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一路上,陳興和邵華東相對無言,進了市區後,邵華東便提出下車,他要到醫院去看望傷者,陳興也沒阻攔,幹脆由邵華東代表市裏去醫院看望受傷的乘客。
回到辦公室,已經近六點,路鳴這時候才來到了陳興的辦公室,今天從早到晚,對路鳴而言是忙得腳不著地,拘留所那邊,路鳴一直呆到了快中午才離開,對拘留所內部的檢查,路鳴是親自在場盯著,早上給張青陽送早餐的那名警察也被單獨問話,無疑,現場查不出任何異常情況。
原本下午要到陳興辦公室走一趟的路鳴因為部裏的調查組要將案子移交給省廳,路鳴和部裏調查組的負責人常勝軍碰了一麵,市局這邊協助的一些調查也要向省廳說明,所以路鳴沒能及時過來,也就到了傍晚,一天的忙碌才算是空閑下來,在陳興辦公室裏,路鳴當麵匯報了張青陽自殺的詳細情況,盡管早上電話裏已經提及不少,這會仍是重複一遍。
“上午在拘留所臨時開了個會議,柳廳長也過來了,他說關廳對張青陽在拘留所自殺的事十分重視,讓市局認真調查。”路鳴和陳興說起了上午的會議,他口中的柳廳長是省廳的常務副廳長柳進康。
“查吧,希望能查出真相。”陳興皺著眉頭,他自是希望這件事好好查一查,抬頭看了路鳴一眼,陳興又問道,“那封所謂的血書,你們內部開會時是怎麽討論的。”
“柳廳長在會上表態說凡事要講究真憑實據,不要被一些看似真實和殘酷的表象所迷惑,同時下了封口令,禁止亂傳這事。”路鳴笑道,“想必這是關廳的意思,柳廳長隻是代為傳話罷了。”
“也許吧。”陳興點了下頭,旋即又沉默了下來,關錦輝傾向於他這邊隻能說是意料之內的事,路鳴的猜測並非無的放矢。
“看來得抽空到關錦輝那裏坐坐。”陳興暗暗嘀咕著,不管怎麽說,他和關錦輝多走動走動也沒啥壞處,這畢竟是一個副省長,雖然隻是主管公安係統,但在省裏也有一定的話語權,對他能起到一些幫助作用。
兩人坐了一會,肚子一陣饑餓感傳來,陳興對路鳴笑道,“走吧,到飯點了,晚上一起吃飯去,你到南州來,好像我還沒正式的請你吃過飯,今晚正好趕上。”
“市長請吃飯,那我是恭敬不如從命。”路鳴笑哈哈的說道。
……
日子轉眼就到了12月底,隨著元旦的臨近,漸漸的,新年的氣氛也越來越濃,今年的農曆新年在一月中旬,元旦過後十幾天就是,而在元旦三天的法定節假日後,走在南州的街頭巷尾,都能提前感受到一絲絲年節的喜慶。
市政府過年的領導值班表也已經排了出來,肖遠慶這個新任辦公室主任拿著值班安排表來到了陳興的辦公室,這個值班表雖然由辦公室負責排,但也有必要經過陳興點頭的。
“怎麽沒把我排進去。”陳興大致瀏覽了一下,發現並沒有他的名字,不由得抬頭看了肖遠慶一眼。
“市長,您家在外地,一年難得有這麽個機會可以回家跟家人團聚,我就想著您……”
“沒必要,我這個市長不用搞特殊,值班的領導當中也算我一個,你重新拿回去排。”陳興揮手打斷了肖遠慶的話。
“好,那我這就拿回去重新排一下。”肖遠慶忙不迭的點頭,心裏悄然捏了把汗,原本是想拍個馬屁來著,差點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幸好陳興也沒表現出啥不滿,遲疑片刻,肖遠慶又琢磨著領導不想搞特殊,但肯定不能排在初一初二那兩天值班的,沒人會喜歡在那兩天值班,心裏如此想,又小心的問了一句,“市長,要不您排在大年初四如何?”
“你看著排就是了。”陳興掃了肖遠慶一眼,沒有否決就是默許了,他又如何看不出肖遠慶的心思,肖遠慶這也是要在這種小事上巴結一下,讓陳興微微有些無奈,但體製就是如此,下麵的人,總要挖空心思,找各種機會迎合上麵的意思,肖遠慶算是讓他比較器重的人,但在他麵前,也免不了跟其他人一樣。
肖遠慶見陳興沒反對,知道自己後麵的話算是迎合了陳興的心意,臉上也有了喜色,拿著值班表又出去了。
值班表的事隻是一個小插曲,陳興這個市長再次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中,越到年終,市裏的事情越多,他最近這些天,每天都是八九點過後才離開辦公室。
路鳴的到來讓陳興停了下來,張青陽的案子已經結案,這是路鳴過來跟陳興匯報的情況。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省廳的調查人員認定張青陽的自殺純屬個人行為,沒有什麽其他因素在裏麵,至於張青陽自殺現場留下的什麽‘血書’,省廳的結案報告裏給出的調查結果是子虛烏有,誣陷領導。
路鳴手上還拿著一份省廳的結案報告,這會,放到了陳興前麵的桌麵上。
“省廳的調查結果總算是給了我一個清白。”陳興拿起報告看了一遍後,半開玩笑的說著,“不過這個報告在很多人眼裏怕也是我找人施壓的結果。”
“有些人不知道事情真相,偏偏又喜歡亂傳謠言自以為是,市長何必跟那些人一般見識。”路鳴笑道。
“我倒是懶得跟那些人一般見識,不過張青陽的案子就這麽結案了,也不知道這份結案報告是不是能讓所有人信服。”陳興眉頭微不可覺的皺了一下,張青陽自殺,這事總讓他感覺沒那麽簡單,正如常勝軍跟他聊天時對張青陽的評價,那人就不像是個會自殺的人,骨子裏的想法應該也是應了那句老話,好死不如賴活著,而且張青陽也不可能判死刑,但偏偏張青陽就自殺了,這事讓人玩味。
“市長還是認為這案子深挖下去還有黑幕?”路鳴看著陳興道,他是知道陳興意思的。
“也就隨口說說,結了就結了吧,省廳的事,還輪不到我去幹涉,況且我也沒理由幹涉。”陳興笑了笑,其實案子結了對他是有好處的,張青陽那封所謂的血書算是有了‘結果’,也證實了他是被汙蔑,省廳結案是有利於他的,這裏頭說不定也有關錦輝的意思。
“案子結了也好。”路鳴附和了一句,張青陽的案子從部裏的調查組移交給省廳後,就是省廳在主抓,市局也被排除在外,路鳴對案子的辦案過程並不是十分了解,但今天到省廳開會,知道案子結案,路鳴心裏頭還挺高興,心說陳興肯定願意聽到這個好消息,從省廳出來,他就直奔陳興這裏來了。
“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陳興淡然的說著,表麵上雖然沒什麽,但心裏頭總有那麽一點點的不甘心,他總認為張青陽自殺背後有黑幕,但案子結了也就結了,這事就讓它過去吧,或許也隻是他一廂情願的懷疑而已,畢竟他也沒啥真憑實據,靠感覺,是做不得真的。
路鳴並沒感覺到陳興的異樣,笑著問起了過年的事,“市長,您要回寧城過年吧,打算哪一天回去?”
“可能大年三十吧。”陳興答道,剛才肖遠慶那麽一問,那肯定是會將他排在初四值班了,大年三十那天,他倒是可以直接回去了。
“那可真不巧了,我還說和市長您一塊回去呢,看來是不行了,我初一值班,看來我隻好自個回去了。”路鳴笑哈哈的說著,雖然如此問,但他也沒想過真會和陳興一塊回去,陳興是市長,怎麽排也排不到初一值班去,除非是陳興自個要求,要不然誰敢那麽安排?這會無非是找個聊天的話題罷了。
兩人說笑了幾句,陳興突然間想到鄭光福的事,隨口又問了一句,“鄭光福中毒的案子還沒查清吧?”
“還沒,那案子說不定要成懸案了。”路鳴搖了搖頭,鄭光福中毒死亡的案子倒是由市局查的,但查到現在也沒個結果,“張青陽的案子結了,鄭光福的案子看起來也沒那麽重要了。”
“是沒那麽重要了,不過我一直好奇誰會給他下毒呢。”陳興嘴角撇了一下,鄭光福的案子,他對結果的好奇大於案子本身。
“鄭光福手底下的產業都是酒店KTV、夜總會娛樂城啥的,結識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再說他做那種生意,也容易跟人產生衝突,誰會給他下毒還真不好說。”路鳴搖了搖頭,鄭光福的案子很有可能又成為一樁懸案,時間久了要是還沒破,也就不了了之了,現在他也不敢說一定會破案啥的。
“這鄭光福可能連死也不知道是害死他的,也算是報應了。”陳興笑著說了一句。
兩人聊著,黃江華敲門進來,說是邵華東過來,路鳴一聽,旋即站了起來,“市長,那我就先告辭了。”
“嗯。”陳興點了點頭,起身送路鳴,道,“有什麽事打我電話。”
路鳴走到辦公室門口,正逢邵華東進來,邵華東看見路鳴,主動點了點頭,給盡了對方麵子,他知曉路鳴是陳興的心腹。
“華東來了,坐。”陳興朝邵華東笑了笑,做了個請坐的手勢,自個已經先坐了下來,笑道,“華東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也才剛到。”邵華東回答著陳興的話,臉上並沒有太多的笑容,他出差了幾天,今天剛回南州,一回來就了解南山公路交通事故的調查進展,聽到賈正德上躥下跳的,特別還有些風言風語說他到外地去出差是為了躲避調查。
因為交通口之前是邵華東分管,這次剛竣工通車沒多久的南山公路就路麵塌出個大坑,現在已經能夠確定的是道路建設的質量問題,所以市裏正在嚴查,查就查吧,邵華東從頭到尾就沒說過什麽反對的話,偏偏賈正德背地裏搞風搞雨,邵華東差點被氣得吐血。
不管現在的那些風言風語跟賈正德有沒有關係,反正邵華東是把賈正德恨上了,琢磨了一下,就過來陳興這裏,身正不怕影子斜,邵華東覺得自己有必要再重申下自己的態度,來到陳興這裏,邵華東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市長,對南山公路的問題,我是支持市裏深入調查的,查到誰有問題就嚴辦,不論什麽結果,我都舉雙手讚成。”
“華東,一回來就說這事,是不是又聽說了什麽了。”陳興笑著看了邵華東一眼,對於外麵傳的那些,陳興也有所耳聞,他也就是當閑話聽聽,並沒有放在心上,倒是邵華東出差回來就到他這來表明立場,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外麵的那些風言風語,我懶得理會,但市裏麵的個別領導幹部,沒有絲毫領導幹部的覺悟和大局感,讓人氣憤。”邵華東黑著一張臉,就差沒指名道姓的說賈正德了。
“有些人喜歡搞小動作,沒事巴不得搞點事出來,說難聽點,這種人就是跳梁小醜,華東,你要是跟這種人慪氣,那才是真的落了下乘。”
陳興笑著安慰邵華東,他對賈正德沒啥好的觀感,要是他能做得了主,肯定讓賈正德從市政府滾蛋,但那是葛建明安插到市政府裏的棋子,姑且不說他現在跟葛建明掰腕子能不能掰得贏,涉及到一個常委副市長的任命,他這個市長現在還是有心無力,沒多大的話語權,決定權在省裏,就算是市裏也能起一定的影響,但葛建明這個市委書記的建議肯定比他的分量更重,這也是為什麽葛建明能夠將賈正德從市委弄到市政府來,而他這個市長又無力阻止的緣故。
“之前那人在市委,沒怎麽跟他接觸,沒想到會是這麽惡心的一個人,別讓我抓到他的痛腳,要不然我一定狠狠回擊他一下。”邵華東咬牙切齒,他一向比較沉穩,此刻在陳興麵前竟會放出這樣的話,已是氣到了一定的程度。
“有些人就是天生一副奴才相,沒事也喜歡蹦躂,就想著能在主子麵前好好表現。”陳興瞥了瞥邵華東,他這話想表達什麽相信邵華東也心知肚明,他也沒必要再多說,讓邵華東往市委那邊聯想,他以後要拉攏邵華東旗幟鮮明的跟葛建明對著幹就容易多了,現在邵華東跟他走得近,在常委會上也有支持過他,但要是跟葛建明直接對著幹的話,邵華東會是什麽態度就不好說了,當然,邵華東是屬於本地派幹部,跟葛建明是不可能走到一塊去,但陳興有必要將邵華東再往自己身邊拉得更近一點。
果不其然,陳興的話一出來,邵華東就沉默了下來,他並非沒想過賈正德上躥下跳的是不是有市委那邊的意思,畢竟賈正德之前是市委秘書長來著,誰知道賈正德現在做的是不是來自於葛建明的授意。
“不管怎麽樣,我支持市裏的任何決定,市長您主張深入調查,我毫無保留的支持,有人說交通局之前是我分管的,南山公路的建設我也撈了不少好處,我建議市裏也好好查一下我的銀行賬戶,包括我家人的賬戶,我隨時歡迎市裏調查。”邵華東臉色嚴肅。
“瞧瞧,說氣話了不是。華東,你的為人我還不清楚嘛,我是相信你的,但是交通局的一些害群之馬,絕對不能姑息。”陳興笑道,“你呀,就該幹嘛幹嘛,別影響了自己心情,個別人居心不軌,到頭來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相信市長。”邵華東臉色略有緩和。
陳興還待說什麽,手機突的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號碼,陳興眉頭微微一凝,眼神有些疑惑,是個陌生電話,想了一下,陳興並沒有接,直接掛掉。
“市長,我先回去了。”邵華東見陳興的動作,忙起身告辭。
“怎麽,不再坐一坐?。”陳興笑道,知道邵華東誤會了,以為他這是要對方回避,不過他也沒必要特地去解釋。
“剛回來,這幾天堆了一堆工作要處理,我得趕緊回去,不然晚上又得加班到很晚了。”邵華東笑道。
“也好。”陳興點頭笑道。
送走邵華東,陳興並沒將這個電話放在心上,剛坐回辦公桌後麵的時候,同樣一個號碼又打了過來,陳興疑惑的接了起來,“你是?”
“陳市長,不會不記得我了吧,我是宋致的同事,趙子青。”
“哦,是趙小姐啊。”陳興恍然,心裏的疑惑卻是更甚,這人找自己能有什麽事,“趙小姐,找我有事?”
“陳市長, 不知道晚上能不能請您吃飯?”趙子青在電話那頭說道,如果陳興仔細聽,可以聽出來,趙子青的聲音有些緊張。
“晚上?”陳興一愣,想到宋致那個鬼靈精怪的丫頭,笑道,“不會是宋致在你旁邊,又在惡作劇吧。”
“不是不是,陳市長, 是我想請您吃頓飯,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多有冒犯,我想請陳市長您吃飯賠罪。”
“吃飯賠罪?你冒犯我什麽了?”陳興聽得笑了起來,“趙小姐,你想多了,你是你,你的朋友是你的朋友,再說我就沒把那種小事放在心上。”
“陳市長您心胸g寬廣,但我自個卻是過意不去,就是想請陳市長您吃飯好向您賠罪,今天晚上我在四季酒店等您,陳市長您一定要過來。”
趙子青說完立刻就掛了電話,陳興拿著電話愣了一下,好笑的搖了搖頭,這姑娘還真是……
“子青,怎麽樣,陳市長有沒有說要過來?”電話這頭,趙子青的父親趙楷迫不及待的看著自己女兒,神情有些迫切。
“爸,你沒聽我最後那樣說了嘛,我是盡力了,陳市長過不過來,我就沒辦法了。”趙子青無奈的聳了聳肩。
“哎,你剛才不應該那麽急著掛電話嘛。”
“我要是不掛電話,人家要是說不來,那我總不能死纏爛打嘛,那樣就更加不好了,說不定還弄巧成拙。”
“說的也是。”趙楷眉頭皺了起來,女兒說的也有道理,說到底,還是他的心態有問題,誰讓他現在一顆心滾燙滾燙的,屁股底下坐著交通局這個副局長的位置也坐了挺久了,這次南山公路的事情跟他沒關係,那他就得有上進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