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約【158】

  張瑜目瞪口呆的望著我,就像是在打量一個他不認識的人一般。 

  「聖尊,您不是在須焰魔宮裡昏迷著嗎?怎麼來到這裡,你一身魔族的氣息全無,你的修為還在,要不是隱約能瞧得出您的真身是鳥類,我都不敢確定你就是我們的魔尊。」 

  我無奈的說:「我也不知道啊,不過,須焰魔宮裡的那位,是假的,我才是真貨。聽說你以前是我的心腹,這次,你能不能幫幫我,我只想救回我的夫君,你說的紫霄冥王我根本就不認識。」 

  張瑜問我:「你口中的夫君,指的可是現在的天君?」 

  我紅著臉:「哎,你怎麼也知道?溲」 

  張瑜沉默了會兒:「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心腹,你的私事,我多多少少會知道一些。不過,聖尊,您這回玩大了。你殺了他的父親,卻還敢叫他夫君。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冷靜的想了想:「我相信我沒有做這件事,如果我真的殺了他的父親,他怎麼還可能對我這麼好。」 

  張瑜陰沉著臉:「聖尊,你是不是忘記了,當初是您親口將這罪名攬下的。好在現任的天君念及你們的舊情,一再壓著天族,說證據不充分不能妄下定論,不然,神魔兩族又免不了一場惡戰。恧」 

  我現在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夫君,我一定要當面問清楚他是怎麼回事,其他人說的話,我都不會輕易相信的。 

  張瑜見我沉默,於是就不再與我爭論了,讓小豬出去,只留下我與他兩人在地宮裡。 

  張瑜說:「冥界和天界、地界都不一樣,它存在於異度的空間里,它遍布整個虛空法界,它的入口無處不在。只要知道開啟冥府之門的手勢,就可以了。」 

  說完,張瑜就開始閉上眼睛,雙手飛快的做了一套複雜的手勢,做完之後,張瑜的睜開眼睛,在開眼的同時,他的額頭也出現了一個亮斑,自他的腳下也開始升起了一個法陣。 

  法陣里,他長發飛揚,空中還能看到冥界的三千弱水裡盪出了一圈又一圈的紫色的水紋,冥府之門打開,從無限黑暗的空間里走出了十八隻衣冠楚楚的白兔,人模人樣,直立行走,每隻兔子的手中都還提著一隻紫色的燈籠。 

  我頓時兩隻眼睛直冒紅心,噯喲,這個冥王可真是太可愛了。 

  張瑜卻在一旁無奈的嘆了口氣:「本來冥界的掌燈使都是牛頭馬面的,但是,你曾經在冥界住過一段時間,你嫌棄牛頭和馬面不可愛,所以冥王才將他們都換成了兔子,真是一點都沒有我們冥界的威儀。」 

  我轉過頭來張瑜,不知何時,他的的一顆腦袋已經變得光禿禿的,閃閃發亮。 

  嚇我一跳! 

  我驚訝的問道:「我說,魔王大人,你的頭髮呢,難道是被風吹飛了?」 

  張瑜這才有所察覺,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淡定的說:「恩,假髮。」 

  那十八隻兔子左右兩邊排成兩排,單膝跪在地,十分的彬彬有禮:「恭迎幽冥使。」 

  張瑜派頭十足,頗為大氣的「嗯」了一聲,然後就帶著我,走到了兩排兔子的中間,我們就朝著冥府出發了。 

  冥界真的好黑,沒有一絲光亮,如果沒有這麼些掌燈的兔子,根本就是伸手不見五指,我們在一片黑暗的空間里行進著,我看不到前方,我悄悄的的回過頭來也看不到來時的路了,張瑜打開的那個由陽間通往冥界那個口子也漸漸的閉合傷了,漸漸的縮小成一個光點,然後完全消失不見。 

  我當真是非常非常不喜歡這裡。 

  張瑜轉過臉來望著我,一副不出意料不足為奇的表情:「熱愛太陽的火鳳凰,像你這樣光明的生物是絕對無法在冥界生存下去的。所以,你和君上,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強迫自己放棄的東西,值得嗎?」 

  我細想了下,才明白他說的是我和他們冥王的一段情史,於是我緩緩道:「你們既然生活在冥界,那不就是鬼么,怎麼鬼也有愛情,難道也會結婚,也會生寶寶?」 

  張瑜冷冷的白了我一眼,像看白痴一樣:「我們當然不是鬼,我們是冥界的掌控者,我們是鬼的頭頭。你要是想見鬼,我可以帶你到更深處的十八層地獄去轉轉,說不定還能碰到你的熟人,敘敘舊呢。」 

  我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不用了,你還是直接帶我去冥王的宮殿吧,冥界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張瑜說:「我們腳下走的這條叫黃泉路,你要跟好這些兔子,千萬不要走到長明燈的光亮之外,否則你就迷路的。在黃泉路上迷路的人,可都是回不來的。」 

  我聽得直打哆嗦,真不知道想冥界這麼黑暗這麼詭異的地方,我當初究竟是怎麼能在這裡活下來的啊。 

  我那天生就找不著北的方向感,也是在前世在冥界,就這麼培養出來的吧? 

  難怪我走不出七重天的仙桃林,雖然星瀲說那只是一個很簡單很普通的五行陣,但是對於我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忽然,眼前出現了許多的白色的光點,想螢火蟲一般一閃一閃的,我好奇的伸出手指去戳了飄到我眼前的一朵,那白色的光點,瞬間的化散在黑暗之中了。 

  張瑜鄙夷的望了我一眼:「聖尊,請你不要露出那麼幼稚的表情好嗎,這些不過是冥界眾生的思念罷了,不值得您這麼興高采烈的去研究。」 

  雖然他在損我,可是我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因為,夫君說我這個樣子就很好了,我沒必要去算計太多的東西,我想要的很簡單,我的夫君都給得起。 

  可是我的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想要的,不過是每天在家裡等他回來罷了,但是,他還能回得來嗎? 

  九幽宮到了,那是一座在無限黑暗的空間里幽幽發亮的宮殿,紫色的水晶一般晶瑩剔透,沒有任何的依憑,似乎就是這樣懸浮在半空中的,。 

  能感覺到有泉水的聲音叮咚作響,想必那就是九幽泉的流水聲了,但是,我卻看不到哪裡有水,詭異得很。 

  透明的紫色水晶宮殿的台階兩旁,每一級台階都站著一對掌燈的兔子,他們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十分的安靜,整個九幽宮都靜得嚇人,似乎是沒有一絲活物。 

  張瑜示意我走上台階,我有些不大樂意。 

  我有些局促的望著張瑜,張瑜對我道:「放心,你沒死,不是鬼。只要你不吃冥界的食物,你就還能再回到陽間。」 

  我這才大著膽子跟著張瑜走上了台階。 

  這是一個華美而瑰麗的水晶宮殿,隨處可見的擺飾,雖然我叫不出名字,但是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這些珍寶價值連城,宮殿處處都縈繞著淡紫色的流光,夢幻而迷離。 

  在盡頭,有一個紫發的美麗男子,眼睛半睜半閉,慵懶的側卧在王座上,柔順的紫發飄逸地垂下,常常的遮住了半張絕色的容顏。 

  張瑜跪在地上,拜見他的君王:「君上,歡迎您回家。您不在的這些年月里,光是靠著自己的幻象來威懾那些死鬼,冥界都快熬不下去了。我怕幽鬼們一但發現您不在位,就會造反,所以,為了逃命,我只好封印了自己的真身,藏起來,然後生魂進入輪迴就去陽間找您了。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有什麼樣的將軍就有什麼樣的士兵,還希望君上念在自己如此胡作非為的份上,饒恕屬下的過錯。」 

  我驚愕的下巴都掉了。原來張瑜說話不只是沖我而已,他不管對誰都是喜歡這般『直言不諱』的。 

  也許是張瑜太過於聒噪,終於把閉目養神的冥王給吵醒了,只見他幽幽的睜開了眼,以一種王者的姿態俯視著我們,眼神高貴而冷寂,他那絕色的容顏,勾魂攝魄,奪人呼吸。 

  我都被他驚艷了。 

  這個冥王長得真好看,他的一雙纖長的眸子,就像是冥界廣闊無垠的黑暗中,兩顆熠熠生輝的星辰。 

  冥王忽然悠悠的開了口:「大老遠的就聽到了你們的腳步聲,把我的九幽宮踩得一顫一顫的,甚是搖曳。幾世不見,你們兩個……怎麼胖成了這樣?!」 

  我被他驚嚇到了。這可是三界至尊的冥王,怎麼開口就沒個正經? 

  雖然冥王也對下屬隨意,也沒個正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見到冥王就覺得膝蓋抖得慌,莫名其妙的害怕。 

  張瑜白了紫霄冥王一眼,然後同樣白了我一眼,牙酸的說:「聖尊,你看到了吧,你跟這個男人是一樣的,雖然很了不起,但是,對待自己的下屬總是每個正經,太過於溫柔隨和了……」 

  張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紫霄冥王一揮袖子,一陣風扇飛了:「張瑜,我不喜歡別人說我的優點,看來你是忘記了。」 

  張瑜被扇飛到了牆上粘著然後又重重的摔了下來,咳了一口血:「咳咳,我還沒說完,不光溫柔隨和,而且還簡單粗暴……」 

  我驚訝至極,來來回回的望著張瑜和冥王,難道我從前和冥王如此相像?! 

  我終於鼓起了勇氣,斗膽問了冥王一句:「君上,您可有見到我的夫君,聽說他跟你打了起來,他現在怎麼樣了。」 

  冥王攤開手掌,演化出了著日月星辰,森羅萬象,六道輪迴,彷彿著天下的一切都盡在他的掌心裡把玩。 

  紫霄冥王冷哼了一聲:「你的夫君嘛,那個好小子,他把我打成了重傷,神力不支就逃走了。看我來世就讓他去做一隻豬好了。」 

  我的臉色立即慘白。 

  張瑜剛剛被打得吐了血,現在卻又來吐槽了:「君上,您怎麼還是這麼的任性,雖然您執掌輪迴,但是眾生輪迴的軌跡終究還是要看他們的愚蠢程度如何,訴我直言,像華胥天君這般出類拔萃的優秀男人如果淪為豬的話,那也必將成為一隻有勇有謀,情趣高尚的……豬頭,天君若是當了豬頭之後,那麼以後的豬類可能就會異軍突起,站在眾生的頂端,物種逆行,三界必定大亂……肯定非常的有趣。」 

  聽完張瑜的話之後,我的臉色就更是一片慘白。 

  我勇氣十足的望著冥王:「他是我夫君,有什麼事沖我來!」 

  冥王優哉游哉的將我上上下下瞟著,忽然看明白了什麼似的:「在我們九幽宮裡,有一種石頭,叫三生石。我想,也許你能用得著。」 

  我想了想,腦子裡約莫有些三生石的印象,雖然我失去了記憶,不記得人和事,但是,這些基本的常識我還是知道的:「君上,三生石我隱約的記得,它是誓約之石頭,你是要送給我和我夫君,做白首偕老之約嗎?」 

  冥王慵懶睏倦的扶著額頭,漫不經心的對張瑜說:「張瑜,將三生石給她,告訴她這石頭怎麼用,然後把她轟出去。我最討厭軟弱之人,愛撒嬌的傢伙和笨蛋,她現在剛好樣樣俱全。我好不容易調教出這麼一隻讓我值得驕傲的小鳥兒,全讓那個天界的那個白痴給毀了。」 

  我覺得好生奇怪,被這個男人厭惡了,我的心中竟然是抑制不住的難過。聽到他將我描述得這麼不堪,我的負面情緒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了。我竟然委屈的鼻子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淚就砸了下來。 

  沒覺得多傷心,就是感覺一股氣悶在胸口,哭出來才痛快。 

  此時,冥王的只手托腮,面帶微笑的望著我。 

  他那驚艷一笑,天地失色:「好了,不要哭了,我說過我討厭愛撒嬌的傢伙吧。滾吧,把你該辦的事情都辦完了,什麼時候變漂亮了,再回來見我,我會在這裡等你。 

  紫霄冥王的話音剛落,在王座之間就豎起了一面冰牆,將我們與冥王阻隔開了。冰牆之後,冥王悠悠的閉上了眼睛,安詳的睡去。 

  張瑜頗為擔憂的說:「看來,君上傷得很重,需要在冰結界里休養一段時間了,那個天君還真是不簡單。」 

  我把眼淚擦乾,拽了拽張瑜的衣袖:「剛才君上叫你給我三生石,那時幹嘛用的?」 

  張瑜也是極其隨意的哦了一聲,然後的在灑滿了珍寶的地上,及其隨意撿起了一塊鴨蛋大的灰石頭,及其隨意的放到我的手裡:「喏,就是這個了。」 

  我吃驚的張著嘴:「我還以為是什麼難得的寶貝呢,原來竟是隨地就能撿到的嗎?」 

  張瑜說:「這個三生石原來是在須彌海邊上的,原本有人這麼高大,因為你和君上就是在三生石邊上遇見的,所以呢,你之後就喜歡經常去哪裡撿這種石頭,你堅信這種石頭會給你帶來好運。你是不記得了,日積月累的,須彌海邊上的三生石全都被你給搬回來了,當時滿殿都是這種石頭,連路都走不了的。君上迫不得已,才將這些石頭都縮成了鵝蛋的大小,鋪了一地。」 

  我驚訝於自己居然還和這樣的男人,有這樣的過往。 

  我自己撿起一塊三生石,掂了掂,不解的問:「張瑜,那三生石還有什麼用處?」 

  張瑜說:「還是君上英明,看一眼就知道你的記憶被洗掉了,難怪變成現在這樣。你將三生石融入自己的腦海中,就能想起三生三世的過往。三生三世所經歷的一切,它能讓你找回來的並非只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幻象,而已,而是,當時所經歷的人和事,當時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並且懷著一種怎樣的情感,全都能讓你想起來。」 

  我被驚嚇得手中的石頭不慎落地,直砸到了我的腳指頭上——艾瑪,疼死了! 

  我飆著淚捂著腫起的腳趾頭:「三生三世的過往都由我現在一人承擔,會不會很痛苦啊?我怕我自己承受不來。」 

  張瑜慎重其事的將三生石交到我的手上,難得露出一個正經一些的神情:「你總是要面對的,現在的這個你並不是你,只是一個被裁剪過的你。不過,如果你覺得你現在很滿足,很快樂,你大可以不用管那麼許多,你也沒有必要為了其他人而放棄自己的快樂。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覺得你得到的這份快樂不足以讓你捨去自己,那麼,你就可以用這塊石頭,去找回你丟失的部分。」 

  我從善如流的將三生石收好。 

  張瑜挑眉問我道:「那你打算去哪裡,我讓兔子們送你去。」 

  我想了一下:「看剛剛君上談論起我的夫君來,還是這麼生氣的,那就說明我夫君應該是沒有什麼大礙的,我想回一趟魔族。看看我過去生活的地方,看看那裡還有沒有什麼人值得我留戀。」 

  張瑜「啪啪」的拍了兩下手,一群衣冠楚楚的兔子人,立即拿著燈籠的又圍了上來。 

  離開九幽宮的時候,我竟然想回頭看看,可是,總覺得冥王的一雙眼睛一直在背後盯著我,我毛骨悚然,不敢回頭。 

  走了一段路之後,幾隻兔子人忽然停了下來。兔子不喜歡說話,於是他們就用眼神默默的交流著。 

  我看他們一個比一個迷茫的小眼神,我瞬間明白了,原來他們是迷路了。 

  我無奈的問道:「怎麼?你們有長明燈做引,都會迷路嗎?」 

  兔子人們一個望向一個,都不願意講話,直到最後一個兔子了,它望左右望望都望不到人,這才哆嗦著三瓣嘴,小心翼翼跟我解釋道:「魔尊,你體內的氣息太紊亂了,仙、魔、妖、神這四種氣息俱全,剛剛帶您和幽冥使去九幽宮的時候,我們就被您的氣息給干擾了,您知道的,我們兔子向來方向感就不好,現在我們也不知道要在哪裡給你開門,也不知道您會掉到哪裡去……」 

  說完,它那顆雪白的兔牙緊緊的咬住了下兔唇,兩眼汪汪,可憐兮兮的望著我。 

  矮油,那小模樣萌了我一臉的血…… 

  我只得說:「哦,那你們就在這,隨便開吧,隨便我掉哪兒。」 

  兔子們沒想到我是這麼隨便的人,它們立即站成一排里蹲在我的面前,然後像狗一樣搖著那點可愛的小尾巴,看樣子歡脫極了。 

  兔子們合力打開結界之後,我朝著結界的門縱身一躍…… 

  又是一片無盡的黑暗,我感覺自己好像穿越了一般,身體一直不斷的往下墜。 

  忽然,我的耳朵里好像有什麼聲音越來越清晰了,那種那種飄忽不定的女人尖叫聲,又像充滿水的空間里游弋著的一尾十分富有活力的魚,我已經人事,知道那是什麼。這聲音讓我覺得躁動不安,心跳加快,喉中乾渴。 

  我不敢妄動,靜待著眼前恢復光明,聽著那汗涔涔的呻吟,還有男人沙啞的低吼。這究竟是什麼狀況?!這些只會賣萌的死兔子把我弄到了哪裡去了? 

  終於,眼前豁然明亮了。 

  當我看到眼前那一男一女交纏著的景象,我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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