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38.若真能有來生,這次換你來傷害我……
V238.若真能有來生,這次換你來傷害我……
手機還被她緊緊的攥在手裡,顧妤兀自對著夕陽微笑。
她自言自語道:「收拾完了許嫣然,也該輪到下一個了……」
身後的門被人從外面敲響。
顧妤轉過身來,朝著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說道:「進來。」
俞泓一身黑色OL套裝走了進來,在顧妤身前停住了腳步,穩聲說道:「顧總。」
顧妤收回了目光,從落地窗前的矮台階上走下,頭也沒抬的問道:「什麼事?」
俞泓的表情很肅穆,目光一直放在顧妤的臉上,語調沉重的說道:「醫院那邊傳來消息,嚴先生……已經走了……」
顧妤腳下不穩,一個踏空,失去重心后,整個人半坐在身後的台階上。
俞泓見狀趕忙上前來攙扶。
顧妤緩慢的將俞泓伸過來的手從眼前推開,她臉色蒼白的抬起頭來,看著俞泓,一臉沒法接受的皺起眉頭,問道:「走了?」
俞泓的唇角抿的更緊了些,點了點頭后,沉聲答道:「是的,嚴先生已於下午4點45分病逝。」
顧妤的腦中突然一片空白。
她沒有哭,也沒有失去理智,除了臉色白的嚇人以外,她甚至沒表現出多一分情緒來。
俞泓有點擔心的看著仍舊坐在地板上的顧妤,關心道:「顧總,地上涼,還是起來吧……」
顧妤沒理會俞泓,頭也沒抬的對著俞泓說道:「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俞泓停留了片刻,也只能轉身。
在俞泓轉身關門的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朝著裡面的顧妤看了一眼。
顧妤的頭瞥向窗外,夕陽的餘光照在她的臉上,有些凄涼。
俞泓垂下目光,輕輕的將門關上。
她的手機不間斷在重複的震動,俞泓看了一眼上面顯示的號碼后,轉身出了辦公區域,一個人朝著茶水間的方向走去。
茶水間內,俞泓接通了厲紹憬打來的電話。
俞泓很識趣的叫了一聲:「先生。」
她直接省去了名諱。
厲紹憬在電話中問道:「她知道消息后,什麼反應?」
俞泓自然知道厲紹憬口中的那一句『她』指的是誰,便穩重的對著手機說道:「她說想一個安靜會兒,除此以外,就什麼也沒說了。」
電話里的厲紹憬沉默了片刻,說道:「好,有什麼事,你再打電話給我。」
「好的,先生……」
俞泓說完后,掛斷了電話。
長長的一口氣嘆出后,俞泓才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機,轉過身去。
一轉身的功夫,俞泓被突然出現在身後的人嚇了一跳,手機直接掉在了地上。
張帆手裡拿著水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已經站在了那裡。
俞泓再沉穩,遇到這樣的情形,也難免會有些慌亂。
張帆彎腰將俞泓的手機從地面上撿起。
她把手機遞到俞泓的眼前,語氣平淡的問道:「是厲紹憬?」
俞泓聞言,臉色瞬間白了下來。
她想撒謊,可她知道,她騙不過張帆的眼睛。
公司里,沒有太多人懼怕顧妤,卻有很多人畏懼張帆。
張帆的能力有目共睹,做事嚴謹到幾乎苛刻,一個顧純清被放假在家,難道還不能說明她在顧妤眼中的地位嗎?
俞泓手足無措的將手機從張帆的手中拿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張帆淡淡的將目光從俞泓緊張的臉上收回,自己朝著飲水機的方向走了過去,留給俞泓的是個穩重的背影。
俞泓在她身後站了片刻,想故意將話題岔開,故而問道:「張總怎麼自己來茶水間接水了?助理小陳呢?」
張帆轉過身來,回頭看向她,笑著說道:「小陳被我派去項目組跟進新項目的進度了,不過接杯水而已,我自己有什麼不行的……」
俞泓訕訕的點了點頭,笑的臉部肌肉僵硬。
張帆低頭喝了口水,又抬起頭來,道:「小陳工作能力不及你,這也是我當初把你安排在顧妤身邊的初衷,你究竟效力於誰,說實話,我不感興趣。只不過,顧氏不養閑人,更不養外人,你自己好自為之……」
一番話說完,張帆再也沒看俞泓一眼,繞過她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門口處,俞泓最終還是叫住了張帆。
張帆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面帶淺笑的看著她。
俞泓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垂下目光后,說道:「張總,我拿顧總的工資,自然也忠心效力於她,如果您想辭掉我,我也沒話可說,這是我應得的結果。但我只想對您說一句,厲總並無心加害顧總,他心裡除了顧總,誰也沒有,又怎會害她?」
張帆注視著俞泓的面孔,笑意更深。
張帆吸了口氣,端著水杯走到俞泓身前,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你在顧氏兩年,我自然清楚你都做了什麼。」
俞泓抬起頭來,臉色突然有了些潮紅,情緒也微微激動。
俞泓說道:「張總,我的確是厲總安插在顧氏的這沒錯。但是這兩年來,我有沒有做過對不起顧氏,或者吃裡扒外的事,您應該最清楚。厲總明著不與顧氏來往,暗中卻為顧氏做了許多,您是否還記得當初,靳氏有意為難顧氏時,我站出來提出的針對方案,其實,那並不是我……」
「我知道……」
張帆突然打斷俞泓沒說完的話,繼續說道:「一個助理,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我心中自然有數,厲紹憬一直站在你身後,我也並不是不清楚。你今天對我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告訴我,顧總還不足以擔當顧氏重任,要不是有厲紹憬保駕護航,顧氏前景依舊堪憂,對嗎?」
俞泓的眼圈微微有些紅,錯開了與張帆對視,低聲說道:「顧總並非沒有能力,只是手段太激進,商場里有句話叫過剛易折,如果沒有厲總站在顧氏身後事無巨細,恐怕,也撐不到這一天……」
這句話說的就有些過分偏袒厲紹憬了。
張帆聽了倒也平靜,沒點頭贊同也沒搖頭否認。
這讓俞泓有些心裡沒底。
張帆繼續看著她,一臉深意:「我沒打算辭退你,也沒打算告訴顧妤你是誰的人,你不用過於激動。我只是想告訴你,有些事你管也就管了,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不傷害顧氏利益的前提下,我無意追究。但有些事你做的過了,我就要提醒你了,例如,顧妤替我去赴林總的約,厲紹憬和溫肖默是怎麼會出現在那裡的,恐怕……只有你最清楚……」
俞泓沒想到張帆會去背後查這件事,一時間無言以對。
張帆收斂的面上的笑意,表情嚴肅的說道:「在我看來,這是顧總的私事,不該我們插手,你覺得呢?」
俞泓到底低下頭來,咬緊了自己的嘴唇。
張帆的手機乍然響起。
張帆沒再理會俞泓是種什麼表情,將手機拿起,很快接了起來。一邊朝門口的方向走去,一邊對著手機說道:「你好,周總……是的,不忙,您請講……」
俞泓一個人站在茶水間里,直至張帆的背影消失。
她回了好一會兒的神,似乎才明白了張帆話里的意思。
所謂私事……原來,張帆也是不希望顧妤和厲紹憬再有更多交集的……
……
辦公室里,顧妤在落地窗前坐了很久。
直到夜幕降臨,她才從地板上起身,走到辦公桌前坐下。
嚴復到底還是離開了,選擇在這樣的一個時間裡。
顧妤還記得,曾經嚴復說過,一天之中,他最喜歡黃昏。
夕陽落下的一剎那,他覺得像是一副油畫。
他喜歡攬著顧妤,坐在美國廉價出租屋前的草地上,看著那樣的一幕,並笑著在她耳邊說,要與她看完這一輩子的斜陽。
那個時候的顧妤,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如果沒有之後發生的事情,也許,現在她仍舊幸福著。
可惜,這個給她承諾的人,卻最終還是背叛了她。
而如今……同樣又背棄了他曾許下的諾言……
顧妤對著電腦沉默,她的手不自覺的觸碰到了滑鼠。
黑暗的辦公室里,並沒有開燈,顯示器屏幕亮起的同時,將顧妤的臉映成了各種顏色。
顧妤的郵箱提示音響了一下,那裡有郵件進入,署名來自嚴復。
顧妤的心頭一緊,看著垃圾箱里同樣署名的郵件至少有不下十幾封。
她曾經看都不看一眼,毫不留情的直接點擊刪除。
而這一刻,嚴復已經不在了,她反倒覺得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顧妤隨手點開了一年前的郵件,裡面傳來聲音清脆的生日祝福音樂。
顧妤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的確,是去年她過生日的當天。
嚴復的郵件很短,是些祝福的話。沒有半分寒暄,也沒有多餘的曖昧,像是來自於遠方一位老朋友的祝福一樣。
顧妤隨手又點開了幾封。
內容都不算很長,除了一些提示她天冷加衣服的關心話語,再沒有其它。
顧妤將郵件拉至最底部,三個小小的字進入眼帘——『盼,平安』。
顧妤的心頭一酸,嘴角卻彎了起來。
沒錯,顧妤笑了。
嚴復有這樣的習慣,他會把自己心底了最記掛的人都標註上「平安」二字。
比如他手機通訊錄里父母的署名後面都會加註平安二字……
曾經,顧妤用來取笑他的迷信。
可嚴復不以為意,他說,那都是他最掛心的人,他把心裡想的念出來,這樣自己也能安心。
如今,顧妤不再取笑他了。
而他也走了……
顧妤扶著額角,將最新的一封郵件點開。
郵件的時間,顯示是在幾天前。
裡面有個被壓縮了的附件,並伴隨著嚴複寫下的幾句話。
【顧妤,又快要到你的生日了。
可我怕我到時候再也沒力氣翻開筆記本給你發一句『生日快樂』了,這恐怕是我生命里寫下的最後一封郵件了。
我想了很久,在臨死前把這封郵件寫給誰,可最終竟然悲催的發現,除了你,我已經無人訴說。
我的生命不長,28年的時間裡,我做過很多的事。
有對的,有錯的,可現在想來,不過是過眼雲煙,都算的了什麼呢!
以後的日子對我來說,已經沒什麼盼頭,我父母會相繼離去,而你會嫁人生子,這些對我有意義的人都將離我遠去。
現在想想,我也沒什麼可挂念的了。
我這一生只愛過一個人,卻對不起兩個人同樣愛過我的人。
一個是你,而另外一個是許曉染。
我自知我是卑鄙的,利用了許曉染對我的好感,成就了我今天所擁有的一切。
我以為她會恨我,可她沒有。我很內疚……
附件里是一份許曉染曾在四川陷害你時,被我保留下來的佐證。
我想了很久,決定還是應該將它交給你。
雖然我明知道我已經沒資格替她求情,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再給她一次機會。
當然……最終決定取決於你。
或許當初沒有我,你們之間也不至於此……
顧妤,我這一生里最美好的日子,就是在英國的那幾年。
這段日子與病魔抗衡,唯一讓我支撐下來的,就是這些。
我把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回憶了一遍,這才覺得不枉此生。
這輩子,我錯過了你,唯願還有來生。
若真能有來生,這次換你來傷害我,無論你對我如何殘忍,我都會甘之如飴……】
郵件的最末,依舊是三個不起眼的小字,寫著『盼,平安』。
顧妤的眼眶是濕的,嘴角依舊淺淺的彎著。
她終於選擇點擊了回復,並輕輕的在裡面敲下了四個字——平安,勿念。
……
嚴復去世的消息,在小年這一天里顯得微不足道。
接近春節的爆竹聲,掩蓋了過於悲慟的氛圍。
在顧妤的眼裡,世界的每一處角落裡都上演著悲喜交替的情景劇。
有些人的人生正被喜劇填滿,而與此同時,也有人的人生里正上演著痛不欲生的悲劇。
也許,這就是生活了吧。
可對於嚴復的去世,她並沒怎麼傷心。
並非她鐵石心腸,而是在心底里早就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現實。
嚴復閉上了眼睛,他的世界里便不會再有痛苦發生,而往往那些活著比死還痛苦的人,才是真正的悲哀。
顧妤關了電腦,拿起了自己的大衣外套。
俞泓還等在門口,看著顧妤叢辦公室里走出。
兩人對視了一眼,還是俞泓先選擇開了口。
俞泓看著顧妤,語調低沉道:「顧總,我們現在要趕過去嗎?」
顧妤回頭看了俞泓一眼,平靜說道:「不用了,有許曉染一人,足夠了……」
俞泓沒想到顧妤會提到其它的人,而許曉染這號人物,在俞泓的腦海中也是多少是有些印象的。
雖不了解這三人之間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糾葛,可顧妤既然說不去了,那就不去了吧。
——
張帆幾乎每天都是顧氏里最後一個離開的員工。
她關掉辦公室的所有燈的開關后,一個人站在電梯前,抬起手臂,看著腕錶上時間。
時間顯示,已經9點過一刻。
顧氏集團的門衛處,保安伸出手和張帆打了招呼,並開玩笑說:「我想張總一定是拿雙倍工資的,否則,每天怎麼都是您最後一個出來?」
張帆友善的對著保安笑了笑,轉身離開。
門口處,一輛黑色幻影早早的停在了那裡。
張帆止步,朝著車的方向望去。
果然,車裡面的人見她出來,降落了車窗。
厲紹憬一身黑色的薄呢大衣,裡面是同顏色的西裝,搭配這灰藍色的襯衫。
他推開車門,從車裡走下,在張帆的身前停住了腳步。
張帆抬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掛上了一抹疏離的笑,問道:「看來厲總真的是在等我了?」
厲紹憬不置可否,笑著看向張帆道:「關於聿崢的事,我有話想對張總說,還不知道張總現在有沒有這個時間……」
張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