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逼死我爸爸?
季先生的臉色自然陰沉了幾分,聲線冷淡,「你在說什麼?」
翩翩雙手都握著方向盤,因為不夠熟練,所以一秒鐘也不敢鬆開,只能緊緊地握著,任由眼淚在臉上胡亂淌著——
她沉默不答,默默將車子一直往上山的路線上開,季紹霆沉不住氣便追問,「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你爸爸怎麼了?」
女孩明亮的眸子在迷離的夜色中顯得無比凄涼絕望,她唇邊的笑卻略帶幾分殘忍,「怎麼?我既然還能出現在你面前,自然是還沒有怎麼,莫非,季先生非要看著我爸爸死了才能滿意么?可是……如果我爸爸真的離開我,那麼我也活不下去,我會陪他一起……」
翩翩這些邏輯凌亂的話自然把他氣得不行,陰鷙的眼神剜著她,沉聲訓斥,「什麼活不活死不死的,這些話是能隨便說的么?顧翩翩,你要是有什麼困難需要我幫助能不能好好說,不要總這麼彆扭,你爸爸究竟怎麼了,淋巴癌?第幾期?什麼時候確診的?溲」
季先生這些詢問翩翩卻好似完全沒聽見似的,或者說她實在是一點也聽不進去。
她喃喃自語一般念叨著,「爸爸要是真的不在了,我也一定不要苟活,我要陪他一起去……」
她出神得厲害,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山路旁邊的護欄恧。
男人的臉色陰沉地滲人,難道聽他低聲罵了一句髒話,「顧翩翩,你想幹什麼?想死在這裡嗎?一開始我就說了,你要是心情不好不想練車就別練,你想死在這山上?那麼你問過我的意思么,我有說過我要陪著你一起死嗎?」
翩翩被他罵了幾句,那股與生俱來的倔脾氣登時上來了,在半山腰的上坡上急剎車,扭過臉沖他反駁他與之對抗,「誰要和你一起死在山上了?!你以為我願意和你死在一起嗎?!」
季紹霆急忙拉好手剎,車子才不至於滑落山下——
他本來是當陪練的,莫名其妙被她發了一頓脾氣自然是十分不悅。
但是他壓根不明白顧翩翩發的是哪門子的脾氣,所以冷靜了足足半分鐘。
終是強壓著不悅,耐著性子哄這個任性的小女人,「翩翩,你冷靜一下。你突然發脾氣,不是我不謙讓你,而是不知道怎麼謙讓你,你能不能說清楚,好歹讓我明白你究竟是為了哪一樁?」
男人臉上的無辜神情看在翩翩眼中自然無異於裝蒜,她心下更加荒涼,似笑非笑,語氣嘲諷,「反正在季先生眼中,我永遠是只會亂髮脾氣的無知少女,但我真的是亂髮脾氣么?難道真的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逼死我爸爸,一句話都不說,這才是成熟穩重?」
翩翩在氣頭上時說話難免過分傷人,可偏偏她自己卻一點都沒能意識到。
男人的瞳孔狠狠抽了兩下,修長有力的手指抬起來猛得扳住她的尖細的下巴,深邃的瞳孔里隱隱冒火,「顧翩翩,是誰教你這樣夾槍帶棒地同我說話?」
女孩只不過靜默幾秒鐘,旋即微笑,「我又錯了?季先生現在可是不滿我冒犯你至高無上的威嚴?」
她一張一合的唇瓣,紅潤,誘人,直逼得他想狠狠將其咬破。
但是他只是停留在想想而已,他沒有那麼做。
顧翩翩太氣人了,他連親她的欲.望都會因而打消。
他鬆開她的下頜,轉回頭,目視前方,語氣極為冷淡,「我不管你在鬧什麼,你爸爸患病這件事我不知情。」
女孩不輕不重地嗤笑出聲,「嗯,你是應當不知情,畢竟你的岳父是你十幾二十年來最大的仇人,你恨不得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又何必理會他的死活?」
男人大約是真的被她字字句句氣到煩躁,長指從車內翻出一盒未開封的煙,撕開包裝后取出一根,只是不知為何,最終又掐斷了丟進紙簍。
他的語氣極度失望,薄唇邊上卻漸漸浮起一抹極冷的笑意,「顧翩翩,我原以為你是不懂事,可你卻是沒良心。」
翩翩側過臉睨著他,只聽他一字一句道,「顧翩翩,你真是,一點,沒有,良心。」像是咬牙切齒,更像是恨不得掐死她。
聽他這說自己,又是這樣的語氣態度,翩翩不由得也眼眶泛紅。
這車,究竟還能不能繼續練下去。
她是不想與季紹霆吵架的,她一點也不想和他爭執,她甚至害怕他生氣。
所以她從醫院回家后就一直忍著,照常跟著他練車,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縫上緘口不言。
可是她真的忍不住,天知道她聽見黎凱那一番話心中有多震驚。
何況爸爸還病了……
十幾年來,她和顧正嶸相依為命。
對她而言,這世界上再沒有比顧正嶸更重要的人。
上一回她為了昭示自己和季紹霆在一起的決心,那樣公然地與爸爸對抗,那是她第一次這樣忤逆爸爸,爸爸一定傷心死了。
可是爸爸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她為了這件事久久後悔,至今都不能釋然。
她現在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爸爸在顧氏內受到這般冷遇,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
她覺得車內狹小的空間實在太悶,隨手打開車窗透氣,可外面陣陣寒氣襲來,她又覺得直吹得自己的手臂發麻。
漸入深秋,蕭瑟的秋風透過她身上半厚不薄的衣裙,一直寒到她心底。
原來天氣已經這樣冷了。
……
一味的爭執和吵架對事情於事無補。
翩翩看著季先生寒冷如冰的俊美側臉,心下也有些後悔。
如果,一開始好聲好氣地與他談,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她猶豫了很久,終究換了一種口吻,算是低聲下氣地道,「抱歉,方才……我有些激動。可能是我突然得知我爸爸得了癌症這樣的重病,心情太糟,所以對你說話態度不好,希望你原諒……」
女孩說著說著鼻子復又泛酸,「無論他……年輕時犯了多麼嚴重的過錯,顧氏終究是我爸爸的,那是他的心血,你也知道我當初為了保住顧氏幾乎可以沒有底線……顧氏就像是我們家的一個部分,我能不能求求你,我懇求你,看在他病重的份上,給他留一席之地,不要太過為難,行嗎?」
翩翩就這樣懷著希冀的目光望著他。
男人許久才開口,「那不是一個過錯,而是一樁悲劇,這種悲劇,是無論如何無法償還的。你還小,你不懂。」
翩翩激動起來,握住他的手臂輕輕搖晃,「是的,這是悲劇,你也明白的!你分明可以理解的。我了解我爸爸,如果他能夠預知會釀成這樣的慘劇,他一定……他一定不會帶你母親走,他一定不會……他是無心的,終究,終究這是一場意外,而不是人禍,不是么?」
季紹霆的眸色寒冷如冰,唇角卻帶著笑意,輕描淡寫道,「你並不了解顧正嶸是個怎樣的人。」
翩翩不明白。
她不理解季紹霆的心態。
即便當時再慘痛,也已經過去了十幾二十年。
難道就全是爸爸一個人的錯嗎?就算是私奔,也要兩個人一同私奔不是么?!
她眉頭緊緊皺著,「你在懷疑我爸爸的人格么?我是他的女兒,我怎麼可能不了解他,他是無心之失,而且說到底,說到底這的確是意外啊,你也不能把全部的責任怪在他一個人的頭上,當事人有三位,責任也該一分為三吧?!」
翩翩一時激動失言,季紹霆不可置信般盯著她,抬手欲掐她的脖子,可最終只是捏住了她瘦弱的肩頭,緩緩施力——
「顧翩翩,你不但沒有良心,而且沒有是非觀。死的那兩位是我的父母,不過一場車禍,一場大火而已,呵——」
她的肩膀被他捏得很疼,可他的語氣令她心生畏懼,一時間竟不敢掙扎。
「他們被燒得面目全非,屍骨無存,而顧正嶸?顧正嶸毫髮無傷地活到了今天!難道他不該死?!」
翩翩崩潰地掙脫他的桎梏,推開車門便要落腳——
季紹霆蹙眉,強壓著極度不滿的情緒從身後拖住她的胳膊,「這裡是郊外的山上,這麼冷的天,你要跑到哪裡去?!」
翩翩回眸,唇瓣緊抿,語氣生硬,「你鬆手,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
題外話-——2更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