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騫聽至此處,猛地鬆開了自己的手,心中似有怒火燃燒卻無處發泄,良久,他忽然仰頭揚聲笑了起來,“好,我可以不問,我不管你知道什麽,可你若敢向阿南提起半個字,我定不饒你。”
新川城和南豐城的天氣漸漸由寒轉涼,每日裏暖和得時日漸漸多了起來,荒原上也開始冒出嫩綠的嫩芽。
這兩日,梁騫看得倒沒有那麽緊了,可每當南雎跟梁騫提起放走她的話之時,他不是默不作聲,便是用強將她關在帳內,南雎心想,無奈之下,隻能按照莫眠說計劃執行了。
除此之外,梁騫還用軍餉在軍中為南雎添置了各種規模浩大的工程。做看台,搭花園……
軍營裏的人因此皆竊竊私語,流言頓時四起。
這日夜裏,帳簾被人掀開,走進一個身著軍服之人,他走上前,一臉焦急神色,他微微俯下身去回禮:“姑娘,救救我們吧姑娘!”
南雎被這求饒聲驚到,即刻起身,“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那人咽了一口口水,忙道:“近日軍中謠言四起,小王爺……小王爺他將所有傳過姑娘謠言的人全部砍啦!您快去勸勸他……往日都是我們不對,可這行軍打仗哪有這般的啊!姑娘,我還不想死啊!”
南雎拍案而起,“什麽?”她沒有想到梁騫竟會做出這樣的事。
她趕忙搶步上前,一身戎裝在燭火的倒映下愈發明亮,“走!”
狂風乍起,南雎緊趕慢趕,快步走到了校場。
此時,她身後通傳的小兵已不見了蹤影。
夜風襲來,伴著一陣陣的慘叫聲,淒涼無比。
隻見校場之上,幾個人被五花大綁著,還來不及反應,接著便是皮肉分離,頭顱掉地的聲音。鮮血四濺,將南雎的視線整個暈紅。
她秀眉深鎖,卻想不到梁騫果真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
寥廓的天空寂寥的無半顆星辰,一盞銀月被烏雲遮住了大半。
她搶步走至校場旁邊,夜風吹起她的衣擺,吹過校場上那稀稀落落的幾處身首異處的屍體,她一把拉住梁騫的腕子,沉聲道,“你究竟要幹什麽!”
梁騫忽然轉眸看向她,眉梢一挑,“隻要是議論過阿南的,都要死。”
嗚咽的風聲似是鬼魅幽幽地哭聲,她長歎一口氣,“梁騫,你這樣沒有用的,隻能是傷害無辜,他們可是你軍中的將士,你可知曉?”
梁騫的一雙好看的桃花眸久久的盯著她,忽然仰頭望天,看著陰暗無比的天空,他倏爾一笑,修長的手向上一擺,“阿南不想這樣,你們都回去吧。把他們的屍體厚葬。”
南雎的眼眶微紅,心中像是有刀子一刀一刀的淩遲著,那個穿著紅衣,在陽光下大笑的少年,真的是眼前這個人嗎?
她緩步走上前,輕撫了撫梁騫額前的發絲,她低聲道,“梁騫,不要再這樣了。”話音才落,便要轉身離去。
她如今除了無力的勸說,還能做什麽?
不等她離開,兮顏聞聲趕來,瞧見這裏屍首一片狼藉,將士們出征的士氣早已被磨去大半,兮顏一把闖到梁騫身前,尖銳富有氣勢的聲音響起,“梁騫!這便是你對待兵將的方法嗎!”
梁騫佇立良久,沉聲說道:“和本王有關係嗎?”他冷笑一聲,仿佛這世間除了南雎,剩下的任何人,任何事都與他毫不相幹。
兮顏啞口無言,麵對這樣一個人,她即便是僭越了自己的身份,怕是他也會毫不在意。
若是再讓他如此下去,南疆的軍隊必毀於一旦。
次日淩晨,兮顏拿著腰間的令牌,掀開帳簾,步之所及,不過幾日,這帳中便皆是梁騫送來的奇珍異寶,全然不像戰況緊急的模樣。
她走至南雎身側,微微笑了笑。
“南雎姑娘。”
南雎見到兮顏,神色微微緩和。
“不知姑娘來有何貴幹?”南雎沉聲說道。
兮顏瞧了她一會兒,將手中的腰牌塞給南雎,“南雎姑娘,這腰牌給你,我會護送你出去。”
南雎半信半疑的接過腰牌查看了一番,她抬眸看去,輕笑一聲:“姑娘,你這做法倒是叫我看不明白了。”
兮顏的一雙眸子微微眯起,像是通曉一切一般:“你再如此待下去,我南疆軍隊定會被梁騫弄的全軍覆沒。我知道姑娘肯定會設法逃走,不過是早晚而已。”
兮顏言罷,南雎的身影微微晃了晃,她如今深知梁騫為人,若是兮顏將自己放走,說不定會遭遇什麽大禍。
“你就不怕他罰你嗎?”
兮顏輕聲一笑,淡淡道:“再怎麽樣,我也是南疆王派來的人。況且他如今是絕不會殺我的,嗬。”
南雎思忖片刻,回過身坐到桌案前,在布帛上寫下了幾個字。
梁騫:人生如夢,你我相識已逾一載。那時喜愛的,不過是知己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心中所在乎的人。
由愛生嗔癡,由愛生怖畏。你曾說過,要同我共同進退,那時候,我便已向你打開心房,你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與你結識,何其有幸。我們都經曆了各自的苦難,失去親人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即使要恨,也要心懷大義。梁騫,不知下次見麵是何時,你是我的知己、朋友。之後是是非非,在軍營裏的這些日子,不知你可否想過,我們究竟為何會走到今天這步。
話至此處,你是否能放下心中執念。我以為那是少時的單純,可你那時卻對我隱藏的如此之深。讀到這封信箋,我大概已經不在此處。為了東陵國,為了這數座城池的百姓,答應我,盡快結束這場戰爭。不論誰勝誰敗,我們之間的情誼卻還在此處。月冷星稀,我真的希望你能遇到一個真心與你相好的女子,愛恨嗔癡,不該是你將自己囚困在牢籠裏的這般模樣。
讀完此信,隻盼你能放下癡念,如果你母親尚在人間,她不會希望你是這個樣子。若有恨,那便將這仇報了,但是莫要再牽扯其他無辜之人。
梁騫,紅箋為憑,當你我再相逢時,願隻如初,情誼不變。
南雎將它折好,遞到兮顏手中,“不知該說什麽,唯有多謝二字。”
兮顏輕笑一聲,“不必謝我,我本就是為了整個軍營的將士。”她話音未落,接著說道:“我們一定會再見的,一定會。”她說的那樣篤定,似乎心中隱藏的秘密就要呼之欲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