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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隨棠的背影鎖牢在蕭鈞默和顧

  顧栩正剝好了橙子拿給他劉阿姨,門口突然一暗,像是烏雲擋住了太陽的光。 

  他下意識扭頭一看,便看見一位裝束考究的中年婦人站在那裡。 

  「栩栩在看什麼?」 

  劉璽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來人,不由得一愣,連顧栩遞給她的橙子都忘了接。 

  她站起來,朝門口移動腳步溲。 

  顧栩不知來者何人,卻能從劉阿姨的表情看得出,起碼她應該不會是今天的客人。 

  「夫人,您找我?」 

  劉璽然禮貌的率先開了口,笑盈盈的注視著唐悅如恧。 

  只見她雙目通紅,尤其是在見了劉璽然的時候,眼中竟泛起了一層霧氣。 

  劉璽然有些訝然,她不知道這位夫人今天來這裡究竟是有何意圖,張了張唇,欲言又止后開口道,「我知道了,您是為了棠棠的來的,對不對?」 

  顧栩站在劉璽然身後,在聽她提起隨棠的時候,驚訝得微微擰起了眉心——然而,他都沒來得及聽那位貴婦人說點什麼,就見她跪在了劉璽然跟前。 

  劉璽然慌了,趕緊去扶她,「夫人您這是在做什麼,給人瞧見了像什麼話!」 

  此時顧立文聽到外面的動靜也從廚房出來了,手裡還拿著長勺,見有人給劉璽然下跪,一時目瞪口呆。 

  他走過去蹭了蹭顧栩,小聲問,「怎麼回事?」 

  顧栩只是搖了下頭,他也不知情。 

  父子二人沒有插手這件事,也不知如何插手,只得站在一旁靜靜瞧著。 

  「我是沒有辦法了,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會想來找您。」 

  唐悅如在過去的年月里從來沒有對任何人低聲下氣過,可眼下情況危急,丈夫的生死興許就在隨棠的手裡,她不得不逆水行舟來此一趟,抱著僥倖的心理,「我的丈夫,他被人帶走了,現在有很多證據在蕭家父子手裡……我知道我這個要求會讓您為難,但是……但是那個人,他畢竟是棠棠的親生父親……」 

  唐悅如聲淚俱下,她一番話讓走到門口的隨凱止了步,和隨凱一樣僵掉了整個面部的,還有屋裡的顧栩。 

  「其實我也沒有想過要跟您爭女兒,自從跟您見過之後,我打從里的感激您,棠棠是您花了那麼多精力養大的孩子,就算我再不甘心,我也理解一個女人的切膚之痛……可是現在,唯一有機會說服蕭鈞默的人就只有棠棠了,我求您,求求您……」 

  唐悅如如今什麼都不在乎了,只要林瑞能平安無事,要她做什麼都願意;如果林瑞能平安無事,那麼,就算他和悅瑩一起離開她都不在乎,她要的,只是他的平安。 

  她跪在那裡,哭著哭著就給劉璽然磕頭了,劉璽然完全傻掉了,站在那裡對她的行為無動於衷。 

  隨凱在外面看不下去了,走過去扶起她,道,「有什麼話進屋好好說,您這樣也無濟於事啊。」 

  院子里好幾戶人家,那些人都出來看熱鬧了。 

  林家的司機對唐悅如不離不棄,眼看林家就這樣敗了,他也毫無怨言的繼續跟著唐悅如,只要她還需要他的一天,他就不會離開——他和隨凱一起扶著唐悅如進了屋。 

  隨凱讓唐悅如坐下,給了顧栩一個眼色,顧栩給她倒了一杯熱水來。 

  「阿姨。」 

  顧栩把熱水拿給唐悅如,唐悅如抖著雙手接過去喝了兩口,先前蒼白的一張臉,漸漸的有了血色。 

  屋裡一時沒有人再說話,顧栩不動聲色的去把門關上,也隔斷了外面的閑言碎語。 

  劉璽然在顧立文身前,不知道他和她說了幾句什麼,之後她走過來對唐悅如說,「夫人,恕我淺薄,說實話,直到現在我也都還不怎麼明白您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多少還是能想象事情應該是很嚴重了,您才回來這一趟。」 

  唐悅如比起上次和劉璽然見面時明顯是要老了好幾歲,鬢角的白髮一目了然,她一張口就帶著哭腔,是無論如何都抑制不了的絕望情緒,她說,「官~場如商場,沒有人會一輩子身居高位,爾虞我詐,波雲詭譎,誰贏誰輸,不過是一朝一夕……」 

  劉璽然不過就是個初中生水平,她哪裡懂得唐悅如如此隱晦的話,聽得雲里霧裡,覺得自己愚鈍的同時也有些焦躁,「那,夫人,我到底能為您做些什麼呀?告訴棠棠,她的親生父親出事了,只有她能幫他?」 

  唐悅如低垂著眼睛,一手捂著半張臉,眼淚就沒有間斷過,一直哭,肩膀一直在顫抖,「求您了……」 

  「可這件事不妥啊。」 

  劉璽然面露難色,不是她不願意讓隨棠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就在身邊,她只是怕即便隨棠知道了,也不見得真能幫到他們家。畢竟這種事情蕭鈞默哪能聽她一個女人的意見,再說,立時三刻去和隨棠說這些,她能不能接受都還是問題,更別說…… 

  「夫人,您不僅是為難我,更是為難了棠棠。」 

  劉璽然長長嘆了一口氣,在她邊上坐下,「棠棠現在才二十歲,她剛結婚不久,如果因為這件事影響了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畢竟那是她的丈夫,他是要和她走完這輩子的那個人吶。雖然我不太懂政~治,可既然蕭家有你丈夫的犯罪證據,那肯定就是他們蓄謀已久,並且絕不只是蕭家父子兩個人在做這件事,背後極有可能還牽扯了許多人,哪是隨棠一個姑娘家一句話就能解決的?」 

  此時唐悅如意識到事情似乎根本就沒有轉圜的餘地,她意識到,別說是隨棠,就是神仙都救不了林瑞的時候,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背痛情緒,也不顧在場諸位都在看她,她什麼都顧不上了,只想放聲痛哭。 

  看她哭成那樣,顧栩依舊是冷冷清清一張臉。 

  只是覺得鬱悶,不想在這屋裡待下去了,轉身開門出去。 

  隨凱跟在他身後,兩人去了院子里,誰都沒有說一句話,在那棵大榕樹下,自顧自的愁悶煙。 

  隨棠竟然不是劉阿姨的女兒,那就是說,也不是隨凱的妹妹??顧栩皺著眉,不太熟練的抽著煙,半晌,抬眸看著面前同樣眉頭緊鎖的隨凱。 

  兩人對視一眼,又把視線轉開。 

  「你在想什麼?」顧栩問他。 

  「你呢?」 

  隨凱眯眼又抽了口煙,反問顧栩,顧栩撇了下唇,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就是覺得驚訝,其他的,倒也沒多大感覺。」 

  隨凱低頭抽煙,罵了句,「日了狗了!」 

  「什麼?」 

  「我現在就是這種心情。」 

  「……」 

  顧栩滅了煙,很準的扔進了垃圾桶里,在空中拋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他突然笑了一聲,隨凱看著他,他低頭看著腳下的水泥地,嘆氣道,「隨棠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世,」 

  頓了頓,又說,「也是日了狗。」 

  「……」 

  隨凱怔愣片刻,一拳打在顧栩結實的胸膛上,哈哈大笑。 

  兩人都在笑,可兩人心裡其實都特別酸澀。 

  這都他媽是些什麼事兒,隨棠不是親生的也就算了,關鍵是剛知道她不是親生的她父親那頭就出事了。 

  隨棠中午過來時,一屋子的人都有點不太對勁。 

  她不明所以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他們都怎麼了。 

  「不是來給人家過生日嗎,你們幹嘛都這種表情?」 

  隨棠輕輕蹭了一下隨凱,隨凱用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目光瞧著她,片刻后才說,「沒事,就是天氣不太好,影響人心情。」 

  「……」 

  這算哪門子理由! 

  她問顧栩,「你的心情也被天氣影響了?」 

  顧栩在剝大蔥,掀了掀眼皮看她,「沒有啊。」 

  「可你一點都沒有要給人家過生日的表情。」 

  「男人每個月也有幾天情緒不穩定。」 

  顧栩說完繼續低頭剝蔥,隨棠用看神經病的表情最後盯了他一眼,又走到顧立文面前,「顧叔叔的心情也被天氣影響了?」 

  顧立文眼神複雜的望著她,末了,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勉強笑道,「估計是。」 

  …… 

  …… 

  蕭鈞默是晚上過來的。 

  第一次和顧栩同一張桌子吃飯,算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吶。 

  隨凱這人唯恐天下不亂,吃頓飯老拿不懷好意的眼神去看看蕭鈞默,又看顧栩——顧栩煩他,在他第N次投射猥瑣目光過來的時候,冷冷道,「劉阿姨,隨凱前段時間問我借錢。」 

  「!!!!!!」 

  隨凱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咬牙切齒瞪著他,劉璽然驚訝的「噢」了一聲,然後問隨凱,「你借來幹什麼?」 

  「那個……那個……」 

  隨凱眼珠子直轉,還在想借口,一邊在心裡把顧栩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顧栩這是報復心理,顧立文一眼就瞧出來了,責怪的看了他一眼,顧栩冷淡這一張臉,視而不見。 

  他一邊慢悠悠的夾菜,一邊說,「他跟人賽車輸了,輸了五萬。」 

  顧栩話音剛落,只聽啪的一聲,劉璽然將筷子摔在桌上一下子站起來,在屋裡左看右看,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隨凱心說完蛋了,飯碗一扔就開溜,「我吃飽了先閃人!」 

  人跑了出去,外面回蕩著很大的嗓音,「顧栩,我!ri!你!媽!」 

  劉璽然找到雞毛撣子追出去,邊追邊喊,「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 

  「……」 

  蕭鈞默端著飯碗,還沒有從這些人的相處方式中緩過神來。 

  隨棠實在是太煩隨凱了,他竟然去賭錢嗎??她皺著眉一個人在那裡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顧栩,「五萬?他賭這麼大嗎?」 

  顧栩要笑不笑的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道,「噢,輸給陸翊,他想賴賬,可陸翊手上有他的裸!照!」 

  隨棠聽完一愣,末了噗嗤笑出來。 

  此時外面傳來某人鬼哭狼嚎的求饒聲,「媽,媽您聽我說啊啊啊啊啊啊,我是被他們倆誑了……冤枉啊……」 

  「你要日誰的媽?你給我說清楚隨凱!」 

  「我錯了,媽我錯了,我不日了啊啊啊啊啊啊!」 

  屋裡眾人淡定的吃著飯,聽著外面那對母子的對話忍俊不禁。 

  顧栩坐在蕭鈞默正對面,不經意抬眸撞上他溫和的視線,他善意的笑了,蕭鈞默也回以同樣的微笑。 

  正好隨棠看到,她拿筷子的手一頓,心裡淌過一陣暖意。 

  她夾菜給顧叔叔,也夾給隨凱,最後夾給自己的丈夫。 

  隨凱還在外頭求饒,隨棠放下筷子去叫那二人,小小的背影在屋裡兩個男人的視線里,深刻鎖牢了。 

  …… 

  …… 

  夜裡各自回家,只有顧立文留下。 

  現如今隨棠看劉璽然身邊有了可靠的男人,心裡覺得安穩,顧叔叔是值得託付的人,她想,兜兜轉轉那麼多年的兩個人還能回到原點找到對方,那這輩子都不會鬆開彼此的手了。 

  可是,在當事人那頭,事情往往與他人想象的有出入。 

  劉璽然固執,說了不結婚就是不結婚,不管顧立文如何苦苦哀求,不去登記就是不去。 

  雖然好歹給了他半個身份,他偶爾留下過夜她也不再攆他走,但每次說到結婚手續她就翻臉。 

  接近十點,年齡加起來快接近一百歲的兩個人坐在床頭。 

  劉璽然在和隨棠發微信,顧立文在拿著平板電腦看資料,老花鏡下,一雙深邃且溫柔的眼睛,不時的轉過來看旁邊的女人。 

  她不時的捂嘴笑,笑起來就不停,一猜就是在和棠棠聊天。 

  顧立文有些委屈,覺得自己始終不如她的子女。 

  他在她這裡很容易失去自我,找不到存在感,情緒也容易低落,以低落就容易瞎想,他老是覺得她是不是早就看透了紅塵,現在跟他在一起就只是玩玩而已啊…… 

  劉璽然感覺到那個老男人幽怨的眼神,緩緩的轉過頭來,沒好氣的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困了?困了你睡啊。」 

  他專註的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放下手裡的平板電腦,雙臂將她攬住。 

  劉璽然臉上一熱,舌頭像是被貓咬了,「你、你這個老~流~氓……你你你你又想幹什麼混賬事啊?」 

  顧立文覺得跟她在一起完全就沒必要在意什麼品行道德,那一套在她這兒行不通,於是抹下了老臉道,「是啊,我想啊,你能把我怎麼樣?」 

  「……」 

  劉璽然咬著牙關,雙手按在胸前的他的手腕上,心想是不是這人一旦上了歲數,就臉都不要了? 

  「還能生孩子嗎?」 

  他在她耳邊小聲的問,熱乎的大手鑽進她的衣服。 

  「你異想天開啊,我四十五歲就沒有月經了,你讓我生瘡還差不多!」 

  劉璽然把燈關了,推開他,自己先鑽進了被窩。 

  之前兩個人都洗了澡,黑暗中,顧立文尋到她身上和他一樣的香味兒就摸索著過去了,再次把她抱得牢牢的。 

  她覺得癢死了,不受控制的大笑。 

  人到中年,還跟小情侶談戀愛似的,顧立文感慨他們倆晚了好多年,一想到她之前跟那個人渣睡覺,他心裡就酸得難受。 

  有好半天他都不吭聲,劉璽然反應過來,蹭他一下,「流~氓,你睡著了?」 

  「沒。」 

  「噢那你說句話啊。」 

  「我想ri~你。」 

  「!!!!!!」 

  「我覺得,我們倆怎麼就……怎麼就老了呢?」 

  他說了半句葷的,末了,像個不成熟的孩子,感慨道,「你說,要是栩栩,小凱,還有棠棠,他們仨,全都是你我生的,那該多好?」 

  劉璽然眼眶一熱,腿抬起來壓在他身上,手也圈住他,「你怎麼這麼傻氣?」 

  「我才不傻。」 

  他哼了一聲,把她按在胸口,劉璽然還想說點什麼,他拍她的腦門兒,「睡吧。」 

  …… 

  …… 

  翌日中午,蕭鈞默辦公室里。 

  今天他和隨棠約了一起吃飯,在他離開前,林嘉瑜來了。 

  當然,她這次來絕不會是找他談生意。 

  蕭鈞默再次放下外套,坐在了轉椅里,林嘉瑜就站在他跟前,他看著她,她也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彼此心照不宣。 

  她眼睛很紅,也腫,想也知道最近哭得不少了。 

  蕭鈞默知道她不會在他面前掉眼淚,這是她作為一個女人,為自己保留的最起碼的尊嚴。 

  蕭鈞默第一次,親自拉過椅子,讓她坐。 

  這是以往到他這裡來的任何人,除了隨棠之外都沒有的待遇。 

  他還拿自己的杯子給她喝水,林嘉瑜將那個裝了熱水的馬克杯緊緊攥在手裡,他瞧著她那纖細的手指,指關節那麼突出,也不知道她那麼用力是幹什麼! 

  蕭鈞默皺了眉,因為他看出她情緒很不好,表面的偽裝只不過為了粉飾太平。 

  可她精神狀態這麼差,有失水準的舉動早已出賣了她。 

  「打算求我?」 

  蕭鈞默暫時把隨棠忘在了腦後,點了根煙,擰著眉心問她。 

  她點頭,說是。 

  於是他眉心擰得更深,兩道濃眉中間,是一個很深刻的川字。 

  他一語不發的抽悶煙。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早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從蕭建中出事開始,要查他林瑞的人不只有蕭鈞默和他父親,蕭建中背後有的是人,不然,單靠蕭鈞默和蕭國棟,哪有這麼快就出來? 

  林嘉瑜不是不明白個中利害,她今天能來找他,就說明她早就沒了理智。 

  他抽著煙淡淡道,「你知道,你就算跪在這裡我也一點辦法都沒有,你父親手上的案子太多太多了,那些罪證如果擺在你面前,你絕對會震驚。嘉瑜,你我是朋友,我今天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不管你父親是犯了多嚴重的罪,你,林嘉俊,以及你母親,你們三個人是能夠脫身的。 

  你父親是個厲害人物,他面面俱到到了什麼程度,沒有人能想象得到。他未雨綢繆,他把能發生的最好和最壞的事情都預先假設了一遍,以至於這些年他經手的那些案子里,除了唐悅瑩,他可以不牽連你們家任何一個人。你父親對你母親是有感情的,並且不淺。至於那是一種怎樣的感情,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林嘉瑜哭著搖頭,「這算什麼呢?做了那些畜生不如的事之後才來假惺惺,他以為誰會感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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