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以前都是我簽的字，這次由你來……
收到何老爺子即將登門拜訪的帖子時，傾光宗一怔。
不愧是名門望族，簡簡單單一個見面，都弄得如此鄭重，甚至還弄了一張拜帖。
「劉媽，將家裡收拾收拾，晚上會有客到。」
「明知道你身體不好還非得在大晚上地過來，真是……」劉媽嘮叨歸嘮叨，還是簡單地收拾起家裡。
原本為了陌陌隨時能夠回來，她每天特意多採購了菜色，如今倒是用上了，不用再專程出門一趟了。
「劉媽，你做好飯菜就出去一趟吧，逛逛商場吃吃小吃，回來找我報銷就行。貴客來訪，我和他得好好吃吃喝喝，有些男人的話，不方便你聽見。溲」
對於傾光宗突然如此見外，劉媽倒是有些不解。
吃吃喝喝而已，即使說話，也完全可以去二樓書房。
沒必要特意支開她。
這麼多年，這還是頭一次。
不過到底還是應下了。
「那我就去小玖那兒看看，好久沒見陌陌了，也不知道這孩子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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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點，何老爺子如同拜帖中所言，準時來臨。
知道傾光宗這段時間高血壓犯了身體一直不好，何老爺子也便沒打算把人往外頭約。
不過一按門鈴，發現前來開門的居然是傾光宗本人，他倒是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我還以為會是劉媽呢，這些年她一直跟你在身邊，知冷知熱的。」
「她去小玖那兒看陌陌了，不過可是提前做了一桌美味。親家你隨便坐，你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可千萬別嫌棄咱們這的素菜。」
一身灰色毛衣，外罩著一件襖子，傾光宗確實是蒼老了許多。不過說話時，依舊少不了那份爽朗勁。
何老爺子讓人將帶來的禮物放下，便打發他先出去了。
兀自坐到餐桌旁，他率先開了酒瓶：「二鍋頭？沒想到這年頭還能瞧見這稀罕玩意兒，看來這趟我還真是來對了。」
給傾光宗滿上，又給自己滿上，何老爺子這才坐下。
一切，彷彿都很正常。
正常得，如同這是兩個多年來第一次這麼面對面喝著小酒暢談的親家。
說到底，當年傾玖和何瑾朔領證時是瞞著傾光宗的，他也是直到陌陌被媒體曝光，直到何瑾朔親自告訴他這件事，才有所了解。
所以，女兒的這件婚事，純粹是她自作主張，當年甚至都沒有一個像樣的婚禮，直到最近才補辦。
自然，他作為父親，都沒有和對方的父母坐下來好好商量過，全都是幾年後的事後，才開始有了交集。
如今，何老爺子屈尊降貴親自過來，他心底隱隱有種感覺，可卻還是存著一絲僥倖。
「親家，我今天來，你應該知道是為了什麼吧？」
「做長輩的，除了為了小輩的那些事，還能有什麼？」傾光宗率性地將一碗酒大口飲下，可這二鍋頭畢竟不比啤酒，還是有些度數的，尤其他身體還不好，這一喝，便嗆出了聲。
「我那丫頭提出和你兒子離婚，想必你這個做父親的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吧？不過這兒孫自有兒孫福，小輩們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參與的好。瑾朔這些年對我家丫頭到底怎樣我並沒見著，可我家丫頭被傷得如此徹底，我卻是看得一清二楚。陌陌這件事發生后，即使我之前保持著勸和不勸離的心思，如今也不想再摻合，隨他們怎麼去折騰吧。」
吃著幾口下酒小菜，傾光宗不住念叨著。
到底還是疼愛自己的閨女和孫子。
只要他們願意，他便無條件支持。
他不是迂腐的人，那些個什麼二婚還帶著個拖油瓶的女人很難再找到婆家的話，在他們山裡頭很流行，可如今，他卻也早就看開了。何必守著老祖宗留下來的那一套，讓自己的閨女活得那麼累呢？
她愛怎樣便怎樣吧，只要對於她而言是好的。
「我今天來，確實是為了傾玖的事。」何老爺子似乎有著難言之隱，那曾經在商場上的殺伐果斷不再，這一刻，也不過是一個老人，一個，想要尋求一個答案的老人，「她是黎辛……的女兒？」
再說出久遠的兩字，竟是那般陌生而沉重。
耳畔傳出那幾個字，傾光宗一怔。
「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佯裝無知，可唯有他自己知曉，心底早已打起了雷。
何老爺子放下筷子，臉上有著執著：「老傾，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傾玖是不是黎辛的女兒？她是不是我和黎辛的女兒？」
「你在說什麼胡話！傾玖怎麼可能是你的女兒！如果是你的女兒我還同意她嫁給何瑾朔，我是瘋了不成！？」
傾光宗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因為動怒，身
子一個踉蹌，竟有些不穩。
氣血氣促，臉上有著不正常的紅。
許是剛剛喝下去的酒精作祟，許是被翻起了陳年往事，動了心底的那根弦。
聽到傾光宗的回答，何老爺子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該鬆一口氣。
這樣說的話，傾玖並非和瑾朔兄妹結婚。
那麼，便什麼問題都不存在。
楠楠的內向，肯定也不是旁系血親結婚的原因。
應該，純粹只是孩子個人的問題。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麼，他也算是放下了一顆大石頭。
可是……
黎辛確實是傾玖的母親。
他總覺得，有什麼事情他還不知道。
「聽說你對外宣稱收了個乾女兒。如今她在娛樂圈的名聲不太好，你不打算幫她一把？」
被何老爺子猛地提及沈憐伊，原本還努力保持平靜的傾光宗倏忽間有些不依：「她急功近利為了和瑾朔在一起不惜一切，如今和人家男演員做出那樣的事情，只怪她咎由自取不知憐愛。這種事畢竟不是捕風捉影的緋聞，沒個三五年不可能被人們淡忘。等事情平靜下去了，我會想辦法讓她復出。」
圈子裡被人拍到男女私/生活混亂滾到一起去的現場直播畫面，結局不過是四個字——身敗名裂。如果只是純粹的男女朋友也就罷了，頂多成為一個噱頭。可沈憐伊當時的情況還是名花有主，甚至還是齊衍之這個未婚夫親自帶著人打算第二次求婚。沒想到卻親眼目睹了女主角如此不堪，耐不住寂寞與人行苟/且之事。
所以這件事，沒個三五年，沈憐伊根本就不可能復出。
何老爺子見傾光宗對待沈憐伊的問題上雖然態度堅定，卻依舊有著一絲難掩的父愛，不禁有怒意席捲：「都說天底下沒有無緣無故的認親，尤其是認娛樂圈的女明星做乾女兒。老傾，這麼多年，你在H市紮根，也算是有聲望的人了。我信得過你的為人，相信你不會幹那種所謂的包/養的事情。那麼，就唯有一種可能，會讓你不顧傾玖的感受認一個她的情敵做乾女兒。」
頓了一下，何老爺子緊了緊自己的手：「沈憐伊其實是你在外頭和其她女人生下的野/種是不是？是你背著黎辛和別的女人生下的對不對？你對得起黎辛嗎你！她和傾玖也不過差了兩歲，黎辛屍骨未寒之前你就已經和其她女人……」
面對何老爺子的指責，傾光宗倏忽間鬆了口氣。
他以為他早就知道了什麼，是來質問當年的事情的。
看來，是他多慮了。
何老爺子根本就什麼都查不出來。
而他，會帶著那個秘密入土，永遠都不可能讓他知道。
他的生命中，除了傾玖，便唯有黎辛，是他最在意的。
所有的污點，他願意一個人背負。
他需要做的，只是在有生之年，看著傾玖和孩子好好的，讓黎辛的兩個孩子，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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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以晏住的地方保全系統嚴密，好在門口的保安打了個電話過去確認之後，劉媽總算是能順利進去了。
這裡頭樓層林立，她還是第一次過來，竟有點辨不清方向。
上了年紀，老眼有點昏花，她努力按照指示牌找路。
一輛銀色的車迎面開來，在她旁邊停下。
「劉奶奶！」陌陌的叫聲已然傳了來。
小傢伙那邊的車窗打開，一直朝著她揮手。
夕陽餘下下，雲以晏從車上下來，身上隴上淡淡的光芒，俊臉上是一抹熱切的笑意：「劉媽，您先上車。」將她攙扶過去，已經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並用手護著她頭頂。
不過是幾步路的事情，這兒這麼大她雖然會迷路，不過走個把小時，肯定能找到的。
她是完全沒有想到，他居然親自出來接了。
不得不感慨這個男人的細心。
車子最終停在地面停車位，陌陌已經歡快地先行下車。
等到劉媽站在門口，小傢伙殷勤地將拖鞋拿了出來。
「真是可惜，傾小玖有事出去了，不能陪劉奶奶一起嘮嗑。不過爹地做了很多好吃的，劉奶奶陪我們一起吃。」
雲以晏也一道換好了鞋：「您過來都沒提前通知，我只是簡單地做了幾道菜，希望能合您口味。」
聲音溫潤低沉，他笑著對陌陌道：「陌陌你招呼劉奶奶吃水果，爹地再做幾道菜。」
「不用麻煩了，我啊，就是被小玖他爸因為會客給趕出來了，來這兒陪陪陌陌。馬上就得趕回去了。」
「這哪兒成啊，您這
么遠過來一趟可不容易，今兒個您就住在這兒了。陌陌，讓你劉奶奶陪你一道睡？」
其實陌陌睡覺還真是不習慣跟人擠一張床。
當初何瑾朔被傾玖趕出主卧被迫和陌陌睡在一道時，便體會了他的睡相。
那獨霸床鋪的功夫，還真是一流。
小傢伙也樂得享受大床。
如今突然被雲以晏一提及，小臉蛋有些垮。
他想要獨享大床啊……
見小傢伙似乎有些不樂意，雲以晏不禁一笑，在他耳根旁壓低嗓音：「有你這麼忘恩負義的嗎？你劉奶奶可是拉扯你媽咪長大的人，這點小小的犧牲都不願意？」
說教的話語，灌輸著知恩圖報的思想。
小傢伙最終鄭重一點頭，然後屁顛屁顛地去冰箱取飲品：「劉奶奶你嘗嘗這個椰汁西米露，傾小玖太作買了食材打算自己做，結果怎麼都煮不好西米，還是爹地負責搞定的呢。她就只管享受，哼……趕緊嘗嘗我爹地的手藝。」
小傢伙邀功似地將雲以晏為傾玖做的飲品給分享出來。
廚房內，聽著外頭陌陌的聲音，雲以晏忍不住失笑。
想起煮西米時始終殘留著白白的小點時傾玖賭氣罷工的面色，他俊臉上的線條柔軟得一塌糊塗。
真是比陌陌還能折騰。
*
自從順利辭職，又忙著照顧陌陌，傾玖根本就沒有再出去找過工作。
如今再回到何氏，竟有點恍然如昨的錯覺。
在樓下等了一下午，直到一個個都下班了，她依舊被人以「沒有預約」為由堵在外頭。
如果是以前的傾玖，哪兒會管這種鬼屁借口，直接就沖向電梯直達頂樓，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地闖上去。
可現在，她卻再也沒有了以前的孤勇。
直到前台都下班走人了，傾玖揉了揉酸疼的手腳。
已經打過電話回去告訴雲以晏今天晚上她會晚點回去，不用留她的飯菜了。
她只想順利解決和何瑾朔的牽扯。
「何少，明天早上我會準時去接您。」
Barry見何瑾朔突然不走了，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也跟著腳步一滯。
這兩人的離婚糾糾纏纏，自家boss是徹頭徹尾地實行拖字訣，將不想離婚進行到底。
而對面那位主呢？完全便是三不五時來催，不僅催代理律師，還催他這個小小特助。
他不過是一個特助，卻還得攙和老闆離婚的事情。
還真是兩頭為難，兩頭難做。
不能得罪何少，那是他的衣食父母。
可也不能得罪老闆娘，誰知道這婚到底離不離得成？到時候離不成的話，她一不高興尋了他的錯處就直接將他給開了呢？
如今見傾玖突然出現，他一怔之後心思立刻就活絡開來，幾步迎了上前：「Miss傾你來了怎麼都不上樓直接找何少啊？這在樓下等著，如果何少一直不出來你不是要等到……」
「何氏集團守衛森嚴，沒有預約就不能見人的規矩，我怎麼敢打破？」
「這前台是剛來的，不認識夫人你，改明兒我就讓她熟記了，您但凡過來，絕對第一時間就讓您通行。」
「不必了，不會再有下次。」傾玖已經懶得和Barry多說，直接走向何瑾朔，「我們聊聊吧。」
眼前的女人一身毛呢裙，外罩長款外套。
黑色的絲/襪包/裹住她修長的美腿。
腳上的高跟靴伴隨著她的走動，踢踏有聲，一聲聲，彷彿都踏在了他的心頭。
那張精緻的面容上，帶著一抹疏離，可這抹疏離，又特意染上了一抹笑。
彷彿，只為了讓他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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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地方是何瑾朔定的。
似乎是有意想要讓傾玖回憶起當初，他直接將車開到了H大附近。
依舊是那條熟悉的街道，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店面。
依舊是，曾經的老闆。
依舊是，熟悉的大盤雞……
地道的口味，帶著微辣爽勁。
老闆自然是不可能去記住每一個客人的，尤其他們這兒靠近學校，生意火爆，一張張面孔，也不過是一晃而過。
只是，當聽到何瑾朔用最自然不過的語氣說道——「一份大盤雞，小盤裝，對等分，我旁邊這位不喜歡被人稱作吃貨」時，老闆立刻便反應過來了。
幾年的光陰過去，這家常便飯般的話，他卻牢記了下來。
「好嘞——
」老闆轉身應道，不免多嘴了一句，「這些年我可再沒聽到這話了，這兒馬上就要拆遷了，原以為什麼都會變。突然見到你和你……現在應該是太太了吧？突然見到你們，還真是想不到啊……」
何瑾朔笑著附和：「是啊，我也想不到還會來這兒。」只不過在得知這兒即將被拆之後，還是不免感慨，「沒想到再過不久，這兒就保不住了。」
*
菜很快便上桌。
其它菜肴都齊了，大盤雞才姍姍來遲。
完全是如同當初，那麼大一份的大盤雞，被放在小盤子里對等分裝。
何瑾朔紳士地為傾玖布菜，俊臉上一如當初，帶著一絲體貼與縱容。
恍惚間，讓傾玖以為時光並不曾老去，他依舊是原來的他，而她也從未改變。
她接過他打開的椰汁罐，用吸管吸著，又嘗一口他往她碗里添的菜。
「儘管狼吞虎咽，腰上捏起來才有肉。」
「我怎麼覺得你是故意想將我養肥，好讓其他男人絕了對我的念頭？」
曾經的話響徹耳畔，竟是那般不真實。
傾玖定了定神，從包內取出紙筆。
「這是陌陌的成績單，需要家長簽字。」
這麼小的孩子都需要考試？
何瑾朔倒完全不知道這回事。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幼稚園，居然還考試，成績單居然還要讓家長簽字？
這樣過早的學習壓力，對於孩子，不知是好是壞……
傾玖並沒有直接遞給他，而是站起身走到了他的位置旁，站在他身側，將筆放到他手上：「以前都是我簽的字，這次由你來。」
何瑾朔對於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有些不解。
不過卻還是說道：「我將楠楠也送去了幼稚園，希望她能和孩子們多相處之後改變怕生的性子。前幾天去的時候聽說一直哭，怕和那麼多人待在一起。好在陌陌在，小傢伙才破涕為笑，和她眼中的哥哥玩得很開心。」
「這些事陌陌都告訴過我了，現在請你簽了字，我明天好讓陌陌帶去給他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