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陳興的話讓林虹一怔,這兩三年,她的確是沒少幹這事,通過李浩成的關係認識了市裏不少部門的頭頭腦腦,林虹同那些人打交道時都留了一手,可以說,她握有不少官員的把柄,那些人到現在都還茫然無知,而這些都是她關鍵時刻拿出來保命的資本,李浩成雖然是她的靠山,但是她不會隻在一棵樹上吊死,哪怕她這些年一直能牢牢抓住李浩成的心,但男人喜新厭舊的本性是不可能改變的,李浩成不可能一如既往的對她,她為自己留些後路也是情有可原的事,退一步講,李浩成能否一直風光下去也是個問題,官場如戰場,李浩成現在權勢十足,以後可就不好說了,林虹可以說是在為自己做著雙向準備。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林虹隻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不想再受別人擺布,她不相信男人,更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麽真情存在,有的隻有金錢、肉體、權錢交易,而這些肮髒的勾當就構成了資本權力的圈子,在這個圈子裏麵,林虹隻想為自己而活著,活得自由,活得瀟灑,所以她才會這樣做,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林虹不在乎自己在別人眼裏是個什麽樣的形象,人是為自己活著。


  短暫的失神,並沒有讓林虹的思維陷入停滯,將腦袋裏這些雜七雜八的想法甩掉,林虹依然精明,腦袋轉的比誰都快,很好的隱藏起的自己的情緒,林虹儼然什麽也沒發生過的笑道,“陳市長,今天這事,是我做的不對,玩笑開得太過火,還望陳市長您不要放在心上。”


  “在林小姐的眼裏,這隻是個開得過火的玩笑?”陳興冷聲道,錄音筆就在他抽屜裏放著,要不是他警覺心強,這次又著了別人的道,想起過往兩次類似的經曆,陳興心裏也有股無名怒火,“林小姐認為這隻是開玩笑,可我卻不這麽認為,林小姐要是不給我一個解釋的話,這事怕是沒這麽容易完。”


  陳興的話讓林虹的神情慢慢凝重起來,她能感受到陳興聲音裏的那股冷意,林虹不得不認真對待陳興可能產生的怒火,她想跟沒事人一般當做這件事沒發生過,而陳興看來並不想簡單做罷,這無疑是林虹最不想看到的。


  林虹之所以沒有在陳興離去後就及時打電話向陳興解釋,那是因為林虹想給雙方一個緩衝的時間,她要讓時間衝淡一點陳興的怒火,也要讓自己冷靜下來想想如何應對,林虹知道像陳興這種身在官場的人最忌諱的就是有把柄被人拿住,隻要有機會,這些當官的人是絕對會痛下殺手,毫不手軟,他們的心比誰都黑,林虹毫不懷疑陳興一旦有機會也會這樣做,隻是眼下她被陳興抓了個正著,她現在不得不想法設法給陳興一個滿意的回答。


  “陳市長,我要說我這樣做對您並沒有惡意,隻是想為自己以後留條後路,不知道陳市長您相不相信?”林虹歎了口氣,她隻能跟陳興打悲情牌,這是剛剛想好的策略。


  “有人拿著一把刀抵住你的脖子,然後對你說沒有惡意,林小姐會相信嗎?”陳興對林虹的話嗤之以鼻。


  “我知道我很難讓陳市長您相信我沒有惡意,不過事實的確是如此,我隻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而已,陳市長您應該知道我一個弱女子求生存也不容易,在這麽個人吃人的社會,我要是不為自己弄點自保的資本,被人吃得連渣滓都不剩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特別是這次想跟陳市長您合作的這筆生意有很大的風險,我想就算我不多說,陳市長您也應該知道。”林虹無奈的說著,“鄭光福、張青陽、李浩成,這些人都是我得罪不起的人,要是被他們知道我這麽幹,誰也饒不了我,而陳市長卻是半點都不用擔心,您是市長,沒人敢把你怎麽樣,但我必須為自己考慮好退路,我之所以想錄音,也隻是希望陳市長您在關鍵時候不會出爾反爾,在我需要陳市長您庇護的時候,陳市長不會袖手旁觀。”


  林虹的話讓陳興一時陷入了沉默中,林虹的這番話可以說是聲情並茂,聽起來也像是那麽一回事,陳興都不好開口駁斥對方。


  見陳興態度似乎是有點緩和了,電話這頭的林虹暗暗鬆了口氣,又加了一把火,“陳市長是不是擔心我是和鄭光福、張青陽他們一塊設套來給陳市長您跳?”


  陳興一愣,無疑,林虹這句話說到他最擔心的地方了,錄音筆被他拿了回來,陳興並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他的憤怒在離開酒店後初始幾分鍾時間內也慢慢的平息下來,冷靜思考後,他唯一顧忌的就是是不是林虹跟鄭光福、張青陽、李浩成等人自編自導了一出好戲要對付他,如果真是那樣,那林虹在其中就是扮演了幫凶的角色,這才是陳興最忌憚的地方。


  陳興可不想剛來南州就栽了個大跟頭,他頭上的代字還沒去掉,而李浩成也還對他這個市長的位置虎視眈眈,盡管李浩成隻是癡心妄想,但誰知道李浩成會不會不甘心的給他製造點麻煩出來,若是他自己被算計了,哪怕他靠著身後的背景照樣能順利的去掉頭上的代字,但他這個市長的威信也會大大的受到損害。


  聽到陳興依舊保持著沉默,林虹繼續說道,“陳市長大可以放心,中午的事絕對跟鄭光福、張青陽他們無關,其實陳市長您應該換個角度想想,在沒有被逼到絕路的份上,他們有這個膽子算計您嗎?完全是我個人想要算計鄭光福,所以才會找陳市長您合作,陳市長您不用擔心是我們聯手要害您。”


  “林小姐認為自己的話具有說服力嗎?”陳興將話拋給了林虹。


  “不管怎麽樣,這都是我的實話,我一個女人混口飯吃不容易,弄點自保的手段也是迫於無奈,希望陳市長您能諒解,現在既然被陳市長您當場發現了,那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但我還是真心希望能跟陳市長您合作,陳市長您也不用擔心我會對您不利,我是把陳市長您當成新靠山來對待的,我可不敢算計您。”林虹聲音低沉。


  聽著從話筒裏傳來的呼吸聲,林虹知道陳興一直在聽著她的話,隻不過是沒開口罷了,林虹不知道陳興到底對她的話相信了幾分,但這張悲情牌是她最好打的一張牌了,她在陳興麵前扮演一個弱者的角色,是想博得一定程度的同情和諒解,當然,她也不會天真的認為陳興就能完全相信她的話,她隻希望能暫時消除陳興的怒火就行,設身處地想一想,若是她碰到這樣的事,想要讓她心裏完全沒有芥蒂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沒幼稚的去想讓陳興相信她的話,隻要平息掉陳興的怒火,她的目的就達到一半了,以後雙方的關係,可以慢慢彌補,她也可以用以後的實際行動來讓陳興對她慢慢信任。


  “今天的事情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以後若是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後果你就自己掂量掂量吧。”陳興陰森森的說了一句,林虹這個女人心狠手辣,野心也大,陳興不得不適當適當的敲打她,但同時,陳興自己也在心裏敲響了警鍾,今後和林虹這樣的女人打交道可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盡管林虹剛才的一番話說的很動情,但陳興並沒盡信,相反,從林虹今天的舉動,陳興看到的是林虹的兩麵三刀,這樣的人根本不能真正信任。


  “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林虹恨不得向陳興發誓以求得對方的信任,又有些急切的問道,“不知道今天中午我們說的事情,陳市長意下如何?”


  “那就看你拿出來的證據是否有誠意了,若是你有誠意,我倒是不介意和你做這筆生意。”陳興並沒有徹底拒絕林虹,他心裏其實挺感興趣,他想收拾張青陽,但卻暫時拿不到對方的把柄,林虹要是能提供證據,陳興也樂意接受,但他也不可能真的全信了林虹的話,隻有等對方拿出證據後,陳興再伺機而動。


  “如果我拿出了證據,陳市長您出爾反爾怎麽辦?”林虹反問道。


  “林小姐要是擔心的話,大可以不跟我做這筆生意,反正我是不在乎。”陳興無所謂的笑了一下,“林小姐要是沒什麽事的話,就這樣吧。”


  陳興說完,徑直掛了電話,此時的陳興嘴角有一絲得意的笑容,他故意在林虹麵前表現出這麽一副不在意的態度來,著急的是林虹,陳興能把握更大的主動權。


  同林虹的這一通電話打完,已經是將近一點半,將林虹的事暫且擱到一邊,陳興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南港區衛生局送來的這一份癌症統計表上,一份沉甸甸的資料,落到陳興身上的也是一份不能逃避和推卸的責任。


  隔了一會,秘書鄧青銘進來,說是張辛軍過來,陳興驚訝了一下,隨即讓鄧青銘將人給請了進來,抬手請張辛軍坐下,陳興也從辦公桌後麵走了出來,張辛軍主動到他辦公室來是好事,前幾天的市政府常務會議上分化了張辛軍跟李浩成,讓兩人背道相馳,也大大打擊了李浩成在市政府的氣焰,但這幾天,張辛軍還沒主動到他辦公室來過,今天張辛軍會過來就是一個好的信號,這要傳到李浩成耳裏,想必李浩成又該氣得臉色鐵青了。


  兩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張辛軍看了陳興一眼,遲疑了一下,開口道,“陳市長,檢察院的人在調查工商稅務局違規檢查的事,說是陳市長您下的指示?”


  “嗯,是有這麽一回事。”陳興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他就猜到張辛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果然是有事。


  “陳市長,我覺得工商局和稅務局執法人員雖然有違規執法的現象存在,但好像也沒必要讓檢查機關介入調查,讓工商和稅務部門內部自行調查和處分,隻要吸取足夠的教訓,下次不會再犯也就是了,檢察機關的介入,搞得人心惶惶,是不是有些不妥?”張辛軍和陳興說道,他其實想說陳興這樣做未免太小題大做,但終究是沒敢說出口,張辛軍也隱隱猜得出來,陳興此舉有一定的目的,殺雞儆猴,還能樹立起威信。


  “有法必依,違法必究,執法人員自身都行不正坐不直,還如何讓老百姓信服?”陳興不以為然的搖頭,他特地將市檢察院檢查長成容江叫過來交代這事,就不可能半途而廢,從目前來看,那個成容江還頗為識趣,起碼沒有對他陽奉陰違。


  “陳市長,有些執法人員也是一時受了蒙蔽,咱們應該以治病救人為主,檢察機關介入調查隻會讓人心浮動,影響工作的開展。”張辛軍皺眉道,前兩天的市政府常務會議上,原本是童正楷分管的工商和稅務兩個部門劃歸他分管,現在工商局和稅務局的負責人跑來找他訴苦,張辛軍也隻能硬著頭皮來找陳興。


  “治病救人固然重要,但咱們的黨紀國法同樣不是兒戲,如果有些執法人員的問題並不大,我們當然是以治病救人為主,但要是觸犯了法律,那就必須依法懲處,我們身為領導,更應該維護法律的權威。”陳興正色道。


  “你就裝吧。”張辛軍在心裏暗罵了陳興一句,道貌岸然和偽君子都被他用到了陳興身上,陳興一番義正言辭的樣子在他看來無非是惺惺作態罷了,法律的權威在他們這些當官的看來也就是那麽一回事,但張新軍不可能反駁跟陳興的話,哪怕他認為陳興是在用所謂的法律權威來行打擊異己之事,他也得把話憋在心裏,他如今有把柄掌握在陳興手裏,就算是心裏再不甘,也隻能在陳興麵前低頭。


  沉默了一會,張辛軍頗有些不甘的說了一句,“陳市長,我現在剛剛接手工商稅務的工作,您看不是給我點時間對這兩個部門進行整頓,讓檢查機關先不要介入調查?”


  張辛軍並未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對陳興的稱呼竟用上了敬語,但事實的確是隨著前兩天的常務會議後,陳興的威望正在提高,這個變化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市政府的人,而張辛軍同樣被陳興的手段給整得沒脾氣,他現在被李浩成所不容,而因為原本屬於童正楷分管的工商、稅務兩個油水部門也被陳興劃歸他分管,童正楷也對他恨得牙癢癢的,陳興在拉攏他的同時,又給他樹立了敵人,這讓他不老實都不行,再加上他被陳興拽在手頭上的把柄,張辛軍如今也隻能死心塌地的站在陳興這一邊。


  “辛軍同誌,我是讚成你整頓這兩個部門的,不過檢察機關的調查也不能停下,咱們不能讓一些已經觸犯到法律的蛀蟲繼續呆在我們的幹部隊伍裏,這有損我們黨和政府的形象,同樣會對社會主義事業造成不可估量的危害。”陳興依然張嘴就是大帽子。


  “好吧,陳市長堅持這樣做,那我也隻能尊重陳市長的意思。”張辛軍心裏很是窩火,他意識到陳興現在對他實行的是仍是一手大棒,一手胡蘿卜,需要拉攏他,同時又想將他限製得死死的,拿這次陳興讓檢察機關對工商稅務兩個部門進行調查來說,他這個剛剛接手這兩個部門的副市長半點話都說不上,也插不上手,那下麵的人無疑也要對他這個副市長的能力和威信大為質疑,陳興根本就不想讓他真正掌控這兩個部門。


  陳興的做法讓張辛軍很是惱怒,隻能在心裏憋屈的忍著,不打算在陳興的辦公室裏繼續坐下去,起身就要告辭,冷不防的卻是聽陳興開口道,“辛軍同誌,周燕現在還關在拘留所?”


  “好像…好像是。”張辛軍被問得一愣,嘴巴有些不利索,周燕的事無疑是他最不願提及的一件事,要不是周燕,他現在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看來辛軍同誌對這事不是很關心呐。”陳興似笑非笑的看了張辛軍一眼,“辛軍同誌,趁有些錯誤還沒犯得太嚴重,得趕緊糾正過來才是。”


  “嗯,陳市長說的極是,有錯就要改。”張辛軍不太自然的應了陳興一句,“沒啥事的話,我先走了。”


  見陳興點頭,張辛軍這才匆匆離開了陳興的辦公室,額頭已經忍不住冒了虛汗,心裏一邊罵著周燕這個臭表子讓他這麽被動,一邊又不得不尋思著陳興剛才有所暗示的話,張辛軍知道自己怕是不得不趕緊將周燕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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