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中午和父母親吃晚飯，下午，陳興便來到了市財政局，來之前已經和市財政局局長何明提前約好，陳興到財政局的時候，何明已在辦公室等候。
“陳興老弟，可好幾個月沒看到你了，是不是縣太爺當的太舒服，都把我這個老哥給忘記了。”陳興普一進何明的辦公室，對方的熱情就超乎想象，麵對著從辦公桌後迎出來的何明，陳興甚至都感到有些受寵若驚，何明這個管著錢袋子的局長在海城市眾多機關行局當中無疑是最受人巴結的一個，不管是市裏的單位，還是下麵區縣的領導，見到何明，無不都得禮讓三分何明這個市財政局長的地位也有些超然。
“何老哥，我是誰都能忘，唯獨不敢忘了您這尊財神爺，今年我們縣的財政資助，可還得靠您大筆一揮呢。”陳興上前一步，熱情的握住何明的手，對方叫他一聲陳興老弟，陳興也順勢改變了稱呼。
“陳興老弟，你瞧瞧，我就知道你沒這麽好心來看望我，肯定是為了錢的事才來找我。”何明臉色一板，佯怒道。
“是我的不是，今天晚上我做東，給何老哥您賠罪，何老哥您看怎麽樣。”
“那敢情好，最近好久沒有應酬咯，能夠碰上陳興老弟您請客也不容易，今天晚上我是一定不會客氣的。”何明想也沒想，笑著應下來。
要說何明會沒有應酬，打死陳興都不相信，就衝著對方管著錢袋子，想請何明吃飯的人都不知道要排隊排到哪去，何明此刻如此說，陳興心知對方是故意給自己麵子，更確切的說，是因為周明方的緣故。
“陳興老弟，今天來是為了棚戶區改造的財政資助款吧。”何明笑著請陳興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了下來。
“何老哥說的是，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進了你們這銀庫，除了要錢，可沒別的事。”陳興笑著點了點頭。
“市裏的批文已經下來了，棚戶區改造的資金援助比例，國家都有相關的規定，該撥給你們的錢，我是一分錢不會少。”何明揮了揮手，爽快道。
陳興笑眯眯的說著感謝的話，心裏頭亦是感慨不已，難怪人家都說朝中有人好辦事，要不是因為周明方的關係，何明怕是也不會對他這麽客氣，這次上市財政局來要錢，何明能答應的這麽爽快，陳興心裏對關係的重要性再次有了一次深刻的體會。
雙方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陳興並沒有在何明那裏久坐，從何明那裏出來，陳興按照之前的安排，來到了市委組織部，準備拜訪組織部長元江，這次到海城來，陳興是打算將之前原屬周係核心陣營的幾個主要領導都拜訪一遍。
到了市委組織部，通報之後，陳興很順利的見到了元江，隻是見到元江的樣子，卻是讓陳興微微有些驚訝，才一些時日沒見，元江頭上愣是多出了很多白發，整個人憑添顯了幾分老態，陳興依稀還記得上一次回到海城時，元江整個人的精神氣仍然很好，今日一見，卻是隱隱感覺對方表麵上雖然依舊精神，但骨子裏卻好像是有股疲態，表麵上的精神像是強裝出來一般。
“元部長，您這是？”陳興關切的望著對方。
“嗬嗬，多了不少白頭發是不是？”元江望了陳興一眼，隨意的笑著，“這白頭發以前就有了，隻不過平常都有按時去染發，這次就懶得去了，白了就讓它白了嘛，染得再怎麽黑也不是自己的，早晚還是會變白的，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不是自己的東西終歸是留不住的，以後啊，咱就讓它順其自然，省的跟它瞎折騰。”
陳興笑著附和著，心底裏感覺到有些怪異，隻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元江此刻給他的感覺也說不上哪裏不對勁，陳興隻是潛意識的如此認為著。
“不說這個了。”元江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談，看了看陳興，問道，“在溪門縣工作如何？還順利嗎？”
“還好，現在也才去沒多久，很多工作還在熟悉和磨合當中。”陳興正了正神色，認真道，悄然瞥了元江一眼，陳興這會突然想到還空缺的溪門縣縣公安局長一職，陳興想捧路鳴上位，但路鳴的前麵還擋著一個常務副局長榮鵬，按照路鳴所說，榮鵬是跟原局長韓東同流合汙，但這畢竟是路鳴一麵之詞，陳興並沒有將之太放在心上，關鍵還是陳興意識到了沒有自己的人，以後隻會吃虧，之前韓東這個公安局長敢對他陰奉陽違就是再明顯的例子不過，陳興心裏已經決定要拉攏一些幹部到自己這邊來，要想助路鳴上位，以後說不定還要借助到元江，雖然市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黃平在這個任命中會更有話語權一點，但若是元江出麵，想必黃平也會賣一點麵子，陳興心裏暗暗思量著。
元江並不清楚陳興心中所想，順著陳興的話道，“到一個新的地方工作，跟當地幹部的磨合是很重要的，作為外來者，初來咋到，要融入當地的政治環境本就不容易，若是還跟周圍的幹部相處不好，很容易就被孤立起來。”
“謝謝元部長的教誨，我會謹記的。”陳興虛心的點著頭，心裏略微有幾分感激，陳興能聽出來，元江這一兩句話確實是在真心提點他。
抬頭望了元江一眼，陳興發現對方正怔怔的望著自己，有些出神，陳興神色一凜，以為自己身上哪裏有什麽怪異之處，卻隻見元江突然歎了一口氣，道，“年輕真好，陳興，我是真羨慕你啊，要是哪一天，我們的科學技術真的發展到了可以穿越時空，那我一定要選擇回到過去，多享受享受年輕人的生活。”
“元部長，您現在可一點都沒老，我看您呐，比好些年輕人都還年輕呢。”陳興詫異的望了元江一眼，心裏頭怪異的感覺正濃，今天元江說的一些話，著實是有些奇怪。
“陳興，你就別恭維我咯，我這都是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哪能跟你們這些年輕人相比。”元江感慨的笑了笑，“還是你好啊，年輕，有活力，有朝氣，將來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這可是誰都羨慕不來的。”
“元部長您過誇了，我現在在這個副縣長的職位上，都生怕幹不好，將來的事情就不敢想了，再說，還得靠元部長您多提點呢。”
“要是將來還有機會，那自是不用說。”元江淡淡的笑了笑，起身站了起來，“陳興，你來看我，說明你有這份心，我很高興，不過今天下午怕是沒時間陪你聊天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改天咱們這一大一小再好好聊聊。”
“好，那就不打擾元部長您工作了，下次再來看望您。”陳興笑著點了點頭，對於元江擺出了一副送客的樣子，心裏也沒多想，元江畢竟是組織部長，有些忙的事情也很正常，再加上自己也是突然來拜訪，元江能抽空見自己，已經是十分給自己麵子了。
在陳興人在海城，溪門縣裏，由縣公安局副局長路鳴親自主持，對縣城裏娛樂城那一帶的治安環境進行了大規模的整治活動，陳興在接到秘書何齊的電話後，臉上不由得浮起幾絲笑意，路鳴這是在用實際行動答複他，也算是沒枉費了他內心想扶持對方的想法。
晚上，陳興將何明約到了黃明所開的酒店，“何老哥，這是我朋友開的酒店，以後你可得多照顧照顧。”陳興笑著給何明介紹著，又指著一旁的黃明給何明介紹著，陳興的話音一落，黃明也忙識趣的趕緊上前問好，“何局長，您好。”
略微朝黃明點著頭，算是打過招呼，相對於在陳興麵前的熱情，何明在其他人麵前，市財政局長的氣勢自然而然的就出來了，不是何明故意端架子，而是何明確實有這個資格，不論是其它機關行局的幹部，亦或是下麵縣市上來跑款子的領導幹部，想要約何明出來吃頓飯並不是那麽容易，像陳興這種貧困縣的副縣長，能夠讓何明這麽熱情，也算是例外了。
黃明在包廂裏朝何明敬了杯酒，便退開了去，包廂裏就隻剩下何明和陳興兩人，“何老哥今晚還有急事？”陳興見何明不時的在看看時間，不由得出聲問道。
“跟陳興老弟你吃飯，就是再急的事也得先放下不是。”何明淡淡的笑了笑，道出了原委，“我今晚還約了齊秘書長，不知道他會不會過來。”
“齊秘書長？”陳興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是市政府秘書長齊一宣，之前曾擔任市委副秘書長，在幾名副秘書長當中，排名算是較為靠後，齊一宣能擔任市政府秘書長，是周明方拿下原市政府秘書長詹林後，力挺上去的，說起來，齊一宣也是貼上了周係標簽的人物了。
“齊秘書長這麽忙，能抽空過來？”陳興心裏微微有些喜意，能夠多跟齊一宣這位市政府的大管家多接觸，也還不錯。
“那就不見得了，齊秘書長可沒我們想象的那麽忙。”何明搖了搖頭，眼裏閃過一絲苦澀，陳興一直在關注著何明的神色，何明臉上的細微變化恰好被他看了個一清二楚，陳興心裏一怔，莫非發生了什麽事不成？
“齊秘書長不知道會不會過來，陳興老弟，咱們就先不等他了。”何明再次抬手看了下時間，終於是沒打算再等下去。
“何局長，你這樣自己先吃了，可就不夠意思了，虧我還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門從外邊推開，進來的赫然是齊一宣，陳興雖是跟對方不熟，但也見過好幾麵，齊一宣一進來，陳興已是站起身相迎。
陳興的這個動作讓齊一宣臉上多了幾分笑意，朝陳興笑著點頭，“陳秘書，現在可該叫你陳縣長才是了。”
“齊秘書長您叫我小陳就好了。”
“叫你小陳可要讓人覺得我倚老賣老咯，我還是學學何局長，叫你陳興老弟吧。”齊一宣剛才在門外聽到何明的說話聲，這會也是學著何明對陳興的稱呼。
“齊秘書長，陳興老弟，你們也都別站著了，有話坐著說。”何明站在中間，拉著兩人坐了下來。
何明和齊一宣聊著，陳興坐在一旁，聽著兩人聊天，陳興心裏頭微微有些疑惑，何明和齊一宣之前熟不熟他並不清楚，不過他記得何明和市委秘書長李寶金和組織部長元江應該也算是蠻熟才是，畢竟三人之前都是周明方信得過的人，照他今天這觀察來看，倒好像周明方離去後，何明同李寶金和元江之間仿若也是很少再走動。
“今天下午我去拜訪了元江部長，現在給他打個電話，不知道他會不會過來。”陳興笑著開口道。
“不用打，老元肯定是不會來了，我對他了解，也不知道他這陣子在幹嘛，基本上不出來應酬了。”何明擺了擺手。
陳興手上的動作一頓，將拿出來的手機又放了回去，何明這麽說，他倒也是沒必要再去打電話，隻不過聽何明對元江的稱呼，雙方的關係應該也還算是不錯才是，他剛才的猜測倒是有些偏差了，“下午看到元江部長，感覺元江部長的身體好像沒以前好了，白頭發多了，精神狀態也有些差。”
“是嘛？”何明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我也有些日子沒見到他了，不過話說回來，他這陣子怪怪的，跟以前不太一樣，也不知道他在幹嘛了。”
何明的話無疑是印證了陳興下午見元江時的感覺，能夠細微的感覺到元江說話有些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哪裏不太對勁。
陳興這會也沒工夫多想，何明和齊一宣都不時的在跟他講話，雙方都有問到周明方，陳興其實到溪門的這些天，也沒再跟老領導周明方聯係過，嘴上也隻能笑哈哈的應著。
酒過三巡，齊一宣跟何明幹了一杯，像是不盡興，又自己一口幹了一小杯白酒，突然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咱們這些當下屬的，可真的是不好當咯。”
“哎，可不是嗎，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燒到咱頭上來。”何明附和著齊一宣的話，臉上有些苦澀，跟陳興之前見到的完全是一模一樣。
“要不是周書記的威望還在，恐怕昆明書記就迫不及待的想拿我開刀了。”何明瞥了陳興一眼，當著陳興的麵，也沒避諱什麽，更像是故意說出來的一般。
“何局長，你還算是好的，至少昆明書記還沒動你不是，你這個財神爺要是能當的機靈點，興許還真能坐穩了這位置，我這個市政府秘書長才當的是窩囊，周書記把我提到這個位置上來，卻是這麽快就調走了，我現在在市政府的地位可是尷尬的很，張市長壓根不待見我，現在周書記調走了，張市長可就沒有顧忌的人了，我看呐，我這個秘書長很快就要被擼下去咯，之前的詹林被調到閑職上去，我看我的命運也跟他差不多了。”齊一宣苦笑道。
陳興初始聽到兩人的話還沒反應過來，兩人這麽一說，陳興一下子明白過來，敢情是因為周明方現在調走了，調來了新的市委書記，何明這些原先周係的核心人物，如今的日子都不好過。
望著在互訴苦水的齊一宣和何明兩人，陳興一時也有些沉默，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句話從古到今都不會變。黃昆明來到海城上任，他一個市委書記想要鞏固自己的地位，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兩個重要的部門，隻是如今何明能安然的坐在財政局長的位置上，想必也是黃昆明顧忌到上頭的周明方的緣故，周明方畢竟不是退休，而是高升，從黃昆明到海城以後，還沒進行過任何人事上的調整，依稀能看出黃昆明似乎也在保持克製。
陳興看了看麵前的齊一宣一眼，對方的日子怕是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說，比何明還難過，畢竟周明方已經不在海城，失去了這個最大的掣肘，趙一萍怕是又要抖起來，即便不敢將手伸到市委來，但在市政府，想必趙一萍這個權力欲望極強的女人是會想將市政府牢牢的抓在自己手裏，齊一宣這個市政府秘書長的處境也就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