,其實主要是想跟你談一談勝軍同誌的事,這兩天發生了這麽些事,明天就要召開人大會,有關勝軍同誌的任命,我覺得應該再慎重考慮。”


  陳興神色微怔,眼力精光乍閃,盯著李開山看著,“開山同誌覺得有必要?”


  “陳書記,這事現在正處在輿論風口上,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要是還任命勝軍同誌擔任市局局長的話,恐怕會讓人詬病,而且勝軍同誌剛來望山就發生這麽一件事,對其是否合適擔任市局局長一職,也該重新審視。”李開山咬了咬牙,一口氣將話給說了出來,如果不一次性說出來,李開山知道自己待會未必能啟齒。


  隨著李開山的話出來,辦公室也有些靜寂,陳興目光在李開山臉上遊離著,他沒想到李開山也會在常勝軍這事上發難,這出乎他的意料。


  “我在南州工作時,就同勝軍同誌有所接觸,他的能力自是毋庸置疑,至於德行操守,更是沒有問題,這一點我是深信的,外麵的輿論,來勢洶洶,很多都是瞎起哄,但這背後,我想未嚐不是有人暗中在圖謀不軌,開山同誌,我們作為領導幹部,更應該正視聽,辯是非。”陳興正色道。


  李開山略微沉默著,未嚐不是有人暗中圖謀不軌?李開山很想同陳興說一句不是‘未嚐’,而是‘肯定’,他心裏很清楚這是張立行和錢新來他們背後搞的陰謀,但他現在卻是隻能裝聾作啞,還得助紂為虐。


  “我對勝軍同誌不太了解,不過現在的情況確實是有必要重新考慮他擔任市局局長的任命。”李開山重複著自己的話,眼神同陳興對視著,迅速移開。


  陳興皺著眉頭,凝視著李開山片刻後,陳興沉默著,來自省裏的壓力,來自市裏的各種阻力,已經讓陳興感覺到了一張精心織成的巨網正撲麵而來,從給周明方當秘書後,他的工作就一直比較順風順水,更因為和張家的關係,仕途扶搖直上,工作順利,前程錦繡,陳興一直以來都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更因為年少得誌而誌得意滿,但眼下,在望山這個小山城,陳興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種困境,他的工作,似乎始終都在別人劃定的一個框框裏進行,當他試圖跨出這個框,又或者嚐試著想有所突破時,那洶湧的敵人便瘋狂的撲上來撕咬。


  望山市公安局,周淮並沒有跟常勝軍一起去省裏,拘留室裏,錢進寶依然關在裏麵,門口把守的是武警,房間內,不時的能聽到從裏頭傳出的錢進寶的叫罵聲,周淮早已習以為常,昨天剛抓進來時,錢進寶罵得還更凶,罵了一晚上,也差不多罵累了,今天隻是偶爾的叫罵幾句。


  常勝軍另外安排了人開車,讓他留下來看著,就是怕人一走,就有人私自將錢進寶給放走了,在局裏,常勝軍目前也隻有他一人可以信任,周淮知道常勝軍今天晚上如果沒能趕回來的話,那他今晚就得更加辛苦了,好在從武警支隊裏借調來的武警,都隻聽從他們的話,不然周淮知道自己一人肯定扛不住,他又不是鐵打的,可以一直不閉眼。


  在拘留室門口聽了一會動靜,見錢進寶沒罵了,周淮撇了撇嘴,任憑你個人再能耐,和國家機器對抗,那就是以卵擊石。


  周淮正嘀咕著,這次借調來的幾個武警,其中那名負責人電話響了起來,隻見對方走到一旁去接電話,約莫過了不到一分鍾的功夫,對方就走回來,朝周淮看了一眼,抱歉的說著,“周淮同誌,支隊領導讓我們撤回去了,勞煩你跟常書記說一聲。”


  周淮傻眼了一下,醒悟過來後才趕緊叫住對方,“不……不是,誰讓你們撤走的?”


  “領導讓我們撤走的。”對方聳了聳肩,朝周淮說著。


  “你們領導跟常書記說過了嗎?”周淮急道。


  “這事就不是我們管的範圍了,我們隻是服從命令。”對方搖頭道,朝拘留室門口兩名值守的武警揮了揮手,示意回去。


  看到對方要離開,周淮情急之中道,“你們先等等,我給我們領導打個電話,讓他先和你們支隊領導溝通一下,你們再走不遲。”


  周淮拿出手機給常勝軍打了電話過去,電話很快接通,此刻常勝軍還在高速路上,聽到周淮的話後,本就心情不佳的常勝軍,臉色愈發難看,讓周淮先別急,常勝軍給市武警支隊支隊長鄧誌明打了電話過去。


  周淮很有耐心的等著,雖然不知道武警支隊那邊是哪個領導下的命令,但常勝軍親自出馬了,想來這事應該馬上能解決,周淮也沒有太大的擔心。


  “我們常書記給你們支隊領導打電話了,我看你們不用走了。”周淮這時候還對那名負責人笑道。


  等了三四分鍾後,周淮的電話響了起來,見是領導打過來的,周淮臉色一喜,趕緊接了起來,“局長,怎麽樣?”


  “讓他們走吧。你自個辛苦點,給我盯緊了。”電話那頭,常勝軍的聲音有些疲憊,更有些震怒。


  周淮拿著電話發愣著,常勝軍什麽時候掛掉電話他都沒注意,等他看到站在對麵的那名武警負責人又接了電話,然後朝他點了點頭,帶著人離開時,周淮才反應過來。


  嘴巴微張著,周淮想喊住幾人來著,話到嘴邊,才意識到自己隻是個小人物,根本沒資格讓對方留下,而且這會就算領導在,周淮也知道改變不了這個情況,從領導剛才說話的語氣,周淮已經隱隱意識到了什麽。


  走到拘留室門口站著,周淮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是要睜大眼睛不能休息了。


  走廊拐角處,馮程峰的身影突然出現,朝這邊走了過來,周淮看到後,點頭問候著,“馮副局長。”


  “嗯。”馮程峰掃了周淮一眼,笑了起來,“小周,你也辛苦了,我讓人替代你,你去休息去。”


  “不用,謝謝馮副局長關心。”周淮笑著搖頭,心裏警覺了起來,領導說過,局裏這幾名副職都不可信,他同領導去新城大酒店那晚,也看到馮程峰和楊宏超等人向錢新來他們敬酒的樣子,這會見馮程峰反常的關心他,周淮也不由得警惕了起來。


  “小周,年輕人可不能自恃身體後就不休息,你昨晚好像也沒怎麽合眼吧?要是再不休息,鐵打的身子也會垮的。”馮程峰盯著周淮,微微一笑,眼裏卻是閃過一道厲色。


  “不會,以前跟常局長辦案,三天兩夜沒合眼也不是沒有經曆過。”周淮笑道。


  馮程峰眯著眼睛看了周淮一會,臉上依然是保持著淡淡的笑容,轉身離開,周淮看到對方離開,也才悄然鬆了口氣,他雖然是常勝軍的人,但畢竟隻是一個當下屬的,麵對馮程峰這樣的副局長,心裏總歸是底氣不足。


  臨近中午的時候,周淮看了下時間,肚子餓得咕咕叫的他,隻能打個電話讓食堂的人幫忙送兩份飯菜上來,不僅是他要吃,屋裏頭那位王八蛋也得吃來著,打完電話,左等右等,十幾分鍾後,仍是沒見食堂的人送上來,周淮隻好再打了個電話下去。


  “周警官,我們食堂這會缺人手呀,要不您自個下來提一下?”食堂接電話的師傅對周淮說道。


  “那我再等十五分鍾,十五分鍾後能不能給我送上來。”周淮沒辦法走開,也不想走開。


  “周警官,這我可不敢跟你保證,主要是兩個服務員請假了,所以沒人送。”那位師傅苦笑著,“周警官,要不您就自己下來一趟嘛,就幾步路的功夫,也不耽擱您幾分鍾的時間。”


  周淮咂了下嘴,遲疑了一下,還是道,“那我等等吧,半個小時後也過了飯點了,你們總有時間送上來吧。”


  “那周警官您就再稍等等,我們得空的時候一定給您送上去。”


  周淮有些不耐煩的等著,他自個都餓得煩躁呢,屋裏頭的錢進寶也叫罵了起來,“他  媽的還讓不讓人吃飯了,都幾點了,還不送飯過來。”


  “再叫就讓你沒得吃。”周淮朝裏頭嗬斥了一句,看了下時間,又看了看光溜溜的走廊,周淮神色苦笑,他發現自己竟沒一人可以使喚的,局裏的人都有意無意的避開著,周淮並非看不出來,他跟著領導初來乍到,早就有被孤立的感覺,其他人或許還不敢當著常勝軍的麵表現出什麽,但對他卻是沒那麽多顧忌。


  看了下時間,已經過去了小半個小時,裏頭錢進寶的叫罵聲讓他煩不勝煩,周淮想了想,給辦公室的人打了過去,讓人去食堂幫自己帶兩份飯菜上來,結果得到的答案是這會沒人有空,大中午,大都回去了,留下來值班的,推脫著說正忙著。


  收起電話,盡管對結果早就能料到,周淮臉上仍是怒氣湧現,此刻的他,有種荒謬的感覺,這望山市公安局,還能再離奇一點嗎

  時間悄然流逝著,轉眼都快到了一點,食堂的人還沒將飯菜送上來,周淮又打了個電話,這會直接沒人接了,屋裏是錢進寶的叫罵聲,本就煩躁的周淮聽得頭也快炸了,抬手看了下時間,周淮猶豫著,跑到食堂再上來,速度快一點的話,也就三四分鍾的時間,這麽短的時間,真的會出事嗎?

  一點鍾左右,周淮聽著裏頭錢進寶用力踹門的聲音,斥責了一聲後,自個也有些遭不住的他,咬了咬牙,還是跑了下去,要是不自個下去,周淮估摸著到了晚上,飯也別想吃到,即便是晚飯都沒著落,局裏人的孤立,連食堂的人都他娘的使絆子,周淮一肚子火氣,卻又沒辦法,他隻想著等常勝軍在市局站穩腳跟後,慢慢的收拾這幫狗日的。


  食堂的飯菜壓根連打包都沒給他打包,周淮到了之後,打菜的一位師傅才臨時給他打包了兩份盒飯,周淮質問剛剛是誰接的電話,愣是沒一人接話,隻是有人出聲說那是食堂的員工電話,誰都可以接。


  周淮沒空在這會去較勁這事,提著兩盒飯菜匆忙跑上來,看到拘留室的門依然是關著的,周淮這才鬆了口氣,打開門要扔一份進去給錢進寶那王八蛋吃,開了門後,周淮登時傻傻的愣在原地,屋裏已經空無一人,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門把鎖,剛才仍是從外頭鎖著的。


  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珠子,周淮猛的跑出拘留室,衝到走廊上的窗戶往下看著,樓下,進進出出的都是身穿警服的公安局內部的人,壓根就沒有錢進寶的身影。


  周淮喘著粗氣,脖子青筋暴起,昨天錢進寶抓進來後,是臨時將一間審訊室當做拘留室來用的,主要是為了跟其他人分開,同時也是要避免局裏有內鬼亂來,所以單獨關在這裏,千算萬算,處處小心,到頭來終究還是失算了。


  周淮一口血幾乎是要噴出來,他知道自己有一定的責任,但說到底還是內賊難防,在這種被孤立的環境裏,周淮知道自己就算是沒下去提這兩盒飯菜,錢進寶還是會通過其他法子被放走。


  拿出電話給常勝軍打了過去,周淮嘴角滿是苦澀,領導這會也是焦頭爛額,他在後方卻也是沒能幫領導守好。


  公安局大樓後門,錢進寶從這裏出來後,直接上了停在門口的一輛車子,車裏,馮程峰坐在車上,看到錢進寶,笑了笑,“錢少,讓你委屈了。”


  “麻痹,那個姓常的,老子跟他沒完,竟敢抓我。”錢進寶怒罵道。


  “去新城大酒店。”馮程峰吩咐了司機一句,對錢進寶的罵聲也沒放在心上,年輕人有點火氣本就正常得很,更別說錢進寶這種養尊處優,目空一切的大少爺了,這次吃了這麽個虧,能不火大才怪。


  車子行駛在馬路上,錢進寶在公安局內呆了一天,現在出來就恍如隔世一般,搖開車窗,看著外麵的車水馬龍,嘴上罵罵咧咧,“這才是花花世界,老子在那審訊室裏呆了一天都快瘋了。”


  馮程峰笑著沒說話,隻要不自由,在哪待著都會不舒服,更別說審訊室裏那種相對封閉的環境,轉頭看向窗外,馮程峰的目光也微微露出了遐思,錢進寶被他放了,常勝軍回來怕是該跳腳了吧,不過馮程峰此刻並沒有太過於擔心,到了明天,也許常勝軍愈發的要憋出內傷了。


  四個小時的高速路程,常勝軍到省裏時已經是下午,張飛的家屬暫時被請到省廳會議室裏,正好茶好水的招待著,廖全進打了個電話過來,傳達了順寶來省長的指示,要求不能亂來,省廳自是也不敢做什麽,隻是等著望山方麵的人來將人給接走,盡管這些人一直嚷著要省裏幫忙做主,但省廳這邊的工作人員也沒人理會,這些不是他們摻和得起的事,誰不知道常勝軍是吳漢生從部裏帶下來的得力幹將?在廳裏,也就常勝軍能享受隨意進出吳漢生辦公室的待遇,知道是跟常勝軍的事情有關,其他人哪敢亂說話。


  常勝軍到了南州就直奔省廳,他心裏其實對那張飛的家屬一肚子火,明明就是跟他沒半毛錢關係的事,愣是要往他頭上扣屎盆子,這事擱給誰身上,都得氣得吐血。


  來的路上,常勝軍也想了許多,張飛的死,他原先就沒有任何同情,一來是因為那天親眼所見張飛罰款踹人的情景,二來,一個連自己生命都不珍惜的人,又如何值得別人去同情憐憫?

  常勝軍盡管不知道張飛具體跳樓的原因是不是真的跟他訓斥有關,但若是把這事硬往他身上潑髒水,常勝軍也絕不答應,從望山剛上車的時候,他對張飛的這些不講理的家人是滿肚子怒氣,恨不得指著這些人大罵一番,隻是經過了四個小時的車程,常勝軍同樣在車上想了許多,還有中途的電話,局裏發生的一些變故,都讓常勝軍深思著,武警的人突然撤走了,連他的麵子也不給了,沒過多久,錢進寶也突然被放了,常勝軍沒怪到周淮頭上,他知道周淮一人根本應付不過來,在整個望山市局,常勝軍現在感受到的麻木墮落的氣氛,他有心整肅紀律,但還沒有所行動的他,已經感受到了重重阻力。


  話說回來,張飛的家屬,常勝軍從一開始的憤怒到現在的冷靜,四個小時的時間,足以讓他想得很多,他將自己當成張飛的家屬,冷靜下來的換位思考,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反常,張飛家人這麽做,不隻是毫無道理,更是異常得有些詭異。


  到了省廳,常勝軍還沒來得及去見張飛的家屬,就先被吳漢生叫了過去。


  “瞧你剛到望山沒幾天就給我整出了這麽些個操蛋事來,你是怎麽搞的你。”吳漢生對常勝軍這心腹愛將一向是直來直往,有啥話就說啥話,訓斥起來同樣是直接得很。


  “廳長,這事也不能怪到我頭上不是。”常勝軍苦笑著,“有人硬往我身上潑髒水,然後再躲在背後搞風搞雨,我也是受害者。”


  “你還受害者呢。”吳漢生氣得一樂,也就常勝軍在他氣頭上還敢跟他耍嘴皮子,不過兩人已經是相處了快二十年了,說是上下級,其實骨子裏未嚐沒有一份朋友般的惺惺相惜。


  “廳長,我真的是受害者,這些事,你不覺得反常得緊嗎。”常勝軍叫著苦。


  “甭管是不是反常,你剛到就被人算計,是你自個沒本事,還是該怪別人沒事先通知你?”吳漢生敲著桌上的報紙,都是這兩天的,常勝軍的事,他一直在關注,再加上之前同常勝軍的電話溝通,要是看不出其中的反常,他這個廳長也白當了,隻不過對常勝軍如此麻痹大意,吳漢生多少也有些惱火,剛到望山就給人整得灰頭土臉,他臉上也都跟著沒有光彩,畢竟省廳的人都知道常勝軍是他的心腹愛將,到望山又是他欽點的,如今整出這麽一檔子事,吳漢生能不生氣才怪。


  “廳長,我以前一直幹的是刑偵工作,你該明白的的。”常勝軍無奈的笑著,他一直搞刑偵,對那些爾虞我詐的官場鬥爭,終究是少了些警覺,不是他沒經曆過,而是以往就隻需操心辦案的他,在這一方麵多少有些忽視了,警惕心不足,事實上,就算他再警惕,這事依然是防不勝防,街上訓斥一個違規亂來的民警,誰知道會惹出這些事?

  “好吧,這事既然也都發生了,那就不說了。”吳漢生擺了擺手,也沒有真正責怪常勝軍的意思,又道,“那些家屬,你們趕緊接回去,我不希望再看到類似的事件發生,還有,省裏的領導也盯著呢,對那些家屬不要亂來。”


  “廳長,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總不至於把氣撒在他們身上,再說就算他們到省裏來鬧是陰謀,那也是背後有人指使,有本事就找指使的人算賬,衝這些平民百姓發飆算不得本事。”常勝軍肅然道,眼裏殺氣騰騰,他基本上是將這一連串的事跟錢新來聯係在一起,差的不過是證據罷了,但他深信自己一定能抓到錢新來的尾巴,錢新來以為有兩臭錢在望山就能隻手遮天是嗎?常勝軍這次真的是跟對方杠上了。


  “你能這麽想就好,不過我也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吳漢生看了常勝軍一眼,神色有些無奈,“你這望山市公安局局長的位置就坐不上了,林泉書記也打來電話提了這事,再加上其他人的施壓,隻能讓你受委屈了。”


  “難道就這樣要將我調離望山?”常勝軍瞪著眼睛,他知道吳漢生口中的林泉書記是省政法委彭林泉書記,對方也打來電話,常勝軍便知道自己這次確實是麻煩不小,這也讓他愈發憤怒,“廳長,你應該了解我的,這局長我可以不當,就算這黨委書記我也能不當,但我從來就不是一個甘於認輸的人,我咽不下這口氣,這次被整得灰頭土臉,我更不甘心,我要繼續留在望山,跟那背後放冷箭的龜孫子鬥鬥法,看到底是他有倆臭錢了不起,還是邪不壓正。”


  “喲,還較上勁了,就衝你現在這樣子,不過等結果,我就能跟你說你必輸無疑。”吳漢生毫不留情的給常勝軍潑著冷水,冷笑著,“聽你口氣,是心裏已經確定了誰在背後陰你?那你有證據嗎?有對方的任何把柄嗎?沒有!你什麽都沒有,而你現在就已經是怒氣衝天,如此不冷靜,你還跟人家鬥什麽,要知道,你還是站在明處,對方要算計你比你要查他更容易。”


  吳漢生言語尖銳,看到常勝軍沉默了,吳漢生這才緩了口氣,“勝軍,咱倆相識二十多年,我還能不了解你嗎,這次,我幫你將其他質疑的聲音擋了回去,你還繼續留在望山,還是公安局黨委書記,隻是這局長的位置得讓給別人了。”


  “好,廳長,謝謝,謝謝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了解我的。”常勝軍聽到吳漢生的話,神色激動,現在坐不坐局長的位置,常勝軍反倒是覺得在其次了,心裏雖有不甘,但常勝軍也知道這次是他自個讓人算計了,怪不得別人,要怪就怪他自己,如今能留在望山查那錢新來,常勝軍心裏頭比什麽都高興。


  “瞧你這點出息,好好的一個局長都能讓你弄沒了,你還高興呢。”吳漢生笑罵道。


  “廳長,我知道你對我寄予厚望,但這次是我沒本事,我什麽話也不說了,廳長您等著看結果便是。”常勝軍臉色肅然。


  “好,我就等著聽你的好消息。”吳漢生笑著點頭,“另外再送你一句話,遇事要冷靜,你搞刑偵工作搞久了,也養成了一副臭脾氣,這次我希望你也吸取點教訓。”


  “吃一塹長一智,我會的。”常勝軍點了點頭,他心裏還是不認為是自己的錯,整件事下來,他根本沒犯什麽錯讓人抓住,隻能說陰謀詭計讓人防不勝防,隻是心裏想歸想,常勝軍知道現在辯解什麽都沒意義。


  “嗯,你先去吧,我希望下次不會再聽到跟你有關的糟糕消息。”吳漢生搖了搖頭。


  常勝軍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說什麽,朝吳漢生點了下頭後便離開,和吳漢生共事這麽久,他知道吳漢生比誰都了解他。


  常勝軍離開,後頭的吳漢生看著其背影,臉色同樣是陰沉了下來,不是針對常勝軍,而是針對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常勝軍是他的人,這事其實也是在間接打他的臉,特別是那些打電話來施壓的人,吳漢生更是在心裏都悄然記了一筆。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陳興才接到了吳漢生的電話,談及了常勝軍的事,吳漢生主動說了取消對常勝軍公安局長的任命,陳興始料未及,更是大為意外,在和吳漢生一番交流後,陳興也隻能無奈接受了這個事實,想及上午李開山也才提了常勝軍的事,陳興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這次針對常勝軍的這場陰謀,讓他有些震動。


  臨近傍晚,黃江華走進陳興的辦公室,“書記,晚上還去醫院嗎?”


  “去。”陳興說道。


  黃江華聞言,點了點頭,這會已經快六點,讓李勇先在樓下等著。


  幾人在食堂簡單吃了晚飯後,便前往醫院,陳興晚上過來是來看望李嚴培的,順便同李嚴培的家人說下省裏已經要任命新的紀委書記下來,所以李嚴培的職務會按法定程序免去,但鑒於李嚴培的特殊情況已經發生此事的背景,葛建明為李嚴培爭取了正廳的待遇,免去職務後的李嚴培當做是退休處理,並且享受正廳級幹部的退休待遇,這事本不需要陳興親自來跟李嚴培的家人說,不過想著過來看一下李嚴培有沒有什麽新的情況,晚上正好沒事的陳興,也就親自過來了。


  沒急著上那高幹病房,陳興先給老同學柳小雯打了電話,來到了其丈夫所住院的樓層,柳小雯已經在電梯口等候。


  “陳……陳書記,您來了。”柳小雯要叫陳興的名字,話到嘴邊及時收住,叫著陳興的職務稱呼,上次偶遇,激動之下敢叫陳興的名字,事後分開想想,柳小雯覺得自己有些孟浪,陳興畢竟不是昔日的陳興了,已經是堂堂的市委書記,昔日兩人都不算是那種深厚的交情,她又有什麽資格叫陳興的名字?所以這次,柳小雯激動之餘又多了幾分敬畏。


  “這才隔了幾天,就生分了不成。”陳興笑了笑,“都是老校友了,你還是叫我名字就成。”


  “那叫您陳興?”柳小雯不太確定的說了一句。


  “對,叫陳興就行,但也別說‘您’了。”陳興笑了笑,“今天來醫院,順便看望一下你丈夫。”


  “謝謝你。”柳小雯輕點著頭道。


  上次相遇沒來得及細聊,陳興這會邊走邊笑著問道,“你丈夫也是教師?”


  “嗯,都是我們縣一中的教師,他教數學的。”


  “哦,教師呀,那應該是好好先生才是,怎麽會跟人打架。”陳興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他就是性子衝動了一點,愛較真,聽到人議論我們麗山縣的不好,就跟人較上勁了,稀裏糊塗打了一架,結果人家揍他一頓跑了,他自個躺在醫院裏受罪了。”柳小雯無奈的笑道。


  “原來是這樣,不過也不奇怪,你丈夫是教數學的,人家說這數學能學得好的人,就是有一股愛鑽研不服輸的勁,這樣的人也容易較真,難怪你丈夫是會跟陌生人較上勁了。”陳興搖頭笑笑。


  “也許是吧,不過那種事哪輪得到他操心呀,人家說我們麗山縣小田鎮的一個工廠,前兩天一場大火燒死了八九個人,縣裏的領導收了黑錢,所以把這事壓下去了,然後說什麽我們麗山縣就是破爛地方,你說這種事跟他有什麽關係?也不知道他跟人瞎著急個什麽勁。”柳小雯有些生氣的說著,看著丈夫躺在病床上,手腳都打著石膏,柳小雯是既生氣又心疼,聽醫生說,連下體都傷到了,可能是無意中踢到的,日後還不知道會不會影響那裏的功能呢,柳小雯聽得是又羞又氣,這種事也跟外人無法啟齒,隻能說是傷了手腳。


  “一場大火死了八九個人?”陳興眉頭一皺,前兩天他才在麗山縣視察來著,並沒有聽到這事,而且就算是沒有到麗山去,死亡超過三個也已經達到市裏的規定的重特大事故必須上報的人數,麗山縣應該上報市裏才是,但市裏並沒有收到任何報告。


  “是啊,說是小田鎮的一家鋁土礦廠,工人宿舍著火了。”柳小雯點頭道,“不過誰知道真假呢,也就他那股子傻勁願意較真。”


  陳興擰著眉頭,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柳小雯無疑說的這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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