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路鳴來到了陳興的辦公室,跟路鳴一起過來的是趙一德,兩人是為了昨晚招待所的墜樓事故來找陳興,因為陳興對死去的那名小女孩另眼相看,路鳴也對案子重視起來,親自關注案情的進展,上午趙一德向他匯報了昨天墜樓現場采集的證據對比結果,以及對案情的初步結論,路鳴便帶著趙一德直接來找陳興當麵匯報。
看到兩人出現,陳興臉色一怔,隨即也猜到了兩人的來意,伸手示意著兩人坐下,陳興神色有些黯然,“調查有進展了嗎?”
“有了。”路鳴和自己的心腹愛將對視了一眼,道,“小趙,你把情況跟陳縣匯報一下。”
“陳縣,昨晚我們的辦案民警從死者墜樓房間的門鎖和窗戶上都采集到了指紋標本,經過與死者指紋的認真比對,發現兩者完全吻合,也就是說房間門還有原本關上的窗戶都是死者自己打開的,而我們的人通過對房間的認真檢查,並沒有發現死者有任何跟人掙紮搏鬥的痕跡,而且,死者的屍檢報告已經出來,死者身上除了墜樓所產生的骨折乃至顱內出血外,並沒有任何因外力而導致的傷勢,為了確定死者生前是否與人發生爭執而導致的他殺,我還讓法醫重點檢查了死者的雙手,死者的手臂、手臂、手掌都沒有任何跟人搏鬥過的痕跡。”
趙一德邊說邊小心的看著陳興的臉色,從目前得出的這些證據來看,已經能確定死者墜樓基本上是自己跳下去的,大致可以排除他殺的可能,但他可記得昨晚劉華說死者是從樓上跳下來時,陳興的臉色格外難看,還斥責了劉華兩句,這會他向陳興匯報實際情況,也不敢直接斷定說死者就是自己跳下去的,略微停頓了一下,才用模淩兩可的話說道,“現在掌握的證據,能初步判斷是死者是自己墜樓死亡,但這裏麵是否還會有別的隱情,我們會盡力調查,等搜集到更多的證據後,才做出定論。”
陳興聽著趙一德的匯報,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趙一德最後的語氣隨時模淩兩可,但從對方之前說的案情分析來看,警方對於死者自殺已經有了一定的傾向性,若不是因為他的緣故,恐怕警方直接定案都有可能。
微微看了趙一德一眼,陳興並不是個不講理的人,對方隻是如實匯報案情,陳興即使在心裏不太相信張盈是自殺也不會把脾氣發到對方身上,沉默了一會,陳興終是開口道,“照你們目前的掌握的證據看,死者是自己跳樓的可能性偏大?”
趙一德先是看了局長路鳴一眼,獲得對方認可後,才點了點頭,“是這樣的。”
陳興眉頭皺的更緊,已經幾近堆成一個川字形,按照他的看法,張盈是不可能自殺的,這些時日的相處,陳興從對方身上感受到的是活潑、開朗,張盈是一個充滿著青春活力的女孩,盡管對方因為家境困難而放棄學業,但陳興依舊是從對方身上看到了樂觀和堅強,而且最近張盈才又報名進了縣職專學習,那是張盈靠自己辛辛苦苦打工積攢的錢才交的學費,張盈十分珍惜這次的學習,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的自殺?
陳興的神情多少說明了這個結果並不是其想聽到的,趙一德匯報完案情,也識趣的閉上了嘴,不敢亂開口,氣氛有些沉寂,路鳴見陳興一直沒說話,找著話題道,“說來也奇怪,上午我去看過那個小女孩的屍體,她的眼睛一直圓滾滾的睜著,乍一看還挺嚇人,怎麽閉都閉不上,聽驗屍的法醫說嚐試了幾次要將其雙眼合上都沒成功。”
“眼睛一直睜著?”陳興喃喃自語著,腦海裏快速閃過了昨晚看到張盈倒在血泊中的場景,她的眼睛不就是一直睜著的嘛,難道到現在還是那樣?
“走,我去你們公安局看看。”陳興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就往外走,後麵的路鳴和趙一德麵麵相覷,對陳興的反應有些奇怪,也忙跟上了陳興的腳步。
“陳縣,中午那個鴻聲影視的人想要邀請你吃飯,您去還是?”走廊外麵,王忠迎麵走來就碰到了陳興,他剛才接到張馨的電話,對方再次詢問陳興中午是否有空,昨晚陳興沒有直接回絕對方,王忠是看出陳興有意接受唐波等人的邀請,這會對方打電話過來,王忠雖然能猜到陳興的心思,卻也不敢擅自做主,走過來向陳興請示。
“中午我沒空,讓他們另外找個時間。”陳興揮了揮手,快步往外走著,此刻急著去公安局,陳興哪裏還顧得上和對方吃飯。
在酒店等候的張馨和唐波等人很快就接到王忠的回複,聽到陳興說中午沒空,一旁的張鋒登時就咧嘴,輕聲嘀咕著,“不就是個小縣城的縣長嘛,有什麽了不起的,頂天了也就是處級幹部,京城一抓一大把,神氣個什麽。”
“哥,你這張嘴就不能消停一下。”張馨不悅的白了白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昨天才闖禍了,你今天還這副德行,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你還會闖出大禍的。”
“小張,昨天才嚇個半死,今天就好了傷疤忘了痛了?”唐波瞥了張鋒一眼,多少也有些不高興,“你這張嘴啊,沒事還是少說兩句,哪一天捅出大簍子了,那時可就追悔莫及了,不是每次都能像昨晚那麽幸運的。”
“唐導,你說這個陳縣長是托詞不來還是真的有事?或者他還在為昨天我哥得罪他的事生氣?”張馨疑惑的望向唐波,這個時候她也隻能向對方征求意見。
“應該不至於,他要是真跟你哥計較的話,昨晚就不會過去幫忙解圍了,你可別忘了,那個陳縣長昨天可是跟那個叫什麽李光頭的在一起的,對方真生氣的話,他不會去解圍不說,恐怕還會叫那個李光頭下狠手。”唐波尋思了一下,分析道,“他應該是真的沒空過來,怎麽說也是一個縣長,咱們從京城過來,可能覺得一個縣長沒什麽,但在這片地麵上,他也是一方父母官,大權在握,忙的脫不開身也是正常。”
“那我們改天再邀請他?”
“那就改天再邀請吧,反正我們把禮數做到了,他要是不來,那就不能怪我們沒表達謝意了。”唐波思考了一下,點頭道。
陳興和路鳴、趙一德三人來到了公安局的停屍間,已經由法醫檢查完屍體的張盈蓋著白布靜靜的安放在那裏,周圍有老老少少圍著屍體正在哭泣著。
“那是死者的家屬。”趙一德及時在陳興身旁解釋了一聲。
點了點頭,陳興走到了張盈的屍體旁,趙一德朝旁邊一個民警使了使眼色,對方就上前掀開蓋著的白布,從昨晚到現在,陳興第二次見到了張盈的屍體,那雙往外瞪出來的眼睛讓陳興內心莫名的顫動了一下。
昨晚之前,那還是一雙充滿靈氣的眼睛,現在,卻是毫無生氣,讓人不勝唏噓,那瞳孔放大的雙眼死死不肯閉上,似乎在向人訴說著什麽。
“你們在幹什麽,人都死了,你們還想要折騰嗎。”一個略顯蒼老的中年婦女站了起來,見到有人將蓋著自己女兒屍體的白布又掀了起來,臉上的神色傷心欲絕,“該檢查的你們都檢查了,現在還想幹什麽。”
中年婦女悲泣著複又想拉上白布替自己女兒的屍體蓋上,趙一德在一旁輕喝道,“這位是陳縣長,他關心你們女兒的死因,想來看一看。”
“縣長?”中年婦女臉上有片刻的失神,隨即痛哭起來,雙腿直挺挺的往水泥地板上跪下去,拉住陳興的衣角,痛哭道,“陳縣長,您一定要給我們女兒做主啊,公安局說我女兒是自殺的,你說我女兒好生生的幹嘛自殺,她還那麽小,還有大把的人生沒過,她幹嘛要自殺,小盈從小就乖巧懂事,孝順父母,我們這老兩口都還沒死去,她怎麽會舍得離我們而去,不是的,不是的,她一定不是自殺的,一定是有人害死她的,您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我女兒才幾歲啊,她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中年婦女狀若瘋狂,死死的拽住陳興的衣衫,訴說著滿腔的悲憤,陳興衣衫被其拉著,整個人有一個往前傾的姿勢,趙一德見狀,就要把中年婦女拉開,陳興伸手攔住了對方,俯下身來,安慰著對方,“大媽,您放心吧,您女兒跟我有些緣分,她到底是不是被人害的,公安局一定會調查清楚的,這件案子我會親自監督,一定會將案子調查個水落石出,您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死者已矣,生者總要活著,您。。。您要節哀。”
陳興不知道說什麽,節哀,這是一個多麽蒼白無力的名詞,人死了,簡單的兩個字能夠告慰死者親屬那痛徹心扉的悲傷嗎?傷痛不是語言能否彌補得了的,但除了蒼白無力的語言,陳興這會還能說什麽,他隻能如此安慰著張盈的親人。
望著眼前那具冷冰冰的屍體,陳興悵然若失,“張盈,你這是死不瞑目嗎?如果是,你把眼睛閉上,安息吧,我一定會為你揪出凶手,給你一個交代。”陳興心裏默默的對自己說著,伸出手,慢慢的覆上張盈的雙眼,這一刻,陳興竟是沒有感覺到屍體有多麽可怕,陳興不是沒見過死人,但是讓他的雙手去碰觸死人,陳興會覺得很惡心,此時此刻,陳興腦海裏完全沒有那樣的想法,一切是那樣的自然,而沒有帶有任何的矯情和做作,說來也奇怪,在法醫幾番努力之下都沒能合上的眼睛,隨著陳興的雙手覆上,死者的眼睛離奇般的合上,站在陳興旁邊的趙一德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法醫驗屍的時候,他可是在場的。
“怪了啊,這眼睛合上了。”一旁的民警小聲嘀咕著,驚奇的看著陳興,要不是知曉陳興的身份,他可要拉著陳興的手問其是不是什麽驅鬼的茅山道士來著了。
“哦米拖佛,哦米拖佛,我可是無神論者,不相信什麽鬼神。”趙一德手上微微做了個念佛的手勢,路鳴看到自己這心腹愛將的樣子,狠狠的瞪了其一眼,趙一德這才悻悻然的昂首挺胸,站的筆直,隻是看向陳興的眼神,卻是多了幾分怪異。
“您是不是就是那個住在招待所的縣長?”這時,那個中年婦女驚疑的望著陳興,臉上猶自帶著淚痕,中年婦女的話也引得旁邊的一個穿著布衣布褲,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男子目光看了過來,兩人是張盈的父母親,張盈之前曾有提過,縣裏來了個新縣長,就住在招待所,她還被派去給新來的縣長打掃衛生。
想著女兒平常回家時有說有笑的說著新來的縣長如何如何好,不像其它當官的那樣對她呼來喝去,兩人的眼淚不禁又流了下來,這次,不止是中年婦女跪了下來,連那中年男子也跪到了陳興麵前,緊接著一名十七八歲的小男孩也跟著跪下去,中年夫婦哭喊的聲音匯成一片,“陳縣長,您可一定要為我女兒做主啊,她肯定是被人害死的,你看到了沒有,她死不瞑目的,她要不是冤死就不會這樣了,一定是有人害她的,陳縣長,您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
“你們先起來,起來。”陳興被眼前的情況弄得苦笑不已,想把麵前的中年夫婦拉起來,兩人卻是死都不肯起來,陳興無奈的重複著剛才的話,“你們女兒的死,我一定會為她做主的,隻要她是被人害的,我一定會還她一個公道,不會讓她死不瞑目。”
陳興說著話,朝旁邊的趙一德等人使了使眼色,旁邊的民警忙過來幫著將人拉起來。
“張盈這小丫頭我也很喜歡,她的死,我也很難過,你們當父母的要堅強,相信張盈泉下有知,也會希望你們能開心快樂的活著,這是張盈的弟弟吧。”陳興看向了中年夫婦旁邊的男孩,他記得張盈說過還有一個弟弟,也要高考了,對方的五官和張盈頗有些相似,陳興一眼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有些沉重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身為男孩子,更要堅強,你姐姐不在了,以後你父母都要靠你照顧了,你要挺起脊梁,當個爺們。”
“會的,我一定會堅強的,不會讓姐姐失望的。”小男孩雙眼帶著淚花,直直的和陳興對視著。
“好,那就好,這樣才是個男子漢。”陳興欣慰的點了點頭。
安慰了張盈父母幾句話,陳興離開了停屍間,路鳴提出到他的辦公室坐坐,陳興點頭應了下來,幾人來到了路鳴的局長辦公室,想到張盈的一家人,陳興不知不覺的又歎了一口氣,這不到一天的時間,陳興歎氣的次數比以往加起來還多。
“陳縣,這起案子,我們公安局會繼續讓人調查的,一定會搜集更多的證據。”路鳴出聲說著,轉頭吩咐著趙一德,“小趙,這起案子你親自負責,務必要調查個水落石出。”
聽著路鳴鄭重其事的吩咐著趙一德,陳興開口道,“路鳴,你是不是也覺得死者是自殺的可能性居大?”
“這?”路鳴遲疑了一下,並沒有立刻回答陳興的話,說實話,以目前的證據,路鳴也是判斷死者自殺的可能性很大,若不是因為陳興十分重視這起案子的緣故,公安局恐怕早早就以自殺定案了,根本就不會再浪費警力去調查,更別說路鳴此刻還著重吩咐趙一德繼續跟進調查此案。
“算了,你不用說了,我知曉你什麽態度。”路鳴的遲疑已經充分說明了其看法,陳興心裏也唯有苦笑,這也怪不得路鳴,他是以辦案者的眼光去看待,憑證據說話,而眼前的證據又都趨向於死者是自殺的事實,也難怪路鳴也會有那樣的看法。
“看來是隻有我和死者家屬認為死者是被害的可能性居大了。”陳興再次歎了口氣,路鳴的看法如此,趙一德更不用說,之所以還有心思繼續調查下去,無非是自己在起著作用。
“陳縣,您為什麽會認為死者不會自殺?”路鳴看了看陳興,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我跟這個小女孩接觸的時間不短,以我對她的了解,她不可能做出這種輕生的事,我印象中的她是個開朗樂觀的人,就算是碰到想不開的事,也不至於走這種極端的路子,況且她還有父母和弟弟要照顧,她對自己的家人十分重視,不會置家人於不顧才是,我不信她會選擇輕生。”陳興說著自己的看法,想到剛才他在心裏說要為張盈揪出凶手時,對方一直沒有合上的雙眼詭異的閉上,陳興更是莫名的堅定了自己的這種想法,盡管陳興不否認自己是個無神論者,不迷信不封建,但這種有點像靈異的事情,卻是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事件中讓人忍不住去相信。
“陳縣,您這說的都是主觀想法,要知道,現在可是什麽都講究證據,要是最後真的調查不出什麽有力的證據證明這小女孩是他殺的話,那這個案子還是隻能結案的。”路鳴苦笑道,他不得不適當的提醒一下陳興,因為陳興昨晚甚至懷疑到汪財身上,憑借汪財的身份,就算是有證據都不好對付他,更別說眼下隻是陳興的主觀看法。
“我知道要講證據,所以我也沒說你們一定非要給我揪出個凶手出來,你們盡力去調查就是了,如果最後真的沒有證據能證明是他殺,那該結案也隻能結案。”
“公安局這邊,您放心就是,辦案人員一定會盡職盡職的去調查的。”路鳴認真的點著頭,看陳興的神色,路鳴心裏琢磨著陳興嘴上如此說,心裏怕是仍然認為那小女孩是他殺的可能性更大,路鳴這會也頗為無奈,他和那名小女孩沒有接觸過,對陳興的主觀看法也隻能持保留態度,將來也隻能靠證據說話。
“路頭,我現在反倒是有點相信那個小女孩是他殺的,你看那小女孩從死後就一直死不瞑目的,直至陳縣過來,輕輕那麽一弄,對方才合上了眼,陳縣可是一直要求我們竭力破案的,會不會是那小女孩知道陳縣能幫她沉冤昭雪,所以陳縣一來,她才肯閉上雙眼?”趙一德煞有介事的說著。
“去,去,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你也不看看你頭上戴的是什麽帽子。”路鳴氣得笑罵著,直指著帽子上的國徽,“看到沒有,那是莊嚴神聖的國徽,瞧瞧你,現在說些什麽屁話呢,我看你這個刑警大隊長思想素質還不過關,得送你再進黨校學習學習,讓你堅定一下無神論的思想。”
“路頭,我就是隨便說說,瞧您當真的。”趙一德悻悻的笑笑,這種想法他也就是隨便說說,真讓他相信有什麽鬼神,趙一德也還真不信,隻是剛才的事著實是讓他覺得詭異的很。
陳興笑了笑,沒說什麽,他也總不能將剛才他心裏一說要為張盈揪出凶手,張盈就真的合上眼睛這事說出來,真要那樣,別人就該說他這個縣長腦袋有問題了。
“對了,招待所那邊有提出對死者家屬補償嗎?”陳興關心道。
“好像還沒有。”路鳴和趙一德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陳縣,死者雖是死在招待所,但也沒人能說這事招待所就要負責任,所以這補償,其實完全看招待所的態度,他們要是一個子兒都不補償,誰也沒辦法。”
“怎麽說死者生前也是招待所的員工,又是死在招待所內,這招待所如果一點都不補償,那怎麽說的過去。”陳興皺了皺眉頭,心裏琢磨著這事還得找一下汪財才是,心裏縱然十分反感對方,甚至懷疑汪財就是凶手,但為了給張盈家裏爭取一些補償,卻也是不得不找一下汪財。
“這就要看汪財是不是有點良心了,他要是有的話,應該會給些補償,要不然的話,”路鳴說著,無奈的聳了聳肩。
陳興點了點頭,心裏記下了這事,晚上回去要專程找一趟汪財。
就在陳興前往公安局時,財政局長陸平也前往縣委,其實縣委縣政府都在一個大院內,溪門縣的財政狀況擺在那,窮的叮當響,因此辦公條件也將就著,縣委縣政府在一個地方,隻不過兩棟樓中間有個類似小花園的間隔地帶,頗有些涇渭分明的意思。
陸平來找汪東辰,已經事先跟陳興打過招呼,這是陸平對陳興表現出來的尊重,這種變化也是陳興去他家登門拜訪了一次才體現出來,陸平盡管仍堅持著自己的立場,但是在對陳興的態度上已經有所轉變。
“陳興說要從今年對各個單位的撥款裏麵截留一部分資金下來?”汪東辰聽到陸平的匯報,神色一驚,當著陸平的麵,汪東辰直呼著陳興的姓名,而陸平的神色也沒有任何異常,可見這種情況是再正常不過。
“陳縣是鐵了心要上旅遊區的項目,旅遊區如果能夠建成,那交通就成了旅遊區發展的第一個攔路虎,看陳縣的意思,是一定要先把路修起來。”陸平點著頭,中規中矩的回答著汪東辰的話,見汪東辰站了起來,陸平也跟著起身。
“截留各個單位的撥款,陳興倒是好大的魄力,他就不怕引得天怒人怨?”汪東辰看了陸平一眼,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陸平說著,來回走了幾步,汪東辰嘴角漸漸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敢這麽肆無忌憚的做事,之前算是高看他了。”
“汪書記,剛才我在陳縣的辦公室裏,聽他講了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講。”陸平看了看汪東辰,麵色遲疑。
“講,你在我這裏還有什麽不能講的。”汪東辰大手一揮,注意力也被陸平吸引了過去,屏息凝聽著。
“陳縣剛才說隻要是為了溪門的發展,能夠真正有益於溪門的老百姓,他就算是惹得天怒人怨也要做下去。”陸平正色道,陳興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但表達的意思也差不多,陸平隻不過說是給其潤色了一下,搬到了汪東辰麵前。
汪東辰聽到這句話時,臉上原有的幾分嘲諷笑容登時就僵硬住,怔怔的站在那裏,過了一會,汪東辰才狐疑的看了陸平一眼,“陳興真的是這樣說的?”
“千真萬確。”陸平莊重的點了點頭。
得到陸平的確認,汪東辰的神色很是古怪,複又在原地徘徊起來,陸平都有些弄不清汪東辰心裏在想什麽,良久,才隻見汪東辰道,“陳興既然想那樣搞就由他去吧,他都不怕得罪人了,我們去為他操什麽心。”
陸平點了點頭,見汪東辰沒有別的吩咐,便告辭了一聲,離開汪東辰的辦公室,將辦公室門合上時,陸平隱約聽見了辦公室傳來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聲。
辦公室裏,汪東辰坐在椅子上出神,陸平所說的那句話無疑給其帶來了很大的觸動,汪東辰著實沒想到從陳興嘴裏會說出那樣的話,而看陳興接下來想要做的事,可以看出陳興並不僅僅隻是在說空話,而是實實在在的付諸行動,汪東辰一開始對陳興的行為是嘲諷,咋一聽陸平那樣說,倒不知道是該說陳興是傻還是年輕人的一腔熱血了。
事實上,即便是陸平沒有轉述陳興所說的那句話,汪東辰依然是會讓陸平照陳興的話去做,因為汪東辰巴不得陳興搞得天怒人怨,讓縣裏的中高層幹部都對陳興產生不滿,一個領導者如果得不到下麵幹部的支持,那產生的後果可想而知,到時候不用汪東辰出手,陳興自己在溪門都無法立足,要知道,同廣大幹部站在對立麵的下場是很悲慘的。
“老咯,老咯,總得為自己多打算打算。”汪東辰突的自嘲的笑了笑。
晚上,陳興回到招待所時,汪財已經等候在招待所門口,見到陳興回來,汪財笑著迎了上去,“陳縣,您回來了。”
“嗯,有事嗎?”陳興瞥了對方一眼,汪財要是沒事,是不可能等在門口,心裏道了聲正好,他也要找對方,省去了麻煩。
“也沒啥事,張盈那個小姑娘不是自殺了嗎,現在您那裏沒人給你打掃衛生,我另外給您安排了一個。”汪財笑了笑,旋即歎了歎氣,臉上瞬間就是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哀歎道,
“我今天才知道張盈這個小姑娘的家境十分困難,沒想到他父母隻是靠著那幾畝地維持生活,家裏又有一個弟弟上學要負擔,張盈一個小小的姑娘就要承擔起家庭的重擔,也不知道這小姑娘是不是因為壓力太大才想不開自殺的,現在的小孩子也真是的,太過自我,做什麽事前也不先想想自己的父母,你說她這麽撒手一去,給自己的父母造成了多大的痛苦,家裏的情況更是雪上加霜,她那個弟弟今年可是要高考了,要是考上大學,光學費可就一大筆了,她父母哪能拿的出來,就指望著她賺錢呢。”
“汪總,你想說些什麽?”陳興盯著汪財,心裏已然產生了一些不悅。
“沒什麽,我就是隨便念叨一下,心裏頭實在是為張盈那個小姑娘惋惜,雖說她是自殺,但考慮到她以前我們招待所的職工,她的家庭那麽困難,我這個招待所的總經理也不能視而不見,下午我才跟張盈的父母見了一麵,代表招待所送了一萬的慰問金,這也算是盡自己的一番心意吧。”汪財哀歎道。
“張盈畢竟是你們招待所的職工,你們盡點心意也是應該的。”陳興淡淡的看了汪財一眼,點頭認可著對方的做法,他正好要找對方提下這個,汪財倒是主動做了,也還算是有點良心。
“可不是嘛,張盈這小姑娘以前工作還是十分認真的,這次盡點心意是應該的,下午看到張盈的那個弟弟,聽說學習很好,我當時就鼓勵他了,隻要他能考上大學,他的學費我都包了。”見陳興讚同,汪財說的更加起勁。
“不錯,難得汪總這麽有愛心。”陳興臉上難得露出了一個笑容,讚賞的望著對方,內心深處,陳興卻是疑惑不已,雙眼盯著對方,陳興試圖從汪財那笑得眯成一條縫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麽,他心裏麵對於汪財總是有著一些揮之不去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