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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月兒之死(二)

  深夜的時候,過了三更,南雎一直未睡,她悄悄地從臥房起來,到了門口,將自己的腰牌示給守夜的巡邏士兵:“這是世子殿下的腰牌,我夜裏要替他辦點事。”


  出了府,她穿過後山,來到了專門處理奴才屍體亂葬崗,快入冬了,夜裏的風極其凜冽,寒風刺骨,夜晚的東陵城一片死寂。


  空氣裏到處都是肉體腐爛的惡臭味,滿地的屍骨殘骸,已經凝固的鮮血,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在深夜,處在這樣的環境中,竟未曾感到害怕,她滿心的絕望和恨意,全都傾注在那大大的雙眸中。


  月光慘淡的灑下,將那些屍體照的發亮。南雎從雜草叢生的角落找到了林笙月的屍體,一陣寒風吹過,將蓋在她身上的麻布“呼啦”一聲便吹走了。猶如雷擊一般,林笙月那小小的身體沒了手臂,身子和頭卻不在一處,粘稠的血液粘在她的皮膚上,那兩隻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其恐怖詭異的東西。


  南雎伸出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嘴,淚水不停的打轉,她瘋了般的在遠處的土地上徒手挖了起來,拚命的想要挖出一個大坑。大顆大顆滾燙的淚水落在地上,她狠狠的咬著牙,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指甲滲出了鮮血,可她仿佛沒有感覺一般,往下不停的挖著,挖著。


  手疼了,她便從身旁抄起木棍,繼續向下挖,終於,她緩緩直起身來,指甲劈裂,鮮血淋漓。她奮力往不遠處跑去,撿起那塊被風吹走了的麻布,將林笙月的屍首裹了起來,一下埋進了坑裏。


  冷風淒淒,死寂的夜晚襯托著這滿是屍體的亂葬崗,像是暗夜般的罌粟,透著死亡的氣息。


  她搬來一塊木板,伸出手,用自己的血在那塊板上寫了字,為林笙月立了墓。


  她跪在墓前,雙眼通紅,“月兒,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你去了那裏,記得不要再做奴隸,不要……不要再受別人的欺淩……”南雎的肩膀抖動起來,聲音微顫,她伸手將臉上的眼淚抹去,眸中閃出了那滿滿的恨意:“你等著,等著南雎姐姐變強,等著我足以為你報仇,我絕不會放過他們,絕不會!不管日後如何忍辱偷生,隻要活著,我便絕不會讓他們好過!”


  月光將南雎的身影拉得老長,寒風呼嘯,她就這樣在林笙月的墓前跪了一夜。


  第二日一大早,南雎才回了府。早上南雎不在,是銀菱侍奉的荀鈺,待她走到門口,銀菱從房中出來正好同她打了個照麵,瞧著南雎麵無血色眼睛紅腫的模樣,銀菱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笑道:“不是說世子殿下最寵你這個小奴嗎?竟連你的妹妹都不救,嘖嘖嘖,真是讓人可歎,可悲啊!”


  南雎抬眸麵無表情的看向她,片刻,猛地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力度之大,仿佛要掐出血來,她惡狠狠的瞪著她,淩厲的說道:“我告訴你,即便月兒死了,我也不是好欺負的,別以為我不敢殺你,若再有下一次,即便是搭上我這條命,我也讓你給我陪葬!”說罷,一下將銀菱的頭甩在了一邊。


  銀菱立刻伸手撫著自己被掐紅的脖子,那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周身不該有的寒氣,她想反駁,卻終是沒有開口。


  南雎轉身進了荀鈺的房間,行了個禮道:“世子殿下,還有什麽差事需要奴才做的嗎?想必銀菱都已做完了,奴才午後再來。”


  荀鈺抬眸看她,微微皺眉詢問:“你可還好?”


  南雎擺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奴才很好。”


  “雎兒,有些事並沒有你看到的那麽簡單……”


  不等他說完,南雎一口將話搶了過來:“奴才知道,是月兒自己犯了錯,若不是您,她或許會被折磨致死。”


  荀鈺抬眸看她,過了半晌,他沉聲道,“從今往後,你便是府上管事的婢女了。”


  南雎驚異的抬起頭,看到荀鈺那副淡漠不語的模樣,這才跪了下去,“多謝世子殿下,奴才遵命。”


  午時剛過,侍奉荀鈺吃了午膳,南雎便拿著腰牌出了世子府,直奔春香樓而去。


  她從袖口拿出寫好的字條,交給店前的掌櫃,笑著說道:“店家,若是一個叫梁騫的男子來了,請務必要把字條交給他。”


  店家仔細看了看南雎的穿著,這才恭敬道:“早就聽聞過姑娘的大名,我一定會將這字條親自交給梁公子。”


  “多謝了。”道了謝,南雎轉身便出了春香樓。


  街上熙熙攘攘,各種小吃、首飾,還有從各處來的商人,這東陵城果真不是一般的繁華。一般這人便分為四等,天子,皇親貴胄,普通百姓,最卑賤的莫過於最後一種,奴隸。而恰巧如今的南雎便是這最低等的人。


  穿過一個小巷子,南雎忽然警覺身後有人跟隨,她轉過頭,卻什麽也沒看見。南雎故意多拐了幾個彎,到了一處空曠的院子,突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什麽人按住,一轉頭,發現身後有一個蒙著麵紗,身著紫衣的女子,她伸手反抗,卻因功夫太低而輕易的被那女子擒住,南雎皺起眉頭,厲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那女子這才鬆了手,問道:“我隻是想問姑娘一個問題,你背後可有一個鳥狀的胎記?”


  南雎聽罷,心頭一緊,她怎會知道?愣了片刻,出於警覺,南雎答道:“沒有。”


  那女子像是不甘心,反問道:“當真?”


  “是。”南雎又答。


  那女子渾身打量著南雎,這才匆匆行了個禮:“對不住姑娘,得罪了。”


  說罷便飛上了屋簷,迅速的消失了。


  平複了心情,南雎徑直回了府。


  三日後,南雎按照自己紙條上的內容去了埋葬林笙月的後山,她從沒想過,自己竟有一日要有求於梁騫那個人。才剛到,便見到那山坡上站著一個紅衣男子,發絲隨風飄逸,看一眼便知那人是梁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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