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陳興臉上雖然在笑,但他說這句話是認真的,隻不過武剛看著陳興臉上的笑容,卻沒敢當真,他也不敢當真,以為陳興是在玩笑,這裏是開元縣,武剛深深體會到朱明宣這位縣委書記的手段有多狠,連他一個在職的副縣長都敢這麽整他,還有什麽不敢幹出來的?

  之前隻是知道朱明宣霸道,卻不知道朱明宣會這麽狠,這簡直是在玩火,但朱明宣偏偏就敢這樣做,人家有後台,有恃無恐,武剛好不容易混到了這副縣長的職位,這次其實已經抱著被撤職的心理準備了,而且朱明宣恐怕還不會這麽簡單的放過他,就如同他剛才對陳興等人說的,恐怕朱明宣還會操縱法院判他個幾年才善罷甘休。


  “武哥,我是跟你說認真的,你別以為我在開玩笑。”陳興無奈的搖了搖頭,武剛這表情顯然是認為他在說笑了。


  “陳興,謝謝你的好意了,不過我不能跟你們走,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走通部隊的關係,還能讓那徐營長這麽仗義幫助,但你們沒在開元,是不清楚朱明宣的能量的,朱明宣不能拿部隊裏的人怎麽樣,但我要是從這裏走出來,朱明宣還是能讓我進其他地方,我不希望連累你們。”武剛苦笑了一下,看了陳興和曾靜一眼,搖頭道,“我倒是忘了,你們不是開元縣的,朱明宣倒也不能拿你們怎麽樣。”


  “既然如此,那你還擔心什麽,直接跟我們走就是了。”陳興笑道。


  “是啊,武剛,你就跟我們一塊離開吧,他們抓你本來就不是正規辦案,你還顧忌那麽多幹嘛。”項雲萍幫著勸起了丈夫,她是最希望丈夫離開的人。


  “哎,不是我不想離開,我這。。。這不是怕連累你和孩子嗎。”武剛歎了一口氣,陳興和曾靜終歸不是本地的,朱明宣可能還會鞭長莫及,但自己一家人都在開元,武剛自己不怕朱明宣報複,但總也得為家人考慮。


  “武哥,你就放心吧,我就不信堂堂一個縣委書記敢公然報複其他領導幹部的家屬,他要是敢這樣做,就會有人出來治他,你就不用再多想了,跟我們一塊離開,直接到江城去,跟有關部門去反映朱明宣的問題,朱明宣再大也不過是個縣委書記,他還能大得過法律不成。”曾靜也開口勸道,她的想法很簡單,這件事有張寧寧親眼見證,有一個省長的千金在這,很多事其實都可以迎刃而解。


  武剛聽著陳興和曾靜的輪番勸說,心裏唯有苦笑,不是他膽子小,而是他拖家帶口的,想灑脫都灑脫不起來,發生這件事之前,武剛是沒想到朱明宣的膽子這麽大的,要不然他就算是再耿直,也會懂得適當變通的,現在朱明宣敢對他一個在職副縣長動手,那他今天要是離開了,朱明宣就有可能敢對他家人動手,從自己的遭遇來看,武剛絲毫不懷疑朱明宣敢這樣做,說對方喪心病狂也好,無法無天也好,說到底,人家有的是倚仗。


  “陳興,曾靜,你們可能不知道,朱明宣今年也才36歲,陳興不到30歲就成為縣長,這是十分了不起的事,但這朱明宣也不會差到哪去,36歲的縣委書記,說不上多麽稀奇,但也是朱明宣關係和能量的證明,除了他那當市檢察院檢察長的姐夫,朱明宣的大哥是省委副秘書長,跟省委的領導關係近,這還隻是整個朱家比較顯赫的兩個人,朱家還有其他人也在體製裏麵,他們的觸角幾乎是遍及各個部門,整個朱家,說起來也算得上是江城市的一個名門望族了,勢力龐大,起碼在開元縣,沒人能惹得起朱明宣,他就跟土皇帝一樣。”


  “武哥,有件事不知道當不當問?”陳興疑惑的看了武剛一眼,他接下來的這個問題多少有些不方便問出口,因為一說出來就有質疑武剛為人的意思,但他此刻又聽了武剛說了這麽多關於朱家勢力如何如何龐大的話,卻是忍不住就奇怪了,既然武剛知道朱明宣背後勢力這麽大,那他當初知道城市廣場的項目問題已經有蛛絲馬跡指向朱明宣,為何還要繼續調查下去,哪怕是再耿直的人,多少也會懂得變通,這才是官場的生存之道,陳興就不信武剛也是在官場裏廝混了十幾年的人了,會不懂得這些變通,就算是再有棱角的人也早已被磨平,武剛應該懂得趨利避害才是,沒理由還傻乎乎的去查不該查的東西。


  “陳興,咱倆的關係還有什麽不能問的,你想問什麽直接問,知道的我一定回答。”武剛爽快的說道。


  “好,那我就直說了,武哥,不過我先醜話說在前頭,我是就事論事,沒有質疑你為人的意思。”陳興點了點頭,將自己問題說了出來,“武哥,當初你在查城市廣場的工程質量問題,知道事情有可能跟朱明宣牽扯上關係時,是什麽原因讓你決定繼續查下去的?你都已經清楚朱明宣勢力這麽大,你往下查的時候,就不怕前功盡棄,而且還有可能遭到朱明宣報複嗎?而且考慮到自己的家人和前程,想必武哥應該沒有道理繼續查才是。”


  陳興這話一說出來,武剛就沉默了,這問題觸及了武剛不想提的一些事,看了陳興一眼,武剛心裏掙紮了一番,陳興和曾靜一聽他有難就二話不說的趕了過來,自己委實沒必要瞞他們什麽。


  想了想,武剛苦笑道,“陳興你這問題問到點上了,其實我也算不得多麽高尚神聖的人,容我厚臉皮給自己貼金一下,我武剛也算是個正直有良知的官員,但涉及到自己的家人和前程上,我多少還是沒那麽高尚的,起碼會有些私心,當時知道這事有可能指向朱明宣後,我是打了退堂鼓的,我雖然想不到朱明宣會這麽狠,敢直接挾私報複我,但也知道朱家勢力很大,不是我一個沒啥大背景的副縣長能惹得起的,所以當時我也就想偃旗息鼓不了了之了,畢竟得罪朱明宣對我沒啥好處,但戴縣長卻指示我繼續往下查,所以我也隻能硬著頭皮往下查了。”


  “戴誌成讓你繼續往下查,你出事了怎麽也沒見他出手幫下你,他是不是把你當槍使了,出事了就讓你當犧牲品,虧我還一直以為他是你的大恩人,這些年都是他在提攜你,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項雲萍不幹了,以前她都是戴縣長戴縣長的叫,這會直呼戴誌成的姓名了,去戴誌成那裏求情吃過幾次閉門羹,項雲萍都沒有這麽生氣過,她還以為戴誌成是真的無能為力,不是不幫她丈夫,畢竟武剛是戴誌成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項雲萍對戴誌成的話很信服,此刻武剛這麽一講,項雲萍也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其中的蹊蹺。


  “雲萍,不要這麽說話,戴縣長再怎麽說也是我們的大貴人,沒有他,我今天也走不到這個位置上。”武剛輕聲嗬斥著妻子,他心裏其實不願意承認戴誌成是在利用他,但事實卻是擺在眼前,戴誌成這次就是把他當犧牲品了,隻是反過來一想,武剛覺得自己也沒什麽好怨戴誌成的,因為官場中的政治鬥爭本就是如此,凶猛而殘酷,戴誌成那樣做是很正常的,說起來,武剛自認自己處在戴誌成的位置上,可能也會那樣做。


  “沒有他是沒有你今天的地位,但要是沒有他, 你今天也不會淪為階下囚,戴誌成有本事怎麽不自己去查朱明宣,要借你的手來辦事,還不是怕直接跟朱明宣杠上,要是查到了對朱明宣致命的證據,他能坐享其成,要是沒來得及查到,他又能讓你當犧牲品,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盤,我看他也就一小人。”生氣起來的女人是無法正常溝通的,項雲萍此時就是這樣的狀態,她說的也沒錯,但她忽略了官場的殘酷性,武剛獲得的同時,也早該做好了被犧牲的準備,戴誌成那樣做固然不厚道,但也不能說他就做錯。


  陳興聽了武剛的話,再加上這夫妻倆一來一回的對話,也明白了其中的端倪,武剛這是被戴誌成當犧牲品給拋棄了啊,然怪武剛的神情有些落寞,戴誌成對其有提拔之恩,武剛現在淪為階下囚,雖說是朱明宣在報複武剛,但不能不說這也是戴誌成間接造成的後果,偏偏武剛無法對戴誌成有啥怨恨,這心裏能不憋屈才怪,更多的恐怕是失望和難受。


  “武哥,嫂子,你倆就先別吵嘴了,我們先離開這裏才是。”陳興笑著道,“武哥,你也別再婆婆媽媽,前怕狼後怕虎了,跟我們走就是,你要是怕呆在開元不安全,先帶家人去江城,等這事解決了再回來。”


  “就怕我這一走,朱明宣直接動用關係將我抹黑成在逃貪官了,我這豈不是就成逃犯了嗎。”武剛擔憂道。


  “聽你講了這麽多,我對這朱明宣也有個大致的觀感,我覺得你就算是不成逃犯也得被判刑,所以還不如跟我們走。”陳興半開著玩笑,隨即正經了起來,道,“行了,武哥你別再猶豫了,要不然我真生氣了,你看你這磨磨蹭蹭的把時間都給浪費了,我既然讓你跟我們走,就幫你考慮到後果了,你就放心吧,不會有事吧,事情肯定會有個圓滿的結果,我有這個信心,到時候你就回來安心當你的副縣長。”


  “真的?”武剛眼睛一亮,緊接著又黯淡了下去,笑道,“再當這個副縣長我是不敢奢望了,隻要我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就行了,到時候大不了我去找別的營生做,有手有腳的一個大老爺們總不至於被餓死。”


  “成,到時真要是不行,你來給我當司機,我爭取給你弄個編製。”陳興哈哈笑道。


  “那好呀,這事就說定了,我當定你的司機了,以後你要是成了省部級幹部,咱這出門去的麵子也不小,那啥,俺可是省領導的司機,你們下麵這些地市的頭頭腦腦們要是不多巴結巴結我,我就要在領導麵前打小報告了。”經他這麽一開玩笑,武剛也樂了起來,自己模仿起了以後的場麵,眼睛笑得都眯了起來。


  勸服了武剛,幾人這就打算要離開了,打開門,杜姓檢察官幾人都站在門外,徐德為瞧了張寧寧幾人一眼,以為幾人看完人就要走了,就想著要再留幾人再到辦公室坐一坐,他現在注意力都轉移到張寧寧身上來了,對張寧寧的身份可是好奇的緊。


  “杜檢,我們打算讓武剛跟我們一塊走了。”陳興對那杜姓檢察官道。


  “跟你們一塊走?開什麽玩笑。”杜姓檢察官冷冷的看了看陳興,他到現在都還沒摸清楚陳興幾人的身份,剛才想從徐德為口中試探一番,徐德為卻是懶得鳥他,杜姓檢察官碰了一鼻子灰,這會對來曆不明的陳興也算不得多麽客氣,他背後也是有倚仗的人,雖然還沒弄清徐德為為什麽要強出頭,但他也不怕陳興這幾人,既然是武剛的朋友,那就不可能有多大的背景,他們對武剛下手,自然是調查清楚了武剛的底細,沒啥靠山的一個副縣長而已,幾人根本沒啥顧忌。


  徐德為在一旁同樣是瞪圓了眼睛,讓武剛跟陳興幾人一塊離開,這事。。。真他媽是越來越操蛋了,他還以為陳興幾人進去看望下武剛,然後想跟武剛單獨聊聊,這兩個忙他都幫了, 這會陳興又提出要讓武剛也一塊離開,而且從陳興和張寧寧的眼神都落到他身上來,徐德為知道對方這是要把這事著落到自己身上來了,徐德為心裏頭那個鬱悶啊,他這陣子是倒了什麽黴了,怎麽就攤上這一檔子破爛事了。


  “嘖,陳縣,你們這是不是玩的有點大了?”徐德為走了過來,目光在陳興和張寧寧身上來回飄著,悄聲說道,“不管這武剛是不是被冤枉的,但他現在還在被調查中,你們直接要將人給拐走,這是不是太那個啥了?”


  “徐營長,他們調查武剛本來就不是走正規程序的,隻能說是私設公堂,所以武剛也不是什麽犯人,這些市檢察院的人根本就沒權力關人。”陳興看著徐德為,“反正徐營長也幫了我們不少忙了,就幹脆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陳縣,你這不是為難我嘛。”徐德為苦笑,之前是杜姓檢察官在衝他說這話,現在輪到他對陳興說這話了,不管是他幫陳興幾人見武剛也好,還是他幫對方將檢察院的人從房間裏攆出來給幾人騰一個單獨的空間講話也罷,這都不算突破底線的事,眼下陳興要將人帶走,還要他幫這個人,那可真是讓他跟朱明宣撕破臉了,最主要的是徐德為不知道這事最後會鬧到什麽程度,要是武剛這樣就跟陳興等人走了,日後事情鬧大了,徐德為也怕問責到自己頭上,誰知道武剛是不是真的一清二白?

  當然,徐德為這話也沒把話說死,他的眼神時不時的往張寧寧身上瞟一下,那就是留了餘地的意思,張寧寧的身份頗為神秘,而且還能請動他上頭的首長,所以徐德為不禁要留點回旋的空間,但他那衝著張寧寧瞟的眼神的意思也很明白,要想讓他這麽幹,總得有值得讓他出手的理由,要不然他也不是傻子不是。


  “徐營長,我們不會讓你為難的。”張寧寧看了徐德為一眼,走到一邊去打了個電話,張寧寧直接按了撥號鍵,那號碼直接就是通向張國中的。


  大晚上正在應酬的張國中一聽這小侄女再次打電話過來還是為了剛才那事,心裏頭那個鬱悶呀,問道剛才那一個電話還沒解決問題不成?他的麵子啥時候這麽不值錢了,竟然連件小事都擺不平。


  張寧寧笑著說沒有,隻是事情有了些新變化,想讓他再幫忙打個電話,張國中聽說是這個因果,登時就笑道,“張寧寧,這電話我就不幫你打了,你二伯我一晚上打兩電話去請人辦事,丟人呀,你自己打電話去,你在的那個營地是第××集團軍的轄下的,那集團軍的司令是你閔叔叔,過年有上過咱家拜訪老爺子的,你應該有點印象,我把他電話給你,你直接給他打電話,相信他接到你打的電話會很高興。”


  張國中給張寧寧報了一個號碼,然後就掛了電話,張寧寧笑了一下,也沒計較,她知道自己這位二伯嘻嘻哈哈的沒個正行,但也是疼她得很,不幫她打這個電話多少是想讓她這個張家小公主自己能夠處理一些事,而張國中剛才說的話也沒錯,大凡是親近張家的人都知道張家小公主在張老太爺心目中的地位,要是張寧寧打電話去求人,那接到電話的人隻會高興,巴不得多幫幾個忙,日後再上張家去探望張老太爺,拿起這個在張老太爺麵前提提,也能讓張老太爺高興高興不是。


  張寧寧按著張國中說的那個號碼就打過去了,電話響了兩下就被接了起來,威嚴而又略帶著疑惑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響了起來,“哪位?”


  “是閔叔叔嗎,我是張寧寧。”張寧寧俏生生道。


  “張寧寧?”通電話的這位稍微愣了一下,聲音隨即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略帶著些驚喜,“哎呀,是小寧寧呀,稀客稀客,難得你會給我打電話,晚上你二伯和我打電話還提到了你,我還念叨著挺久沒見過你了,聽說你都訂婚了,竟然沒請叔叔去吃個喜糖,叔叔很生氣,小寧寧你自己看著辦吧。”


  “那年底我結婚的時候,一定請閔叔叔過來喝杯喜酒,就怕閔叔叔公務繁忙,連過來的時間都沒有。”張寧寧笑道。


  “別的事情沒時間,去喝你的喜酒那肯定得有時間,沒有也得有,那就這樣說定了,你這杯喜酒我是喝定了,順便看看是誰這麽有福氣能把張家的小公主給娶走。”電話這邊響起了洪亮的笑聲,閔姓長者和張寧寧說了幾句親近話後,這才言歸正傳,笑道,“寧寧,這麽晚打電話給叔叔,不會是隻想跟叔叔問好吧。”


  “是有件事要麻煩閔叔叔。”張寧寧笑著將事情言簡意賅的說了一下,而後就說道,“軍營的徐營長就在我旁邊。”


  “好,你把電話給他,我來跟他說。”隻聽電話那頭的閔姓長者很是幹脆的答應下來,他都不問具體的事情,對他來說也沒有必要。


  張寧寧把電話遞給了徐德為,示意徐德為聽電話,徐德為臉色隱隱有些激動,小心的接過電話,他剛才聽張寧寧一口一個閔叔叔的叫著,又結合張寧寧之前為了讓他幫忙將兩個檢察院的人從房間裏攆出來所說的那句悄悄話,徐德為已經大抵猜到張寧寧是跟誰在講電話了,整個集團軍的主要領導當中就隻有一個姓閔的,那就是集團軍司令閔維正少將,那可是集團軍的一號boss啊,徐德為也就遠遠有機會見到過。


  “我是閔維正。”閔姓長者一來就自報家門,跟同張寧寧講話時的親切柔和這會已是變得嚴肅,這邊早就小心翼翼在接電話的徐德為終於連最後一絲疑問也沒有了,‘啪’的就是一聲立正,嘴上說著請首長指示。


  隻見徐德為嗯嗯啊啊的應了幾聲,也就是十幾秒鍾的時間,徐德為就畢恭畢敬的將電話還給了張寧寧,看著張寧寧的目光再也不敢有絲毫懷疑。


  “徐營長,這下不會為難了吧。”張寧寧笑道。


  “不會,不會,這事就交給我,一定辦好了。”徐得為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轉頭盯向杜姓檢察官,徐德為目光一下變得森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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