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波瀾涌動
韓家要給韓子安辦滿月酒,雖然前些日子韓家失勢,兵權旁落,甚至韓老爺子都閑置了,但是韓闕這個大將軍還在,而長公主一身尊貴,不管是沖著什麼,怕也沒人會不來赴宴。
長公主還在坐月子,韓家只得兩個大老爺們,一眾手下連同長公主身邊的武俾都是軍人出身,操持大事還是可以,但是細緻的做起來總是不夠仔細,於是蕭錦華就被長公主拉了來當苦力,不過好在紅劍細心,什麼事兒都會,蕭錦華倒也不會很累。
紅劍在外指揮人手布置院子客廳,蕭錦華則在長公主的房間里寫請柬,右手邊厚厚一摞,左手邊還有一籃子。
長公主趁著韓子安睡著了坐過來看看,見蕭錦華一筆一劃寫得端正,不由嘆道:「真是服了你了,樣樣都那麼厲害,比我這個公主有用多了!」
蕭錦華緩緩下筆:「公主要是什麼都會,還做什麼公主?溲」
長公主攏攏衣領盤起腿:「說實話我真的好奇,蕭家是怎麼養出你這個大小姐的?你這麼厲害,怎麼會被那個武成候算計了去?」
蕭錦華停下筆將請柬晾在旁邊,然後重新拿起一本繼續寫:「你還是好好當你的公主吧,每個人的人生都不同,我的過往你無須了解,那些不適合你!」
長公主挨到蕭錦華旁邊:「我知道你不說自是有你的想法,但是我大概也能猜到,你如今才十六歲,卻比我這個二十六歲的人都來得穩沉老練,所經歷的必然不是我所能想到的!恧」
「我也不逼你去想過去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以後你的日子越來越好,五弟是個好男人,你可別把他放跑了!」
說到這裡長公主突然驚道:「我倒是忘記問你了,那個藍幻兒真的回來了?」
蕭錦華停下筆,很是無奈:「你能不能別打擾我呢?」
長公主聳肩:「我這不是擔心你嘛,你可別被那個女人的眼淚騙了,動不動就落淚,搞得誰都欺負她似得,外面看似單純,實則心機深著呢,也不知道當初五弟怎麼受得了她的!」
「你都說了,過去是過去,以後是以後,別跟我提以前的事情,不管她以前跟百里夙關係多好,如今我才是他的王妃,站在他心裡的人是我,只要不是我變心了,誰都別想插進來!」
長公主贊同的點頭:「就是!你也別想變心,否則有你好受的!」
蕭錦華無語:「你給我滾遠點兒,麻溜的!」
-----
寫好了宴貼蕭錦華讓夏芙和另外一位侍女拿走讓人去派,她伸了伸懶腰,這樣一直坐著骨頭都硬了!
長公主在喂韓子安吃奶,蕭錦華笑了笑推門出去了。
長公主孩子的滿月宴自然不能馬虎,來的都是皇親貴族,達官顯貴,堂堂公主府自然不能失了體面,因為是男孩子,所有蕭錦華讓人掛上了冷色調的紗簾,院中的石桌石凳都清理乾淨,綠化的樹木修剪整齊。
這還是只後院,前廳就更加麻煩,要按照人數配桌椅,按照身份地位擺位置,還要掛紅綢,擺香案;就連廚房準備的菜肴、酒水、點心、瓜果蕭錦華都得一一過目,確定沒有什麼紕漏,好在不是什麼體力活兒,操操心注意一下也就可以了。
蕭錦華在院子里巡視,看看還要不要補充點兒什麼,卻不想被人一把拉過去直接撲在一處角落裡:「別動!皇上來了!」
蕭錦華將她推開:「來就來唄,他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百里琅眼眸一暗坐到她旁邊:「你要是真不在意,上次幹嘛裝醉?皇兄這些天一直注意著淳王府和公主府,今日就是特意過來堵你的,你要是不怕現在也可以出去!」
蕭錦華縮縮腳抱住:「躲都躲了,還出去幹嘛?」
百里琅失笑,放鬆身子靠在身後的牆上:「看來你是真不喜歡皇兄了!」
「我喜歡他幹嘛?」
百里琅轉頭看著蕭錦華的側顏:「看來你和五弟的感情很好,祝賀你!」
「別說違心的話!」
百里琅一怔:「你這話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蕭錦華轉頭看他一眼,坦然道:「喜歡一個自己不該喜歡的人並非什麼可恥之事,情之所至,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但是這般的情意不是壓抑或者隱忍,而是該學會放下,有些情意並非自己能控制,有些人也註定不屬於自己,愛過、痛過之後看開就放下!」
「一個人的人生不是沒有誰就活不下去,你該有自己的人生,有陪伴你一生的女子,那個人還在等你,你不該在錯誤的地方徘徊!」
百里琅垂下的雙拳死死緊握,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心中不甘又酸楚:「我喜歡的那個人叫華錦,我還沒有問過她有沒有心愛之人,你怎麼就知道她不是我等的人?」
說完百里琅起身快步離開,留下蕭錦華坐在院子長嘆,百里傾那混蛋她不怕,可是百里琅這樣的她真的很苦惱啊,他沒有錯,只是喜歡錯了人,如果那個人不是她該多好?
---------
百里傾留在公主府用膳,似乎是不見到她就不死心,蕭錦華索性讓一個侍婢給她找來一套平常的衣服,換上之後從後門溜了。
公主府往西走一刻鐘就是京城最繁華的大街,蕭錦華難得沒有迷路走了過來,扯了面紗圍著臉,從人群中走過,感受這繁華的氣息,雖然她很喜歡清靜,但是清靜多了看看這熱鬧的場面也不錯。
「你給我站住!」一聲怒氣沖沖的嬌喝從前面傳來,蕭錦華下意識的掃一眼,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身青衣的時出雲,而他身後跟著一個怒氣沖沖的女子,正是楊家千金楊蓮。
時出雲轉身,躬身一禮:「在下還有要事要辦,楊小姐請回吧!」
楊蓮被他這不溫不火的態度氣得火氣更甚,指著他的手都在顫抖:「時出雲!我楊蓮哪兒點不好,你怎麼可以那麼無情?」
時出雲不為所動:「在下早有心愛之人,今生非她不娶,承蒙楊小姐厚愛,時某承受不起,告辭!」
「你……」楊蓮看著時出雲走遠,氣得雙目赤紅,最終卻嚶嚶的哭了起來,堂堂千金小姐竟然一點兒矜持都不要的嚎啕大哭。
蕭錦華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結果一群人將她圍住,圍觀的人里三層外三層,丫鬟都勸得口乾了,她卻依舊沒有要收聲的意思,蕭錦華拔開人群走上前,一把將楊蓮撈了起來:「跟我走,別再這兒丟人現眼!」
用力將楊蓮扯到人少僻靜的地方,楊蓮一把將她甩開:「你是什麼人?憑什麼管我?」
兩人現在在楊柳樹下,楊柳枝晃動,一片葉子都沒有,蕭錦華攏了攏衣領靠在樹榦上:「堂堂禮部尚書的千金在大街上哭,怕是過不了多久就會傳遍大街小巷,屆時你父親怕是也會成為別人的笑柄吧?」
楊蓮瞪她:「與你何干?」
蕭錦華看著她那腫得跟魚眼似的眼睛,輕嘆:「你就真的那麼愛時出雲?」
楊蓮不想跟來路不明的人說話,但是提到時出雲她心裡還是難受:「我那點兒不好?他以前說自己身份地位配不上我,我就等,等他金榜題名,等他功成名就,可是他的心就跟石頭做的一樣,不管我做什麼,他對我永遠都是那樣的冷漠!」
「這不很正常么?他心裡住著人,但是那個人不是你!」
楊蓮猛然看向她,死死的盯著:「你是誰,你知道些什麼?」
蕭錦華打開她伸過來的手:「我是誰不重要,局外人而已!看在你對時出雲一片痴心的份兒上給你幾句忠告!」
「時出雲愛著一個女子,可是那個女子沒有等到他金榜題名就不得不履行婚約嫁給了別人,他一時難以放下,他今生最耿耿於懷的事情莫過於此,而你卻咄咄相逼,只會讓他更加的反感你的!」
楊蓮聽呆了:「他心愛的女子嫁給了別人?」
蕭錦華看向遠方:「你愛他沒有錯,他接受不了也沒有錯,但是時間不對,你用的方法也不對;他暫時無法接受別人,你可以待在他身邊,不是逼他,而是讓他知道你的存在,看到你的好!」
「滴水能把石穿透,萬事功到自然成,時出雲是石頭,你就做那將石頭滴穿的水,真正的愛要用恆心和決心來證明,但是同樣也要有耐心,物極必反!」
蕭錦華轉身:「我言盡於此,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楊蓮看著蕭錦華的背影,在她走到十步開外的時候突然吼道:「是不是你?他心裡的人是不是你?」
蕭錦華步子一頓,沒有轉身:「不是!那個女子已經死了,用死,全了她的愛!」
楊蓮獃獃的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神,死了.……
離開了楊蓮的視線蕭錦華長嘆口氣,她這剛剛說完百里琅又說楊蓮,她都快成感情專家了,說起來她也是很無奈,原身死了,她代替她活著,這份感情債尷尬無比,她看得出楊蓮對時出雲是用了真心的,她這一生都不可能給時出雲任何希望,所以她真心希望楊蓮能夠攻破時出雲的心房,給他一個新的開始!
時出雲那裡還好說,畢竟不是自己惹出來的事兒,所以處理也比較乾脆,但是百里琅她就很無奈了,她記得自己並沒有給百里琅任何曖昧的暗示,也不曾做過什麼不妥的事情,滿打滿算,他們相處的世間也不長,怎麼就讓百里琅看上她了?
百里琅和時出雲不同,百里琅喜歡的是現在的她,而且心意更加堅決,甚至有種默默守護的姿態,如果他真的想要得到點兒什麼她倒是可以拒絕,偏偏他似乎什麼都不想得到,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她不愛百里夙,也許不會在意那麼多,畢竟被人喜歡也不是壞事,可是她如今心意已定,如果跟百里琅的態度太過曖昧,這對百里夙不公平,只是情結千千萬,為何沒人告訴她這該怎麼解啊?
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逛,看到賣髮飾的攤子,隨手撿了幾個漂亮的準備回去給那幾個丫頭,包了東西準備回去,卻不想一人突然從天而降攔住她的去路:「華姑娘!」
蕭錦華看著面前朝氣十足的少年,莞爾一笑:「原來是我們的探花公子啊!」
唐爵靦腆一笑:「過獎過獎!華姑娘一個人出來逛街么?」
「隨便逛逛!」
唐爵負手站到蕭錦華身旁:「我今日休假也是出來隨便逛逛,我對京城不熟,要不華姑娘給我介紹介紹?」
蕭錦華失笑:「你不熟怎麼就知道我熟了?我前些日子迷路差點找不回家,這活兒我可做不了,到時候兩個人一起迷路,這笑話可就大了!」
「原來你也迷過路啊!」唐爵像是找到了同類一般興奮:「我在這裡已經迷路四次了,有兩次是被巡邏兵帶回去的,一次直接在大街上過夜了,還有一次是遇上時出雲,他帶我回去的!」
蕭錦華:「.……」哪有人說起自己迷路還那麼得意的?
唐爵指著前面一處茶樓道:「既然不逛那我們去喝茶好么?我請客!」
蕭錦華可受不了這樣的熱情:「我已經逛了好一會兒,該回去了,下次有機會再喝茶吧!」
唐爵瞬間像是焉了一樣腦袋耷拉下來,很是失望:「我找了你好久,這些日子抽空去風雲樓,一直沒有等到你,前不久才知道你把金月樓賣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剛剛看見你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一個可愛帥氣的少年這般可憐巴巴的撒嬌,實在是難以讓人控制母性大發,蕭錦華深處一根手指:「一盞茶的時間,不能多!」
唐爵猛的抬頭,彷彿瞬間看到了希望之光,猛點頭:「好!」
兩人走進茶樓,唐爵一直說個不停,開始說科考的事情,說自己怎麼考上探花,然後怎麼被拉進牢里,然後怎麼在金鑾殿上洗清自己的清白,然後是為官的事情,說自己被人欺負然後毫不客氣的打回去,說自己被哪家大臣拉攏想將家裡那丑得沒人要的女兒嫁給他。
他滔滔不絕的說,蕭錦華安安靜靜的聽,一盞茶的時間早就過去了,蕭錦華卻始終沒有打斷唐爵的話,直到他說得口乾舌燥,一口將一杯茶喝完。
「時間不早了,下次有機會再見吧!」
唐爵也知道自己說得多了,可是還是覺得意猶未盡:「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
「下次吧!」
「可是我都不知道你住在哪裡,怎麼找你啊?」
蕭錦華看著他,遲疑了一會兒才道:「你在金月樓留下信件,自會有人轉交給我!」
唐爵眼前一亮:「真的?那太好了!」
蕭錦華看著他一會兒,突然上前伸手摁在他腦袋上:「見面呢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蕭錦華眯眼一笑:「別姑娘姑娘的叫,以後叫我姐姐怎樣?」
唐爵毫不遲疑的接受:「姐姐!受小弟一拜!」
蕭錦華點點他額頭:「別跟我貧,記住,以後我是你姐!」
「好!」
蕭錦華見他這麼爽快也就安心了,倒不是她特意跟唐爵扯關係,而是她覺得以男女的身份相處下去指不定會再多一朵桃花,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她真的怕了,就百里琅一個就讓她頭疼了,不想再多了。
反正她也不討厭唐爵這小子,姐弟相稱省了不少麻煩,多個這樣的弟弟也不錯。
從茶樓出來,蕭錦華準備回府,卻看到路邊停著一輛馬車,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些眼熟,快步走過去掀開車簾,果然看到百里夙坐在裡面:「你怎麼來了?」
百里夙緩緩闔上書本:「本來是去公主府接你的,結果接到這裡來了!」
蕭錦華心中突了一下,不過想想自己好像沒做什麼心虛的事情,頓時心安了,爬上馬車湊到百里夙身旁:「你去沒有遇到百里傾么?」
「他離開了一會兒我才道,沒有撞上!」
蕭錦華鬆口氣:「這樣就好!」
百里夙伸手將蕭錦華攬過來:「其實你也不必這樣繞著他,本來沒有什麼,這樣反而欲蓋彌彰,今時不同往日,日後我一定不會讓他碰你一個指頭!」
蕭錦華靠在百里夙的肩頭:「都聽你的!」
再強大的女人內心也有柔軟的地方,蕭錦華強大且無情,但是不代表她就真的是一塊堅不可摧的鋼鐵,她也有女子的柔軟,而如今都給了百里夙,在心愛的男人懷裡,她願意做一個小女人!
馬車緩緩走遠,唐爵才從茶樓邁步出來,可愛俊美的臉上冷沉而英氣,哪兒有絲毫剛剛的小少年樣子?
「淳王?」
蕭錦華多數時間都在公主府幫忙,下午才回家,藍幻兒依舊每日給百里夙獻殷勤,不過翻來覆去會的也就那幾樣,七八天過去了,蕭錦華上下打量了李昭一圈:「看來李侍衛這段日子過得不錯,都肥了一圈兒了!」
李昭頓時哭臉:「王妃就別挖苦我了,整日燉湯糖水,屬下這些日子都快吃吐了!」
蕭錦華拍拍他的肩頭,語重心長:「前途漫漫,李侍衛保重啊!」
李昭淚:王妃,您能別說風涼話么?
大概是蕭錦華這些日子沒有跟她作對,藍幻兒彷彿得到了默許,做法越發的明目張胆,以至於蕭錦華再家和百里夙吃飯的時候桌子上都多出一個人來!
本來兩人安安靜靜吃飯,藍幻兒突然夾了一片肉放倒百里夙碗里:「阿夙多吃點兒!」
百里夙的筷子一頓,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吃吧,不用照顧我!」
藍幻兒又夾一筷子放入百里夙的碗里,甜甜一笑:「以前只有我們兩個一起吃飯,我不也是這樣給你夾菜的么?現在想起來,那些日子都有些遙遠了!」
蕭錦華彷彿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的吃菜,可憐百里夙夾在中間為難,吃菜都覺得有些難以下咽,直到蕭錦華夾起一筷子菜放到他嘴邊,他就著她的筷子吃掉,然後岔開話題:「王妃明日還去公主府么?」
蕭錦華搖頭:「不用了!大部分事情都準備妥當,不會有紕漏,只要開宴的前一天去查看確定一下就好!」
藍幻兒接話:「王妃真厲害,駙馬和安寧姐姐都那麼信任你,滿月宴這麼大的事情都交給你來操持!」
說著面色苦惱:「我也很想幫安寧姐姐,可是都沒有機會去!」
蕭錦華拿起碗喝湯:「公主剛剛生完孩子受不得刺激,你要見她還是等滿月宴吧!」
藍幻兒感激的看著蕭錦華:「王妃說得有道理,幻兒一定要好好準備一份禮物給韓少爺!」
看著蕭錦華和藍幻兒這般和諧的聊天,一眾時候的人都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這是那兩個爭鋒相對不能共存的人么?怎麼畫面那麼詭異呢?
接下來的日子也是異常的和諧,藍幻兒沒用刻意去找蕭錦華的麻煩,蕭錦華似乎也容忍了藍幻兒的存在,眾人都以為快要變天了,殊不知蕭錦華心裡膈應得快吐血了,只是不想每日跟人爭鋒相對,所以退了一步而已。
畢竟她跟藍幻兒一直鬧著,左右為難的是百里夙,哪怕她再生氣,也不能讓百里夙將藍幻兒趕走,與其每日跟人吵架,不如心平氣和的做自己的事情,權當沒看見算了,反正百里夙的身心都是她的就足夠了!
幾日過去,終於到了滿月宴的日子,蕭錦華提前一天過去看看,第二天也就沒有再去了,畢竟她只是幫忙的,不是主人家,今天她也只是客人!
早上很早開始就有人前往公主府送禮,一路絡繹不絕,一直到中午才差不多到齊。
太后是不會來的,不過皇上和貴妃自然不能少,眾人齊聚攀談,太監一聲高喊:「皇上駕到!貴妃娘娘駕到!」
一眾官員夫人和千金小姐都連忙收拾自己的樣子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參見皇上!參見貴妃娘娘!」
百里傾一路闊步走進去,並沒有在意身後的貴妃被他落下多遠,迎上前方看見百里琅:「你來啦,皇姐呢?」
百里琅行禮:「臣弟參見皇上!皇姐還在屋裡,馬上就抱著孩子出來了!」
韓闕率先出來,先對百里傾行禮:「末將參見皇上!皇上請上座,公主馬上就出來了!」
百里傾只得與冷凝雪一起落座,不過兩人的身後還坐了一人,韓闕有些意外,不過倒是很快知道對方的身份:「末將見過貴妃娘娘,見過陳妃娘娘!」
沒錯,旁邊另外一個存在感極低的宮裝娘娘就是如今最得聖寵的陳妃,唯一一個懷上百里傾孩子的妃子。
不但懷上了百里傾的孩子,還得了百里傾無數的寵愛,如今還跟著百里傾出宮參加宴席,相比起來她冷凝雪也不過只得了一個貴妃頭銜,那臉色可想而知!
冷太尉和蕭丞相同坐於百官之首,蕭丞相依舊端正不倚,兩袖清風,而他旁邊的冷太尉兩眼眯起,看起來就有些老奸巨猾了,一眼將上面三人的情形看清楚,在冷凝雪看過來的時候微微搖頭,冷凝雪心有怒火快要冒出來,但是看到冷太尉的動作,終究還是狠狠的壓了下來。
所有人都到齊了,百里傾掃過旁邊空下的位置,問道:「淳王和淳王妃呢?」
百里琅也看過去:「大概有些事情耽擱了吧!」
百里傾眼眸閃過怒意:「朕還以為長公主的宴會他們也不來了!」
百里琅神色淡漠:「皇姐跟弟妹感情極好,他們怎會不來?」
正在這裡長公主一身金色華裳走出來,高貴優雅,絲毫不似生完孩子才一個月的婦人,她和韓闕攜手出來,旁邊的武俾推著一個打造精緻的籃子,裡面趟著的正是今日的主角韓子安!
「多謝各位今日來參加犬子的滿月宴,略備薄酒,招待不周之處望各位多多包涵!」
眾人連忙道:「長公主客氣了!長公主金安!」
「小公子生得這般英俊,日後定然又是韓家一員少將啊!」
「恭喜韓將軍喜得麟兒!」
「小公子福壽安康,長命百歲!」
「.……」
一群人都在說著違心的祝福的話,以及把自己能想到的話都說出來,長公主端著得體的笑意全都收下了,到底是天下母親心,哪怕知道這些人的虛假,但是聽到的都是誇讚自己兒子的,心裡也忍不住開心。
韓闕站到長公主身側讓她靠著自己,對身旁的人道:「可以開宴了!」
韓闕的話剛剛說完,一道深藍色的身影從門口翩翩而來,臉上蒙著面紗,長裙飄飄若仙,讓人眼前一亮,她大眼明亮看著裡面,大步走上前,悄然含笑:「幻兒恭喜公主姐姐喜得麟兒!」
「幻兒?」百里傾震驚的看著她:「你是藍幻兒?」
藍幻兒甜甜一笑,乖巧喚道:「傾哥哥!不對,現在該叫皇帝哥哥,幻兒大難不死歸來,正是想念你們呢!」
冷凝雪都被驚得忘記嫉妒了,瞪大眼睛看著藍幻兒:「你不是被燒死了么?」
藍幻兒捂著臉:「幻兒是被燒得重傷,不過僥倖撿回了一條命,前些日子終於回到京城和阿夙相認,請皇帝哥哥和公主姐姐恕幻兒不敬之罪,幻兒這張臉難看無比,實在是不敢示眾!」
眾人聽得嘩然,本來沒覺得這女子有什麼奇特,如今聽來,原來她竟然是當年百里夙最愛的女子,那個燒死在蘊合宮的藍幻兒居然死而復生了!
蕭錦華推著百里夙緩緩而來,唇角含著莫名的笑意:「看來我們的風頭都被她搶了呢!」
百里夙握住蕭錦華的手:「隨她去吧!」
兩人緩緩進來,廳內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百里夙身穿蕭錦華為她縫製的那件紫金色綉紫竹的錦服,頭帶金玉冠坐在馬車上,不同於往日的頹廢,背脊挺直,雙目清明有神,一股氣勢油然而生。
而蕭錦華似乎為了跟他配對,特意穿了一身同樣深紫色的衣服,上面綉著金線海棠,頭髮盤起高高的髮髻,點綴金釵絨花,耳朵上是長公主那日送給她的那對華麗的紫金色耳墜,面上畫了淡妝,不濃不淡,貴氣卻不艷俗,雙手戴一對碧翠玉鐲,緩步而行,雙手交疊在腹部,微微昂首平視,良好的家教和儀態一覽無遺。
而他們明明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可是在眾人看來兩夫妻卻極為般配,所謂眼見為實,比起傳言里的不堪,似乎眾人都願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淳王妃確實是個出色的女子!
長公主也是驚訝了一下,隨即小興奮的捏著韓闕的手,小聲道:「我就說他們般配吧?這一出場把那些蹦躂的魚蝦蟹都給滅的渣都不剩!」
韓闕無奈一笑:「我看到了,只是你是公主,矜持點兒!」
百里傾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怒火爆滿,噌的從座位上站起,不過很快意識到自己失態,但是現在做下去面子可就不好看,連忙道:「五弟可終於來了,讓朕都好等啊!」
百里夙拱手:「皇上恕罪!」
蕭錦華屈膝一禮:「臣妾參見皇上!」
方雲舒和蕭文儒坐在稍微下首的地方,看到蕭錦華出來方雲舒又是驚喜又是欣慰,一邊死命的掐著蕭文儒的手臂,一邊抹眼淚:「我的女兒啊!」
長公主連忙打圓場:「想來是這些日子為本宮操持宴席的事兒累著了,來晚些也沒事,快入座吧!」
「謝皇姐!」
兩人說著行完禮就要入座,藍幻兒突然插進來一句:「王妃姐姐,你難得見到蕭丞相你都不拜見一下么?你前些日子還說與蕭家血脈不斷,怎麼都不看看自己的爺爺?」
蕭錦華的動作一頓,握住百里夙的手一手,百里夙轉身看向藍幻兒,眸色不悅:「幻兒!不得胡言!」
藍幻兒如同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可憐巴巴的垂頭,無比的無辜:「人家只是覺得王妃姐姐對自己爺爺好冷漠,前些日子她明明還罵我,說她跟蕭家才是家人的!」
百里傾看到蕭錦華和百里夙為難,心裡莫名的舒暢了一點,於是順著藍幻兒的話說:「淳王妃雖然曾經有錯,但是都是誤會,再怎麼說她都是蕭家的嫡女,斬斷骨頭還連著筋,自然是蕭家的人!」
說著看向一直沒有說好的蕭丞相:「丞相大人就看在朕的面子上,不要與她計較了可好?」
蕭丞相是個死板之人,就算心裡不答應,但是百里傾都開口了,他自然不能拂了百里傾的面子,況且這件事情也過去些日子了,不會損壞多少蕭家的顏面,遂起身拱手:「老臣遵命!只要她認錯,自然是我蕭家的女兒!」
方雲舒聞言立刻衝出來,激動的拉著蕭錦華:「錦華!快點給你爺爺認錯,快點啊!」
蕭錦華低頭看了百里夙一眼,順著方雲舒的手被拉到蕭鶴鳴的面前,蕭錦華拍拍方雲舒的手讓她退開一點,當真二話不說在蕭鶴鳴的面前雙膝跪地,雙手舉過頭頂,毫不猶豫的給了三個叩首。
就在眾人以為這件事皆大歡喜的時候,蕭錦華突然直起身子,聲音清朗鏗鏘:「我蕭錦華雖是女流之輩,但是卻也言出必踐,當日我對著蕭家發誓,從此與蕭家斷絕關係也絕非虛言!」
「想來蕭丞相一生正直,高風亮節,容不下我蕭錦華這般不貞不孝的逆女,我蕭錦華也不會舔著臉求蕭丞相容下我,今日三個叩首,當是叩謝蕭老爺子養育之恩,從此我與蕭家再無干係!」
方雲舒氣得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暈過去,好在紅劍伸手將她接住,將她扶到一邊:「夫人莫要傷心,王妃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今日明顯有人要針對王妃,夫人若是為王妃好,千萬別讓王妃再背上不孝母親的罪名!」
方雲舒連忙回神,眼淚刷刷落下:「我可憐的女兒啊!」
蕭鶴鳴也沒想到蕭錦華居然這般硬骨頭,沒用與她爭,只對百里傾拱手:「請皇上恕罪!」
冷凝雪冷哼一聲加把火:「淳王妃這是要公然抗旨么?」
蕭錦華站起身,挺直而立:「當日我拒婚不嫁,大婚之日撞柱以死抗旨,心中決絕,可是蕭老丞相聖旨都不曾命人查看我是否死去,直接就將我當做屍體讓人扛到了王府,敢問他可有把我當做他的孫女兒?」
「當初是他言辭鑿鑿將我從蕭家除名,生是淳王的人,死是淳王的鬼,我僥倖不死活了過來,終於願意接受了淳王,如今卻又讓我重新承認自己是蕭家的女兒……抱歉,我蕭錦華高攀不起!」
「貴妃娘娘說我抗旨,那就當臣妾抗旨吧,如果皇上要強人所難,臣妾也絕對不會服軟,臣妾說過,不論是鳩酒還是白綾三尺,臣妾在王府恭候,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眼看事情失控,百里傾也慌了,他要的不是這個結果:「王妃不答應就算了,何必說這麼重的話!」
「皇上!」一直在一旁沉默的百里夙終於開口,他緊緊握住輪椅的兩旁:「臣弟本來想著過些日子再將這件事情告訴皇上,但是今日看來若是我不表態,我的王妃得受多大的委屈?」
說著緩緩將自己的腳一點點挪動伸到地上,然後撐著輪椅巍巍顫顫的站起來,直到最終完全放開輪椅站直在眾人面前……
百里傾整個人傻住,剛剛藍幻兒的出現和蕭錦華的動作加起來也沒有此時此刻震撼:「怎麼……可能……」
百里夙額頭大汗,很是艱難的挪動這步子,但是卻無比堅定的走到蕭錦華的身邊,終於在眾人面前光明正大的站直了身子將蕭錦華攬入懷中:「臣弟要謝謝皇兄,是你將她賜給我為妃,這才終於讓我走出頹廢,努力的想要站起來,如今臣弟的腿已經好了七成,因為太久沒有走路有些不良於行,但是相信用不了多少時日我就再也不需要輪椅了!」
百里傾此刻已經聽不進去百里夙說什麼了,他腦海中只回想著一個念頭:他的腿好了!
百里夙轉頭看向蕭丞相:「本王也該多謝蕭丞相將這個孫女送過來,不過日後這世上再無蕭家嫡女,只有我淳王百里夙的王妃,無論生死,她都只能是本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