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昨天一天接踵而來的壞消息,讓陳興一夜無眠,好在第二天醫院那邊傳來的消息讓陳興的心情又好上一些,市政府辦公室留在醫院的工作人員及時打來電話匯報,經過一個晚上,目前成容江生命體征平穩,整體情況不錯,幾個會診的專家醫生都對成容江能否安然度過危險期表示樂觀,雖然醫生並沒說什麽打包票的話,但以那些當醫生的人謹慎的個性,能說出樂觀的話,那也意味著成容江的情況是很不錯了,看樣子應該也不會再有太大的意外。


  上午一到辦公室就聽到肖遠慶來匯報這事,總算是給陳興一天的心情開了個好頭,想到檢察院發生的詭異縱火案件,陳興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副檢察長楊劍軍都說檔案室裏除了被燒毀的檔案資料,並沒有存放什麽特別的東西,陳興因此也沒法去多猜測什麽,也許這裏頭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但成容江還在重症監護病房,也隻能等成容江醒來,一切可能才會撥開雲霧。


  真正讓陳興感到為難的還是楊紅的事,昨晚,陳興基本上是徹夜沒睡,楊紅像是自我剖析的一番傾訴,讓陳興也是感觸極深,對楊紅那樣一個權力野心極強的女人來講,丟掉身上的官職,對其的打擊也許也不亞於精神信念崩塌,從楊紅昨晚的神色可見一般。


  昨晚,陳興無端想起了趙一萍,也許跟昨天下午楊振給他打來電話提及趙一萍已經成了海城市委書記有關,陳興在想著楊紅的事時,毫無征兆的就想到了趙一萍,從本質上來講,兩人也許是同一類女人,她們對權力都有著狂熱的追求,更絲毫不在意一些道德甚至可能是法律上的約束去不擇手段的追求權力,兩個女人,何其相似。


  對趙一萍,陳興沒啥好觀感,但對楊紅,陳興顯然沒法將之和趙一萍一樣看待,楊紅是和他有關係的女人,昨天的事情,又是發生在他走之後,這讓陳興更加有一種無法放下的釋懷感,如果他昨天中午沒去,也許楊紅也就會早早離開酒店,那樣就沒後來的事,出於這樣的想法,陳興內心深處多少想為楊紅盡力的去做點什麽。


  但是,楊紅最想要的恐怕是保住其官位,這對陳興來說又是一件很難的事,死的人畢竟是一位省廳的副廳長,也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著這件事,陳興根本沒辦法將這事徹底壓下,憑他現在的級別和職務,也辦不到,而這種事,陳興是不可能去借助身後的張家的,那又等於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靜靜的坐了片刻,陳興這才無奈的搖了搖頭,收拾心情做事,工作總是要做的。


  陳興為自己的事操勞憂心,遠在京城,卻是有一件對南州而言,意義十分重大的事發生了,南鋼集團董事長宋正明,今天一大早來到了發改委,當他從發改委某司司長手中接過南鋼集團擴大生產規模和新上軋鋼生產線的批文時,宋正明幾乎是熱淚盈眶,這是近三百億投資的項目,而這三百億,將主要從中央預算內投資,這對於近些年一直效益不好,處在虧損狀態的南鋼集團來說,這一張薄薄的批文,說是能讓南鋼起死回生的救命稻草也不為過,宋正明,拿著批文的手都在顫抖著。


  早在去年十一月,經過陳興引見,認識了產業規劃司司長王為林,對方答應願意幫忙去跑這事,宋正明就隱隱預感這事有了希望,到了十二月份,乃至今年一月份,就屢屢有好消息傳來,王為林雖然沒直接跟宋正明保證說一定能批下來,但言語間的意思卻也是頗為明確了,事情八九不離十是成了,宋正明那會就暗暗激動了,但激動歸激動,隻要沒真正的拿到批文,宋正明一顆心終歸還是懸著。


  直至今天,親手拿到了這張蓋著大鋼印的批文,宋正明終於忍不住想大笑幾聲,以宣泄自己積聚已久的抑鬱情緒,之前靠著南鋼自己,以及省裏的幫助,跑了許久都跑不下來的批文,終於拿到了,宋正明無法壓抑內心的喜悅。


  但在發改委裏,宋正明雖是激動,但終究沒敢表現得太出格,發改委裏來來往往的領導幹部很多,別讓人看了覺得他是小人得誌,那可真的是冤枉之極。當然,來這裏主要的都是跑項目的,有通過審批的,就有沒通過的,宋正明心裏不無惡趣味的想著也得替那些沒拿到批文,灰溜溜離開的人著想一下,不能在發改委裏麵表現得太過於高調,他可是記得自己以前也是好幾次從這裏黯然離開的,看著那些拿到批文的人彈冠相慶,心裏也不知道多失落。


  直至出了發改委,宋正明才興奮的大笑起來,拿著那張批文就狠狠的親了一口,看得旁邊幾個南鋼駐京辦事處的工作人員都笑了起來,他們臉上也不乏興奮之色,其中辦事處主任胡林軍也是同樣的感慨和激動,宋正明沒在京城的時候,為跑這個項目去疏通關係的大都是他,到處托關係找人,請客吃飯,在人前裝孫子,也不知道碰了多少釘子,眼下總算是跑下了批文,胡林軍也著實是鬆了一口氣。


  “林軍,這事你也辛苦了,回去我在董事會上為你請功。”宋正明激動之餘,也沒忘了身旁的胡林軍,胡林軍這個辦事處主任在南鋼集團內部也不過是屬於中層幹部,但其角色卻是其他人不可替代的,已經擔任辦事處主任八年,在京裏的關係都是胡林軍去打點和維護,要是離了胡林軍,他這董事長在京城都得抓瞎。


  “宋總,這不過是我分內的工作罷了,咱們公司這些年的效益一直不好,能為公司做點事,我也十分高興。”胡林軍笑道,提醒著宋正明,“宋總,這個好消息還得趕緊通知回去才好,省裏和市裏的領導估計都翹首以盼呢,要是聽到這樣的好消息,也還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對對,林軍你提醒得及時,瞧我自己一激動,就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這是件大事,可得趕緊通知省裏和市裏,讓所有人都一塊高興高興。”宋正明拍了下額頭,笑道。


  說著話,手上的動作也不慢,趕忙拿出手機,宋正明打電話通知的第一個人是省長順寶來,他跟順寶來私交良好,對方又是省長,在南鋼跑這個項目時,順寶來也是明裏暗裏出了不少力,宋正明無疑要第一個通知順寶來。


  給順寶來打完了電話,宋正明第二個想起的就是陳興,沒有陳興引見王為林,這張批文恐怕現在還在難產中,而王為林肯這麽下力氣的幫忙,無非是看在陳興的麵子上,更確切的說,是看在陳興背後的張家麵子上,但不管怎麽說,宋正明隻要感謝陳興即可,是陳興促成了這件事,他對陳興也是真的感激。


  給陳興打電話,宋正明普一開口仍是難掩其激動的心情,“陳興老弟,咱們南鋼的批文拿到了,三百億的投資,我們南鋼終於能重新煥發活力了,哈哈。”


  “是嘛,宋總,是剛剛拿到的批文?”陳興聽到宋正明報喜,也是高興萬分。


  “我剛從發改委離開,這批文在我手上還捂熱乎著呢。”宋正明喜氣洋洋。


  “好事,這是好事啊,宋總,回來後得好好慶祝。”陳興笑道,三百億的投資雖然是給南鋼,但南鋼是坐落在南州,隻要南鋼發展,對市裏的好處也不言而喻,同樣能刺激和帶動市裏的發展。


  “那是肯定,回去之後,我要和陳興老弟痛快的喝一杯,不醉不歸。”宋正明豪氣幹雲,酒能壯人膽,錢也不例外,有三百億的政府批文在手,南鋼集團的再一次輝煌就仿佛在眼前,五十多歲的宋正明猶如回到年輕時幹事業的樣子,雄心萬丈。


  “宋總,你要和我放開喝,那我可得悠著點,免得被你放倒。”陳興開著玩笑。


  “陳興老弟,人生難得一醉,這次又是這麽大的喜事,咱們就算是都醉倒又如何,這次可都是多虧你幫了大忙,到時候我要是不多敬你幾杯,那可就說不過去了。”宋正明話裏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言語間更是滿含對陳興的感激。


  “宋總跟我說這話就客氣了,南鋼是市裏的重點國企,我盡一份自己的力不也是應該的嘛。”陳興笑道。


  接下來,兩人又聊了幾句,宋正明沒少說感謝的話,而後也就掛掉電話,他要立刻去訂回來的機票,趕回南州來,屆時肯定要擺一個慶功宴,邀請省裏市裏的領導出席,別人他不敢保證,但省長順寶來那是肯定會出席的,有省長出席,毫無疑問,這個慶功宴的規格就已經擺在那了,到時候肯定是隆重異常。


  陳興掛了電話後,臉上也還帶著幾分笑容,宋正明的心情似乎都感染到了他,讓陳興略顯陰霾的心情也憑添了幾許高興,他也是發自內心為南鋼集團高興,這個省裏的老牌國企要是再次發展起來,他這個當市長的肯定也是十分樂意見到。


  想著南鋼的事,陳興隨即就無奈的笑了笑,要是能把楊紅的事也完美解決了,那再加上剛剛聽到的成容江狀況不錯的電話,今天聽到的好事就真的是全了,他也不用再多憂心什麽了。


  心裏如此想著,片刻後,陳興猛的眼睛一亮,將楊紅和南鋼集團兩個本沒有半點關係的個體想到了一塊,楊紅再繼續呆在教育局擔任副局長是不可能了,但似乎並不是真的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把康濟成的事情擺平後,將楊紅弄到南鋼集團,這似乎是一個圓滿的解決辦法?


  陳興想及此,目光炯然,南鋼是省屬國企,是廳級企業的規格,而最大的一個好處是南鋼隻是企業,不會像在政府部門那樣引人注目,楊紅到南鋼去,不僅可以低調工作,而且也不會引人注目,隻要等個幾年,康濟成的事情徹底被人忘到腦後,那麽,重新啟用楊紅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也不會引起太大的反響,相信那時候也不會有人故意站出來反對。


  陳興愈想愈覺得此事可行,這對現在的楊紅而言也是百利無一害的,不過這事關鍵是要宋正明點頭,隻要宋正明這個一把手點頭了,此事就沒問題,而且還有一點不得不提的是,宋正明和省長順寶來關係良好,要是宋正明來做這事,怕是沒人敢多說什麽,宋正明這樣一個能跟省長說上話的老幹部,誰吃飽了沒事為一個已經死去的康濟成去得罪他?

  陳興想好了這事,心情登時就舒暢起來,恨不得現在宋正明就已經回到南州,當麵和宋正明提這事,陳興相信宋正明應該不大會拒絕他的要求,說起來也可笑,他和省長順寶來走不到一路去,但和宋正明,卻十分談得來,不提他幫宋正明引見王為林的事,宋正明的性格,本就讓他覺得很合胃口,幾次見麵,兩人就都像是忘年交一樣,宋正明能和順寶來成為知交好友,和他也能成為忘年交,兩人倒像是各交各的。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宋正明隻是身在企業,他不過多的卷入政府裏的鬥爭當中去,也正是這樣,宋正明能夠有一種超脫的姿態,而他和順寶來,終究是代表著各種各樣的利益關係,順寶來一開始隱隱也有拉攏他的心思,隻是他不表態,順寶來的態度也一下子冷淡了。


  “隻是讓宋正明幫忙安置一個副處級的幹部而已,想來應該不會讓他為難。”陳興心裏如是想著,隻等明天晚上的慶功宴,找個機會和宋正明提一提此事。


  心情大好的陳興,工作起來也是事半功倍,不過他並沒急著將這事告訴人還在省公安廳的楊紅,目前還沒和宋正明溝通過,陳興想等這事都辦得順順利利了,最後再告訴楊紅,也算是給楊紅一個驚喜,當然,如果事情沒辦成,也免得讓楊紅歡喜一場後失落更大。


  中午的時候,陳興抽空和宋致及其父母親吃了頓飯,這次是陳興宴請宋致一家,也不知道宋致是否跟其父母親解釋清楚了,宋致父母親看他的眼神雖然少了些疑慮,但陳興總感覺二人似乎還有點不放心的樣子,陳興心裏頗為好笑,但也能理解為人父母的心情,兩人就宋致這麽一個女兒,估計他們也不希望宋致真的成了別人情人,二人給宋致介紹那種家世顯赫的對象,希望能結個好親家,但不代表就能接受宋致成為領導幹部的情人,這是兩碼事。


  陳興隻是笑了笑,也不過多解釋,刻意解釋反倒成掩飾了,他這次倒是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對宋致這小丫頭,他是真心當成妹妹看待。


  時間過得很快,第二天下午,陳興接到成容江已經從重症監護病房出來的消息時,立刻趕往了醫院,此時成容江已經醒了過來,他被安排到第一醫院的高幹病房裏,病房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多是以檢察院的為主,聽到成容江醒來的消息,檢察院的主要領導幹部自是都要趕過來表示關心,這是一種姿態,哪怕是心裏巴不得成容江一命呼呼,好趕緊將檢察長位置騰出來的人,臉上都表現出了高興的樣子,倒像是真心高興一般。


  成容江剛醒來,精神還不錯,不過醫生仍是建議不要太多人進去,太吵鬧對病人不好,大多數人也隻能呆在外麵,隻有副檢察長楊劍軍和羅開元等人進去。


  羅開元還在辦公室的時候,聽到成容江安然度過危險期時,眼裏難掩失望,要是成容江這次沒扛過去,那檢察長的位置就空出來了,他很有希望接替成容江的位置,在醫院的時候,他表現得很是焦急和關心,但私下裏也不知道多麽熱切的盼望著成容江這次幹脆就永遠別再睜開眼來。


  眼下在病房裏,羅開元又是一番恭謹的態度,當著成容江和莊彩霞的麵,說著很多關心的話,讓成容江好好養病,單位裏的事,他和其他人會做得妥妥當當,不用成容江多擔心,當務之急是把身體養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成容江身體恢複了,自然才能更好的工作。


  另外一個副檢察長楊劍軍沒羅開元那麽多花花腸子,聽著羅開元講的那些話時,楊劍軍嘴角有一絲嘲諷,暗罵羅開元總是能人前說人話,人後說鬼話。


  陳興過來,很快就有人通報到病房裏,隻見羅開元眼中精光一閃,他和楊劍軍迅速站了起來,謙恭的站在一旁,陳興進來後看到兩人,淡然的點了點頭,隨即走到病床旁,一臉關切的笑道,“容江你總算是醒過來了。這兩天可也把我急壞了。”


  “陳市長。”成容江臉上露出笑容,他的精神狀態還不錯,就是身體虛弱了點。


  “看你的樣子,精神還好,我這心裏一顆石頭總算是落地了。”陳興發自內心的說道。


  “陳市長,謝謝你的關心。”成容江感激的說著,試著想要坐起來。


  陳興見狀,趕緊上前輕按住,“容江,我看你還是好好躺著,不要亂動,瞧瞧你現在身上還插了幾個管子,老老實實躺著好,不然要是出點啥意外,嫂子就在邊上站著呢,她可就要怪罪我了。”


  “沒辦法坐起來,隻能對陳市長不敬了。”成容江歉意道。


  “這裏是醫院,你是病人,病人為大,容江,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陳興笑著擺了擺手,回頭看了肖遠慶一眼,肖遠慶會意的點了下頭,很快就將楊劍軍和羅開元等人帶出了病房。


  病房裏,除了陳興外就剩下莊彩霞母子倆,陳興顯然是想和成容江談一些事,這才會讓肖遠慶將楊劍軍和羅開元等人支走,至於莊彩霞母子倆,陳興倒是沒什麽不放心的。


  “陳市長,您是不是有什麽事?”成容江看到陳興的舉動,不由得看向了陳興。


  陳興輕點著頭,徑直開口問道,“容江,前天檢察院發生的縱火事件,你怎麽看?”


  “有人在檢察院縱火?”成容江乍一聽到陳興的話,卻是一愣。


  “怎麽,你還不知道?”陳興疑惑的看著成容江,旋即恍然,成容江這才剛醒來,剛剛楊劍軍和羅開元等檢察院的人在裏麵,恐怕還沒將這事跟成容江匯報,成容江不知道也不奇怪,此時也就再細細說了一下,“是發生在前天晚上的事,就是你出車禍那天,當晚有人在檢察院縱火,將檢察院的檔案室燒成了一片灰,裏麵的資料全部毀了,事後我趕到現場,問那楊劍軍檔案室都放著什麽,他說除了檔案資料也沒啥特別的東西,實在是不明白故意縱火的人為何要冒著風險闖進檢察院裏燒那檔案室。”


  “檔案室確實都是存放檔案資料。”成容江皺了下眉頭,似是認可楊劍軍的話,但此刻他同樣也想不明白,那縱火的人吃飽了撐著不成,去燒毀一個檔案室幹嘛?


  “這麽說來,這件事倒是很離奇了。”陳興本以為成容江會知道點別的,沒想到成容江也是認同楊劍軍的回答,這讓陳興微微有些失望了。


  “不是離奇,那縱火的人肯定是有某種目的。”成容江輕搖著頭,他躺在病床上,說是輕搖頭,其實隻是頭部微動了一下,但可也看出他是在做搖頭的動作,回答了陳興的話後,成容江便沉默了起來,看樣子也是在想著這事有什麽蹊蹺。


  陳興沒出聲打擾,看了下時間,路鳴還沒過來,也該差不多到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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