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魔神燕丘2
「聖尊師父,去葯泉……做什麼?」她在他身後,心緒不安地問道。
亓琞沿著青石徑繼續走著,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你累了便回去休息,不必跟著我。」
祝一夕抿了抿唇,努力鎮定下來道,「我不累。」
也許,聖尊只是葯泉療傷,並不是發現她說謊了吧,她一路忐忑不安地跟他身後,不是打量著白衣銀髮的背影。
亓琞到了葯泉,徑直走進了泉水中,借著葯泉的靈力斂目調息溲。
祝一夕坐在泉岸邊上,定定地盯著聖尊的面容,偶爾掃一眼自己藏燕丘的地方,生怕聖尊發現水下藏了什麼東西,雖然他平日並不會注意他手裡那一把普通的佩劍,可若在這裡發現她把那劍藏在這裡,她就是再怎麼解釋,估計也沒有用了。
聖尊不說話,她就坐在那裡焦急又忐忑地揪著地上的草,以發泄自己內心的不安。
半晌,亓琞微皺著眉掀開眼帘,瞅著不安份的人,「這都是百草仙君種的仙草,經不起你這麼揪。恧」
一夕尷尬地笑了笑,不敢再繼續揪草了。
亓琞目光淺淡地看著坐在草地上的少女,問道,「一夕,這裡只有你我師徒,燕丘的事兒,你當真不知情嗎?」
一夕連連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聖尊師父。」
「那你從朱雀神君來過之後,就一直焦燥什麼?」亓琞看著她,平靜的目光卻帶著洞察一切的犀利。
「我……」一夕結結巴巴不知該說什麼,突地靈機一動掏出早上掏到的香囊,一臉失落地說道,「我把聖尊師父送的香囊不小心泡壞了,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亓琞看了她許久,發現她拿著那泡過香囊確實挺難過的,嘆了嘆氣道,「這樣的小事,以後不需要難過。」
「可是,這是師父你第一次送給我的東西,我不想弄壞它的,可是我太粗心了。」祝一夕低頭看著手裡的香囊,難過地自責道。
「待回玉闕宮了,再給你一個便是了。」亓琞道,只是一個香囊而已,何需這般大驚小怪。
「真的嗎?」祝一夕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見他點了頭,欣喜道,「謝謝聖尊師父。」
她見他沒有再追問魔神燕丘的事,暗自舒了口氣,說謊騙人還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兒,尤其是對著聖尊師父。
只是,燕丘的存在,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瞞住多久。
一直被埋在泉池底下的燕丘聽到兩人的對話,朝她問道,「一夕,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快告訴我?」
他這般一出聲,原本正在靜靜調思的亓琞隱隱感覺到了什麼,轉身準備去察看,祝一夕緊張地心都快要跳出來了,「聖尊師父,怎麼了?」
亓琞專心打量著周圍,雖然方才只是那麼一瞬,但好像真的有什麼在這裡,而且離他很近很近。
祝一夕緊張地站起來,眼看著聖尊要望向藏燕丘的地方,一咬牙往前一步踩空,驚叫著撲進了水裡,亓琞轉身一把扶住她,「怎麼了?」
「站起來有點頭暈,沒站穩。」她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說道。
亓琞想著她是身體還未完全恢復,一手扶著她上岸,「時辰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他先扶了她上岸,自己才隨後上來,施了道仙訣風乾了兩人的衣裳,方才沿著青石小路往回走,走了好一段又忍不住回頭望了望葯泉周圍。
祝一夕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聖尊師父,你在找什麼?」
亓琞靜然不語,帶著她先行回了竹屋,嚴令她躺上了床休息,「待百草仙君回來,再給你看看。」
碎空劍的傷畢竟非同一般,她能撿回一條命,但總歸身體也不會恢復到以前那般了。
「嗯。」一夕點了點頭,見他起身欲走便道,「聖尊師父,你可不可以不要走,香囊沒有了,我怕做噩夢。」
他要是這會兒走了,又折回葯泉那裡去怎麼辦?
亓琞見她一雙眼睛可憐憐地瞅著自己,心軟了幾分坐下來,「睡吧。」
難怪眼睛里都是紅血絲了,還嘴硬說自己不困。
「聖尊師父,我睡醒之前,你不會對不對?」她猶還不放心地問道。
「不會。」
一夕這才放心地閉上眼睛睡覺,可心裡卻又盤算起要怎麼去把燕丘藏到更安全的地方去,可是現在她再一個人往葯泉那裡跑,被人瞧見她挖了一把劍出來,那才是真的說不清楚了,可是聖尊肯定最近還得去葯泉療傷。
她想著想著,便沉沉睡去了,不知是夢到了什麼,額頭都開始冒起了汗珠,身體也不安地打了幾個顫。
亓琞微微蹙了蹙眉頭,伸手握住她有些微涼的小手,念了一段靜心咒給她驅散了夢魘。
百草仙君煉完葯尋過來,進門便瞧見一向孤高冷漠的無極聖尊正執著袖子,給睡著的小徒弟擦著額頭的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說,你對你這小徒兒也寵溺過頭了。」
起先飛林念叨,他還不信的,這下親眼瞧見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一夕的傷勢要完全恢復,需得多久?」亓琞怕擾了睡覺的人,聲音很輕。
「怎麼也得小半年了。」百草仙君說著,踱步到了床邊伸著脖子打量著睡著的一夕,嘀咕道,「這小丫頭到底哪裡把你迷得這麼暈頭轉向的,人都轉了性子了,對飛林你可沒這麼溫柔過。」
亓琞默然不語,看著少女甜美純真的睡顏,深邃的黑眸泛起一抹難言的複雜。
百草仙君瞅了一眼師徒兩人還握著的手,低語道,「魔神燕丘的事,我總覺得有些不安心,當年你和老祖確定是將他封印了嗎?」
那傢伙要是再跑出來了,神域上下可都得遭殃了。
「我親眼看著他被封住,不可能再逃出來,若真逃出來了,他豈會那麼安份。」亓琞斂去眼底的異樣,眉目一如往昔的疏冷淡漠。
「那倒也是。」百草仙君想想,那桀驁不馴,唯我獨尊的個性,真逃出來了還不再把神域攪個天翻地覆,哪還會這般躲躲藏藏的。
「你替我備些療傷的丹藥,我想儘快離開神域。」亓琞朝一旁的友人請求道,一夕是凡人之軀待在這裡到底不安全,而且天天讓她困在這百草仙府,以她那好動的性子,也過得不自在。
「多待些日子我能吃了你們不成,回去了上哪找我這麼好的大夫給你們治傷去。」百草仙君忍不住抱怨道,他無償收留他們,還給他們師徒治傷,結果一個個還等不及了要跑,真是慪火。
「我擔心魔尊帝鴻有什麼陰謀,得儘快回去,而且輪迴塔的封天印也需要解決。」亓琞道。
百草仙君嘆了嘆氣,道,「你呀,就是個操心勞碌命,我會儘快把東西給你們備好的,我那藏了好酒,咱們喝點去的。」
「我要等一夕醒來,不去。」亓琞道。
百草仙君望了眼睡著的人,又望了望坐在床邊不走的人,「我說,你們兩到底是誰是師父,誰是徒弟了,誰的話你不聽,倒來聽你徒弟的話了。」
亓琞抬頭冷冷看了他一眼,百草仙君悻悻地閉上嘴,獨自離開。
屋內徹底安靜了下來,亓琞試著想抽回手,卻被睡著的人緊緊抓著,只得作了罷由她抓著。
飛林總說他太過慣著一夕了,可也是數月的相處,他才知道一夕看起來活潑好動,卻是個極其沒有安全感的人,大約便是因為自幼喪母,父親也不常在身邊的緣故,他只希望她能在玉闕宮過得舒心些罷了。
一夕這一覺得睡得特別香甜,整整睡了五個時辰,亓琞如答應他的那般在床邊坐了五個時辰守著,一步也沒有走開。
她翻了個身,小臉蹭了蹭自己抓著的手,迷糊了半天才睜開眼睛,白衣銀髮的人面目清冷地看著睡醒的人,「飛林給你備了吃的。」
一夕甜甜笑了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還抓著人的手,連忙鬆了手,懊惱道,「聖尊師父,我不是故意的。」
「無妨。」亓琞起身出去,道,「洗漱了過來用膳。」
「是,聖尊師父。」她看著他出門,坐在床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方才下床換了衣衫洗漱。
她再趕過去用膳時,百草仙君將她從頭到腳又打量了一番,似還在研究亓琞到底在痴迷這小丫頭什麼。
飛林端了膳食過來,一進門便氣沖沖地道,「還以為那朱雀神君真的不來找事兒了,方才竟然瞧見有陵光仙府的下屬在附近盯著咱們,當我們是犯人不成?」
祝一夕聞言皺了皺眉,道,「什麼時候來的,昨天我和師父在葯泉附近也感覺到有誰在周圍。」
既然陵光仙府派了眼線過來盯著,正好就將昨天的事兒推託到他們身上,這樣的話聖尊師父應該不會再懷疑那泉池裡面有東西了。
「不太清楚,總之,他們這般也當我們玉闕宮那麼好欺負嗎?」飛林氣呼呼地將飯菜擺上桌。
百草仙君見狀,連忙安撫道,「不就幾個小嘍羅嗎,一會兒我就出去趕走他們。」
祝一夕提心弔膽地端起碗筷,扒了幾口飯問道,「聖尊師父,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若朱雀神君鐵了心要盯著他們,只怕還會有別的招,根本防不勝防,原本要躲著百草仙君府的人就夠她頭大了,暗處還多了幾雙眼睛盯著她,到時候她還怎麼把燕丘從那葯泉里挖出來?
以前還對成仙以後要來的地方充滿了嚮往,這一次來了之後,她是一點也嚮往不起來了,神仙並不是她想的那麼慈悲祥和,這裡的爭鬥也不比凡間的凡人少,想來以後她修仙真來了這裡,若是沒有聖尊師父這座大靠山,肯定日子也不會好過。
「七天後。」亓琞道。
她心裡鬆了口氣,卻又開始發愁要怎麼在走之前把燕丘給帶出來,而不被人發現異樣。
為了一切能順利,她早早就開始計劃,摸清楚了百草仙君什麼時候去煉丹藥,聖尊師父什麼時候去打座調息,飛林什麼時候會去準備膳食不在竹林,經過幾天的觀察,確定了自己的判斷之後,她才開始準備實施計劃。
臨行的前一天,百草仙君去煉丹去了,她被聖尊叫著一同打座練功,不時睜眼瞄一眼榻上靜座的人,思量著要怎麼開溜去找燕丘。
「聖尊師父?」她試著叫了他一聲。
亓琞微微皺了皺眉,沒有理她。
一夕伸著脖子瞧了瞧他,又道,「聖尊師父,我肚子不舒服,出去一趟。」
她等了半晌見他沒出聲,便當他是默認同意了,起身溜出了門回了自己的房中,取了事先準備好的包袱,到門口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周圍,確定不會撞上什麼人,方才抱著包袱朝著葯泉的方向去,走一段路又忍不住回頭看看,生怕有什麼人會跟上來。
可是,就在她轉過竹屋的拐角,原本在打座的亓琞已經起身站在了窗邊,微蹙著眉頭瞧著竹林里鬼鬼祟祟的少女。
一早她就坐立不安地不對勁了,這會兒說是肚子不舒服,卻是往葯泉跑,到底要幹什麼?
一夕好不容易到了葯泉附近,四下看了看,發現並沒有人跟過來,方才拍了拍心口,望了望泉水涌動的池底,抱著包袱撲通一聲跳進了水裡,潛到池底從石頭堆里挖出埋了好些天的燕丘,手輕輕敲了敲劍柄,叫著劍裡面的人。
「敲什麼敲,我又沒死。」燕丘沒好氣地道。
祝一夕這才放下心,將它拿布一包準備出去,早點回去以免讓聖尊起疑。
燕丘卻突地出聲,說道,「聖尊來了。」
她這麼偷偷摸摸地來找他,現下被撞個正著,還怎麼跟聖尊去說。
一夕一聽,嚇得嗆了兩口水,一時間在水裡面待著不敢出去,望了望水波蕩漾的上面,果真隱約看到了有人站在泉岸邊上。
「還愣著幹什麼,快點想辦法,難道你想憋死在水裡?」燕丘催促道。
一夕這才想到自己事先準備好的,以防萬一的計劃,又憋氣到水底去挖了幾顆水草,方才帶著燕丘破水而出。
亓琞站在泉岸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從里出來的人,語氣微冷,「一夕,你在這裡幹什麼?」
一夕聞聲趕緊將手裡的東西藏到了身後,嘿嘿笑了笑,「聖尊師父,沒幹什麼,沒幹什麼。」
他這番行為,卻讓亓琞更加懷疑,沉聲道,「東西拿出來!」
莫不是,那天他在這裡感覺到的那隱隱氣息,真的是朱雀神君口中所說的魔神燕丘,再一想她這幾天不怎麼尋常的表現,他面色不禁沉冷了幾分。
「聖尊師父,真的沒有東西。」她朝著泉岸邊上退了退,還是不肯將東西拿出來。
亓琞面色一沉,一抬手施道仙訣將她連人帶手中的東西一齊從水裡帶了出來,這才看到一手拿著一把劍,另一手拿著幾株水草。
「聖尊師父,對不起,我不該挖百草仙君的仙草。」祝一夕低著頭認錯,也不知是因為冷的,還是因為害怕,整個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亓琞打量了一番她手裡的東西,語氣卻並沒有方才那般生氣了,「誰讓你來的。」
祝一夕低著頭,結結巴巴地解釋著,「先前華師兄他們也都一起受了傷,我就是……就是想帶點百草仙君的仙草回去給他們一點,要是挖水裡的仙草,百草仙君應該……應該不會發現。」
天知道,若不是一身都沾了水,她額頭都要冒出冷汗了。 ——
題外話-——聖尊會相信一夕的謊話么,一夕能逃出朱雀神君的法眼把燕丘帶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