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83.抱緊我,別去管它!
韓程程站在人群里,看著外面的場面,臉色慘白,結巴道:「她沒跟我一起下來,好像還,還在山坡上……」
韓程程的話音未落,轉眼間一個黑影已經沖了出去。
譚之薇轉過身來,朝著厲紹憬的身影看去,表情中有些迷惑。
……
山坡上的人都拼了命的往山下跑,尖叫聲,哭泣聲縈繞不止,而厲紹憬隻身一人正逆著人群往上溲。
譚之薇認出厲紹憬時,她呆若木雞道:「他……不要命了嗎?」
當韓程程也反應過來往山坡上跑時,厲紹憬已經先到了顧妤身邊。
顧妤被石塊砸中了腹部,正仰坐在地上,痛的臉色慘白,根本起不來恧。
嫩黃色的雪橇服過於顯眼,厲紹憬一眼就認出了她。
跑到她身旁蹲下,身邊還不住的有雪塊落下。
厲紹憬用身體護住了顧妤,卻不敢輕易的將她抱起。
「顧妤……」厲紹憬喚著她的名字。
當顧妤抬起頭時,厲紹憬才發現她的下嘴唇已經被咬破了,可見疼的不是一般。
「厲叔叔……」
顧妤的眼圈裡升騰起了水霧,因恐懼而沒了血色的小臉,在看到厲紹憬的這一刻,終於表現出了一絲鬆動。
「忍著點疼。」厲紹憬低著頭,說這話時表情過於專註。
顧妤輕點了點頭,可在厲紹憬將她攔腰抱起來的時候,她還是疼的直吸冷氣。
可就在厲紹憬剛直起腰的時候,山坡下傳來韓程程的一聲大喊:「顧妤,小心……」
幾乎是與此同時,顧妤再次摔倒在地。
而這一次沒有雪塊和石塊砸在她身上,相反的是耳邊傳來了厲紹憬的一聲悶哼,兩個人滾落在一起。
顧妤疼的叫出了聲,厲紹憬整個身子壓在她的身上,而一塊石塊正好砸在了他的背上。
厲紹憬左手護著顧妤的頭,右手用盡了全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深怕壓傷她。
可即便是這樣,顧妤還是被他壓在身下,一動也動不了。
厲紹憬撐在地上的右手上還包著白色的紗布,被顧妤死死的壓住。
身邊不時的還有石塊滾落,厲紹憬一把抽出右手,再次起身將顧妤抱起。
受傷的手脫離的紗布,被扯的血肉模糊,上面剛漸好的皮膚又被掀掉,露出新鮮的血肉。
顧妤看的觸目驚心,伸出手去抓他抱著自己的右手手腕:「你手怎麼了?」
「抱緊我,別去管它!」
被厲紹憬抱在懷裡,顧妤的臉離他的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鼻息間的呼吸。
厲紹憬的額頭上有汗,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疼的。
眼看快到山坡下面,韓程程也奔了過來,看了厲紹憬一眼,目光落在他血肉模糊的手背上。
韓程程伸出手,想將顧妤接下。
可厲紹憬並沒有要把顧妤交給他的意思,而是直接說道:「去叫救護車。」
說完,直接抱著顧妤繞過了他,直奔休息室。
突然被厲紹憬命令,韓程程愣了幾秒,這才轉過身跟了過去。
……
山坡上的人基本上已經全部撤了回來,休息室里亂作一團。
滑雪場的工作人員都趕了過來,幫忙照顧傷員。
被砸傷的人不少,輕傷的居多,重傷的也有幾個。
滑雪場緊急聯繫了救護車,並把嚴重的傷員帶去了救護室救助。
救護室不大,被幾個重傷患者和家屬佔滿,滑雪場里的救助人員,根本就忙不過來,許幑茵和羅琳醫生也及時趕了過去幫忙。
顧妤一直被厲紹憬抱在懷裡,韓程程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一臉著急道:「救護室里已經忙翻了,這裡救助條件有限,我怕顧妤會傷到臟腑,我們要不要等救護車來……」
厲紹憬看著懷裡的顧妤臉色一陣比一陣白,想也不想,轉身朝門外走。
「唉?你要帶她去哪?」韓程程站在身後大喊。
厲紹憬頭也沒回,腳下不停:「去醫院,這裡離市中心遠,救護車趕過來還有一段時間。」
聞言,韓程程喊道:「我也去!」
……
一路上,韓程程坐在駕駛的位置上,將車開的飛快。
譚之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不時的向後張望,一臉焦急:「顧妤,你可要挺住,我們馬上就到了。「
厲紹憬和顧妤坐在後排的座位上,顧妤幾乎是半躺在他的懷裡。
顧妤除了疼以外沒有太明顯的感覺,她虛弱的對著譚之薇擠出了一絲笑:「放心,我沒那麼容易死。」
譚之薇聞言,勉強的彎起了嘴角,可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顧妤疼的閉著眼深吸了口氣,再睜眼時,對上的是厲紹憬深刻的眉眼。
厲紹憬一直低頭看著她,目光寸刻不離。
感受到厲紹憬關切的注視,顧妤說不出的舒服。
四目相對,顧妤從他的眼裡看到了緊張的情緒。厲紹憬受傷的手,依舊緊緊的抱著她,顧妤的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盛開,悄無聲息,卻暖人心脾。
眼前的這張英挺的臉,她像是怎麼看也看不夠,厲紹憬也一改往常的作風,今天他的視線里全都是她,再也沒有移開過。
……
——————
陸軍總院的急診室里,顧妤躺在病床上,獃獃的望著天花板。
醫生在給她做完全身檢查后,摘下口罩:「問題不大,幸虧沒有砸中重要臟器的部位,沒有生命危險。」
所有人聞言,終於鬆了口氣。
不過,顧妤肚皮上留下足有拳頭大的一塊淤青,青的發紫,喘氣都疼。
顧妤回過頭,尋找著厲紹憬的身影。
厲紹憬聽完醫生的陳述,轉身出了門,去了哪裡沒人注意到。
……
薛君山來醫院的時候,顧妤已經被送進了普通病房。
老首長几乎是被院長和幾個專家護送進來的,這陣仗嚇的譚之薇站在一旁都大氣都沒敢出,心裡暗暗的說了無數次的牛B了。
院長親自站在老首長面前,將顧妤的情況和老爺子說了一下。
聽聞顧妤沒什麼大事,老爺子也總算放下心來。
只是院長和專家組的醫生前腳一走,老爺子的拐杖就拎起來了。
顧妤還沒等躲,韓程程的腿上就已經挨了一悶棍了。
韓程程叫著跳起來,直往譚之薇身後躲,看向薛老首長的眼神都是懼怕的。
老爺子用拐棍指了指病床上的顧妤,又指向韓程程:「我就知道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又出去給我惹禍了,敢情還真是合著伙的騙我呢!」
說著,又朝著譚之薇身後的韓程程打。
韓程程躲不過,抱著腦袋鼠竄,最後順著牆根摸到了門,打開就跑了出去。
譚之薇被嚇的臉色發白,僵硬的站在病床前,動也不敢動。
別看老爺子年紀大,這下手還真不輕。
薛老爺子在譚之薇身上掃了一眼,將拐杖收了回來,到底是沒說什麼。
一旁病床上的顧妤,早已經將被子拉到了脖子以上,蓋住了一半的臉,小心翼翼的盯著外公,說道:「外公,您不能都怪程程的,是我叫他……」
顧妤的話還沒說完,老爺子就已經喊道:「你還敢幫他說話?!要不是看你今天受了傷,我不打斷你的腿我都不姓薛!」
被老爺子這麼一吼,顧妤也瞬間閉了嘴,只露出一雙大眼睛,從被窩裡偷偷的看著他。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有人正走進來。
老爺子以為是韓程程,背對著門,寒著臉頭也沒回。
還是譚之薇先發現了厲紹憬,趕忙走過去,問道:「厲先生,您的手沒事吧?」
厲紹憬抬頭打量了譚之薇一眼,淡淡回應道:「沒事。」
薛老爺子聽見是厲紹憬的聲音,轉過身來。
厲紹憬幾步走到病床前,看了顧妤一眼,轉頭面向老首長,叫了一聲:「薛伯伯……」
薛老走到厲紹憬身前,看著他:「紹憬啊,今天多虧了你啊。」
「沒什麼,人沒事就好。」厲紹憬沉穩答道。
老首長點了點頭,轉身坐在了顧妤身邊,放下了剛剛威嚴,眉眼間都是濃的化不開的哀慟情緒。
他看著顧妤的臉龐說:「你呀,跟你媽媽小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她可比你省心多了……」
提到了顧妤的母親,顧妤的小臉也耷下來,不吭聲。
老爺子繼續說道:「就算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你總該為外公想想吧?我都這麼一把年紀了,你要是真的出了事,等我閉了眼的那天,怎麼和去你媽媽交待啊?」
顧妤知道外公這是傷了心,癟了癟嘴,道:「對不起,外公,我知道錯了……」
認錯態度良好,這總歸讓老爺子心裡舒服了點,伸出大掌在她的頭頂上拍了拍,起身道:「罷了,既然醫生也說沒有大礙,打完這瓶吊針就跟我回家去吧,大年三十,家裡沒個人氣怎麼行……」
顧妤連忙點頭如搗蒜,這會兒老爺子說什麼是什麼,她半分也不敢反駁。
薛老爺子被院長請去了辦公室,病房裡只剩下厲紹憬和譚之薇了。
譚之薇在病床前站了一會兒,看了看顧妤,又看了看厲紹憬,總覺得自己站在這裡有些多餘,尋著個給家裡打電話的借口就躲出了病房。
譚之薇不傻,雖然顧妤嘴上不承認,可她對厲紹憬的心思,她一眼就看明白了。
可厲紹憬呢?他看向顧妤的眼神里明明是帶有一絲情愫的,可這情愫到底是來自於哪方面?譚之薇說不太清楚。
即便是這樣,她心裡依舊有一絲懷疑,無論如何,她都覺得厲紹憬對顧妤也絕不只是簡單的對晚輩關心。
……
病房裡一下安靜了下來,顧妤有些不自在。
她心跳的飛快,厲紹憬的視線一直放在她的臉上,她有些不敢與他對視。
平靜了片刻后,顧妤咬著牙從病床上坐起,抬頭看向厲紹憬重新包紮好的右手,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燙傷。」厲紹憬的語氣很淡。
顧妤吸了口氣,自古以來皮外傷就要屬燙傷最折磨人,不愛好不說,還疼的鑽心。
回憶著他從自己身下用力的抽出右手,那種疼,顧妤簡直不敢想……
厲紹憬沒有坐,站在病床不遠處。
兩人間短暫的沉默,氣氛有些詭異。
顧妤嘗試著找些話題,可一時間腦袋裡卻空了,面對厲紹憬這樣冷清的人,她還真不知道什麼話題,能讓他感興趣。
還不等顧妤糾結完,厲紹憬倒先開了口:「以後最好離韓程程遠點,出事只會自亂陣腳,幫不上大忙。」
「……」
顧妤詫異的看向他,完全不明白厲紹憬是何時對韓程程有了這麼大的偏見。
發愣的功夫,厲紹憬已經轉身朝門口走。
見厲紹憬要走,顧妤腦子一熱,一聲『厲紹憬』從她口中急急喊出。
厲紹憬轉過身來看向她。
他的目光很沉,眉眼又過分的深邃,眸子里的情緒讓顧妤看不懂。
不過,她還是硬著頭皮問道:「為什麼每次我有危險,你都會出現在我身邊?」
厲紹憬的眉頭微微蹙起,沒有回答。
顧妤依舊認真的看著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明明知道今天的事很危險,如果砸到你的是個大石塊,很有可能連命都會交代在那裡,可你為什麼還要衝上去救我?」
厲紹憬眉頭蹙的更深,盯著顧妤的表情未變,許久之後,才平靜說道:「那是我該做的……」
顧妤有些不能理解,心底里的話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你欠我什麼嗎?」
厲紹憬偏了偏頭,表情里多少有些不耐煩:「不欠!」
顧妤被他的表情震懾的微微一怔,厲紹憬已經轉身拉開了病房的門。
臨走前,他回過頭來:「以後別叫我的名字,叫我厲叔叔!」
顧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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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夜晚,
嚴復一個人坐在高檔的複式公寓里,目光一直停留在放在茶几上的手錶上。
那是一塊廉價的機械腕錶,如今早已經配不上他的身份。
他沒有丟棄,那是顧妤曾經用了一個月的工資為他買來的……
電視里的主持人喜氣洋洋的說著數年不變的吉祥辭,屋外也開始淅淅瀝瀝的飄起了雪花。
嚴復表情清冷的吸完了一根煙,煙頭捻滅在煙灰缸里后,低著頭許久都沒有再抬起來。
今天是顧妤的生日,他沒有忘記。
安靜的躺在沙發里的手機,再次被他拿起。
謹記於心的號碼一次次的被他撥打出去,而聽筒里能傳來的只有冰冷機械的人工服務提示音【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將手機扔去一旁,他又抽了一根煙出來,放進口中點燃。
青白色的煙霧正在裊裊上升,而窗外噼里啪啦炸著大朵的煙花。
從沙發里起身,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站在窗前喝下。
而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轉身朝著茶几的方向走去。
水杯放在茶几上,他拿起了無繩座機電話,撥通了顧妤的手機。
一聲聲撥通的提示音,讓他的心在慢慢下沉,果然……
電話那頭響起顧妤的聲音,語調有些慵懶:「喂?我是顧妤,你哪位?」
聽著熟悉的聲音,嚴復的心情五味雜陳,由最開始的憤怒,慢慢的演變成了酸楚。
顧妤的聲音還在:「怎麼不說話?是打錯了嗎?」
嚴復掛斷了電話,胸口劇烈起伏。
他將茶几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也包括那隻保存還很新的機械腕錶。
他是氣憤的,挫敗的,憋在心底的這股子鬱氣發泄不出,堵得他胸口難受。
客廳門口處響起了突兀的門鈴聲,將他的理智逐漸拉回。
他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眉頭蹙起,越過一地的狼藉,朝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