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小石頭
驅車來到了南城區，時間還早，劉羽並沒有直接回家，反倒是去了記憶中菜市場的方向。
小的時候，他最高興的事情就是母親接自己放學的回家的時候，帶自己來菜市場。
因為每次來這裏，母親都會給自己買上一串糖葫蘆。
“郝大爺，來一串糖葫蘆！”
十年了，賣糖葫蘆的老大爺沒什麽變化，糖葫蘆的味道似乎變了，變得沒有自己印象中的那麽美味了，似乎少了一種味道，那應該是家的味道，應該是溫暖的味道。
劉羽強壓住心中的酸楚，一邊咬著糖葫蘆一邊向著菜市場裏麵走去。
菜市場依舊喧鬧，隻是少了很多熟悉的麵孔，有的攤位已經離開，有的攤位則是子承父業。
劉羽一邊熟絡的和自己認識的人打著招呼，一邊挑揀著一些新鮮的蔬菜。
“你是小羽嗎，幾年沒見，一轉眼都這麽大了！”
“是啊，以前和她媽媽一起來買菜的時候，還是一個半大小夥子呢。”
“小羽，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一群大爺大媽圍了上來拉著劉羽，問東問西。
劉羽倒也沒覺得煩，而是十分客氣的和他們打著招呼。
“羽哥，你回來了？”
這時候一個穿著皮革圍裙，長得膀大腰圓，臉上卻十分斯文的年輕人推開眾人圍了上來，一看到劉羽，表情上滿是激動。
“你是…小石頭？”
劉羽看著年輕人過了好久才想起一張稚嫩的臉。
小石頭全名石泰然，是劉羽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小的時候，石泰然很是瘦弱，而且個子也不高，皮膚也有些黑，所以劉羽才會叫他小石頭。
十年的時間過去了，以前的小石頭已經變成了大石頭，裸露在陽光下的手臂，充滿了肌肉的輪廓，看上去很有美感。
“是我啊，羽哥！”
石泰然哈哈大笑，走上前來，想給劉羽一個熊抱，可是看到身上油膩膩的皮圍裙，尷尬的笑了笑，又退了回去，“身上太髒就算了吧！”
“你這臭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世故了！”
劉羽錘了石泰然胸口一拳一把將他抱在自己的懷中，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好兄弟，好久不見了！”
“羽哥，這麽多年你都去哪兒了？回來怎麽不說一聲，兄弟我好為你接風啊！”
石泰然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劉羽，往自己的肉鋪走。
“我前兩天才回來的，回來就一直在忙，也沒有時間！”劉羽笑著回應道，隨後從口袋裏摸出了煙，遞給了石泰然一顆，自己點燃了一顆自顧的抽了起來。
“倒是你小子，以前的時候不是信誓旦旦說自己要考大學，現在怎麽子承父業了？”
劉羽瞥了一眼石泰然的肉攤兒，忍不住問道。
記得小的時候，小石頭的父親就想讓他輟學學手藝，可是小石頭說什麽也不願意。
總是嘴裏念叨著一句話，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
用他的話講，父親就是一個一輩子靠雙手過活的老百姓，而他要做的是人上人。
下人勞力，中人勞智，上人勞人。
而他石泰然要做的就是勞人的人上人，要創建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商業帝國。
“哎，一言難盡啊！”
石泰然好像想起了什麽，苦笑著搖了搖頭。
劉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也並沒有說什麽，把一些沉悶的事情埋在心裏，就是一個男人成熟的標誌，自己這個小兄弟已經長大了。
“羽哥，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嗯！”
“你等著，我給你切點肉帶回去！”
石泰然猛的抽了兩口煙，將煙頭扔在地上踩滅，回到攤位上，拿起了刀，十分熟練的切了一大塊牛肉，裝好袋子，遞給劉羽。
劉羽也沒有客套，“行，那我就拿著晚上的時候弄兩個小菜，到時候咱們哥倆好好的喝點兒！”
“是要好好喝點！”
石泰然咧嘴一笑，點了點頭。
“那行，我就先回去了，你一會兒早點收攤，去我家裏喝酒！”
說完這話，劉羽便轉身離開了。
這時候有三五個人走到了肉攤前，劉羽覺得有些不對，就停下了腳步，站在人群之中，想看一看這三個人究竟要幹什麽。
為首的是一個中年男子，流著一個大光頭，臉上還長了一道疤，好像是一隻黑色的蜈蚣爬在臉上，看起來有些猙獰。
“小石頭，咱們的帳是不是該算算了！”
刀疤男氣勢洶洶的走到肉攤前，一腳踹在了攤位上。
“刀疤哥，您能不能再寬限幾天，最近這一段時間我確實手頭有點緊，而且肉鋪也沒有什麽生意！”
石泰然一臉窘迫的說道，“這樣吧，我給哥幾個切一條肉拿回去吃！”
說著石泰然切好了一大條肉，裝在袋子裏，滿臉賠笑的遞了上去。
“臭小子，誰要你的破肉，我勸你最好還是老實點，要不然別怪我們兄弟不客氣！”
這時候一個鼻子上釘著釘子，耳朵上戴著耳環的小混混打掉了石泰然手中的肉，指著他的鼻子，十分囂張的說道。
“大哥您放心，我肯定會盡快還上！”
以前根本沒人敢指著石頭泰然的鼻子說話，這小子雖然長得斯斯文文的，可是卻是一個暴脾氣，隻要有人敢指著他的鼻子說話，肯定二話不說就上去幹他，可是現在的他竟然點頭哈腰的給那個小混混賠不是。
劉羽也沒有想到，轉眼的時間自己的這位兄弟深沉了不少。
或許以前的時候他隻是嘴上功夫厲害，但是現在劉羽能夠感覺到這小子，以後肯定能成大事。
過剛易折。
現在的小石頭已經被生活的風霜抹去了身上的棱角，變成了一塊璞玉。
“我也不為難你，再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再不看到錢，就別怪兄弟幾個不客氣了！”
刀疤男扔下這樣一句話，就帶著自己的兄弟們揚長而去。
劉羽也不動聲色的離開了，有些事情他肯定是要問，可是不是現在。
回家後，劉羽十分熟練的開始洗菜切肉，沒辦法，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以前和老不死的在山上，那老東西總是往張寡婦家跑，有的時候一呆就是一兩天不回來。
把山上的劉羽餓得前胸貼後背，他隻能學著自己做飯。
熟練將鮮牛肉切成小塊兒，和生薑一起過沸水去腥去沫，等油溫達到七成之後，放入蔥薑，再加入過水的牛肉翻炒，頓時一股香味兒就飄滿了小院。
“好香啊，沒想到房東你還會做飯！”
剛剛放學的李悅苒順著香味兒跑到廚房，站在門口一臉震驚的說道。
“那是，額，什麽都懂一點，生活更有滋味一些！”
劉羽本來想說，除了生孩子，自己沒有什麽不會的，可是礙於房東的威嚴還是將話收了回去。
“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了，上了一天課你也累了，休息一會兒吧，這裏我來搞定，一會兒吃飯叫你！”
劉羽拿著鏟子，轉身對著李悅苒裂嘴一笑。
除了蘿卜燉牛肉和燒茄子稍微麻煩一些，別的菜都很簡單。
不一會兒，敲門的聲音響起，劉羽本來想去開門，卻被李悅然搶了先。
石泰然拿著兩瓶白酒和一些熟食站在門外，當他看到李悅苒的時候，驚得都說不出話來，羽哥家裏怎麽多出來一個漂亮女人。
一時之間，他根本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好，你找誰呀？”
李悅苒眨著大眼睛問道。
“額，你是嫂子吧，我是羽哥的小兄弟，你叫我石頭就好了！”
過了良久，石泰然才憋出一句話來。
“嫂子？”
李悅苒被叫的有些發懵，急忙擺手解釋道：“不是，不是，我是房東的房客，你是來找房東的，進來吧！”
說著李悅苒錯開了身子，把石泰然請了進來。
“石頭來了，快過來吃飯吧！”
這時候劉羽已經做把四個菜端上了桌子。
石泰然也沒有客氣，直接坐了下來，兄弟之間有的時候不需要那麽多話。
“羽哥，這幾年沒見，沒想到你學會了做菜，而且做的菜還這麽好吃！”
石泰然一邊大口的吃著東西，一邊對劉羽豎了一個大拇指。
“是啊，房東，你以前是做廚師的嗎？”
李悅苒也忍不住誇讚道。
劉羽搖了搖頭，抿了一口酒，然後笑著說道：“以前我什麽都不會做，但人都是逼出來的！”
話糙，但是道理不糙。
李悅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吃了幾口東西，然後就放下了筷子，回屋直播去了。
“羽哥，我敬你！”
李悅苒走後，石泰然才放開了不少，一杯接著一杯的和劉羽拚的酒，不一會兒的功夫，他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羽，羽哥，你回來我真是太高興了，好久都沒有像現在這麽喝酒了！”
石泰然一手把著酒瓶子，眼神迷離的又問道：“對了，羽哥，這些年你去哪裏？怎麽連一點音信都沒有？”
劉羽點燃了一根煙，眯著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搖了搖頭說道：“我這幾年去了哪裏，經曆了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怎麽了，老石叔和嬸嬸還好嗎？”
說這話的時候，劉羽腦海之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石頭父親那副高大的身影，以前去菜市場的時候，隻要看到，老石叔就會偷偷的塞給自己一小條肉。
石泰然一愣，嘴唇動了動，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不過咱們是兄弟，有什麽事情說出來，至少你心裏會輕鬆一些！”
劉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沉默了良久，石泰然動了，他突然變得很激動，嚎啕大哭了起來：“都怪我，我就是一個畜生，我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