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如果說在場的女子中，還有人能夠對郭風的所作所為有所理解話，那就隻剩下趙曉曦了。
趙曉曦是現場最為冷靜的一個，或許是因為她沒有自己母親以及淩霜寒對於郭風的那種感情糾葛，所以她才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清很多事。
“媽，淩姨，你們兩個都稍微冷靜一下。郭叔叔僅僅才說了一句話，你們就這樣激動，那你們讓郭叔叔還怎麽把後麵的話說下去？要不你們先回避一下，讓我和郭叔叔單獨談談吧。等我們談完了，我再把事情告訴你們。”
淩霜寒還算有些理智，她也知道隻要自己和周雨萱在這裏，就肯定無法冷靜的麵對郭風所做的決定。所以，她拉上周雨萱，並讓下人攙扶著李佳音出了客廳。
周雨萱的心情依舊難以平複，走之前她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讓人動搖趙氏重工一絲一毫的，哪怕是拚了我這條命！”
很快，客廳裏就隻剩下郭風和趙曉曦兩個人了。趙曉曦並沒有急切地詢問郭風的計劃，而是問起了另一件事。
“郭叔叔，你能告訴我，在你心裏，我姑姑趙小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我和她相比，到底誰更好一些？”
郭風的目光掃過了客廳的窗台，那裏原本並無一物，但此時卻憑空趴伏上了一隻白貓。
郭風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緩緩說道：“你姑姑她確實很優秀，不過，也正是這樣的優秀，才使得她的性格太過要強。她認為僅憑自己就可以解決任何的事，哪怕是超出她能力範圍的。而你，在我看來比你姑姑更加聰慧。不過你一定要牢記一句話，剛過易折，慧極必傷，一個人的能力再大，也總有極限的時候，該放棄就一定要選擇放棄。我不希望，你會重蹈你姑姑的覆轍。”
“可如果沒有了堅持，那人生豈不是就像無根的浮萍，隻能隨波逐流？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呢？而且，我相信郭叔叔你心裏也一定有著自己某種不可動搖的堅持，否則，你也不可能取得現在的成就。”
郭風又抬眼看了看窗台上的白貓，忍不住自嘲一笑：“我這算什麽成就？除了我自己還好好的活著，曾經在我身邊的那些人，如今又都在哪裏？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從來就沒有考慮過什麽人生，在我想來，人生就是一天天的過日子。考一個不好不壞的學校，畢業了找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後再找一個女人結婚生子。我最初所能想象的極限，也就是這樣一種極其平淡安定的生活。至於說堅持、信念，在那時的我來說是不存在的。”
“那現在呢？”
“現在———”郭風有了一刹那的恍惚，“我依然不知道自己想要堅持什麽。曾經我確實有著想要堅持的東西，但那些對於如今的我來說，早已猶如過眼雲煙……”
“如果你沒有堅持的話，那你為什麽還要做那麽多事？就如淩姨剛才所說，你為什麽還要回來呢？”
郭風沉默了良久：“如果說我心裏真的還有什麽堅持的話，那就是我在堅持著依然想要以一個，‘人’的存在活著。我的心已經無比的飄渺，如果我不抓住和我切身相關的種種，那我或許就真的要飄然離世了。”
趙曉曦有些訝然，她似乎無法真正理解郭風話中所要表達的意思：“郭叔叔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你不像現在這樣做，你就不會是你自己了？”
“人有來處，亦有歸途。而我仿佛就像是憑空而生的一般，沒有來處，亦不知歸途。在我的意識中，我眼前所見之一切，都像是一場虛幻，如果我不在這虛幻中抓住一點什麽，我將必然無法再在這個世界存在。”
郭風的事向來神秘不可測，既然無法理解，趙曉曦也就直接放棄了：“看來我始終是無法真正了解郭叔叔你了，算了不說這個了，郭叔叔你還是和我說說你的計劃吧。待會我也好去安撫一下淩姨她們。”
郭風把自己的打算向趙曉曦詳細的分說了一番：“趙氏重工和003機甲總廠合並重組，是所有事情的關鍵，也是基礎。這事原本不在我的設想之內，不過現在既然有這個機會，我們自然就應該好好把握。”
趙曉曦忍不住插口道：“可這樣一來，我趙氏重工豈不是就被兼並了？那以後天啟就再也沒有趙氏重工存在了，我趙家還能在天啟立足嗎？”
郭風解釋說：“如果是這樣的情況，我自然不可能同意。翰宇閣給出的方案是，趙氏重工和003廠合並重組之後，雙方各占半數股權。並且，趙氏重工在董事會上擁有一票否決權。”
趙曉曦一下瞪大了眼睛：“你是說趙氏重工擁有一票否決權？”
郭風點了點頭：“對，這是元首親口承諾我的。不過，我相信趙氏重工也應該不會濫用這個權力。”
趙曉曦的眼神迅速地晃動了幾下：“果真如此，趙氏重工自然是如非必要絕不會輕易動用這個權力。”
底牌，那自然是拿在手裏才真正具有威懾。一旦打出去，除非能把對手徹底打垮，否則必然將麵臨窮途末路、無牌可出的境地。而且，趙氏重工如果濫用這個權力，那麽必將遭到來自天啟政府的幹預。一旦上層直接插手，那麽對於趙氏重工而言是極為不利的事。
有些話隻要蜻蜓點水那般點一下就行了，聰明人自然能夠一點就透。
郭風繼續說道：“這是一個十分難得的機會，趙氏重工之後的重心就是借助003總廠的那套完善的工業體係，來構築屬於趙氏重工獨有的全新體係。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基礎。我可以把實話告訴你，這場戰爭之後，人類世界的秩序必將重新建立。那個時候，誰能搶得先機，誰就能在新的時代中迅速崛起，並將其他人遠遠甩在身後。”
趙曉曦的瞳孔一陣收縮，她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趙氏重工將成為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龐大帝國。
她不由咽了一下口水：“我，這，真的，可以做到嗎？”
“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
“我，我不知道，我不敢想象……”
“你不敢想象，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站到那一個高度。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所站的高度會比你如今所能想象到的，還要高很多很多。不過，凡事都要一步一步走，沒有人可以從山腳直接跨越到頂峰。對你來說，人生的曆程才剛剛開始，隻要你能夠堅定不移的朝著那個目標走下去，那麽總會有到達的時候。”
此時，趙曉曦忽然有了一種明悟：“那郭叔叔你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麽嗎？”
“我希望你能幫我照顧好小寒和李佳音，還有，我的兒子。”
“這事就算郭叔叔你不說，我也會盡我全力去做的。難道你自己就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除了他們我已然無所牽掛，我並不需要你刻意為我做什麽。你也已經在輪回之路上走過一遭了，自然明白我所要做的事，所要麵對的那些無法想象的存在，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夠應對的。所以，你就不用費心為我考慮什麽了，倒是你自己，凡事都要小心謹慎一些。以後很可能就真如你淩姨所說，我們這些人都不在了，便再也沒有人能夠給你幫襯。到了那時，一切都隻有靠你自己。你告訴我，你能肩負起這樣的重任嗎？”
舉世皆寂，唯吾獨立。
趙曉曦眼中出現了十分罕見的彷徨，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是完全無法接受那種孤寂的。
郭風伸出手掌在她肩頭按了一下：“你不會孤獨的，因為我永遠都在。即便你看不到我，但我的意誌、我的精神將永遠圍繞在你身旁。”
趙曉曦心中終於有了一絲希望：“真的嗎？郭叔叔你真的會一直都在我的身邊？”
“隻要你相信，那就會是真的。”
郭風和趙曉曦一直相談到了深夜，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郭風看了看時間站起身：“我該走了。”
趙曉曦心中一驚：“去哪？”
“是時候去做我該做的事了。”
“什麽時候回來？”
郭風並沒有給出回答，而是說道：“我就不去和你媽以及你淩姨她們道別了，你就替我轉告她們一聲吧。”
“郭叔叔！”趙曉曦急忙說道，“你真的連道別的機會都不給淩姨嗎？”
郭風似乎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回答，靜默片刻之後才開口：“見了麵隻怕又是難以道別，如此，還是不見了吧。”
“可你這樣是要傷淩姨的心的啊！”
“讓她心裏多一份怨恨或許也是好的，這樣她至少會增加一些生活下去的勇氣吧。”
趙曉曦到底還是沒有能夠勸服郭風，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從自己眼前消失。而隨著郭風一同消失的，還有那隻白貓。白貓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趙曉曦，仿佛像是在和她道永別。
這一刻，趙曉曦心中彌漫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寂涼，仿佛整個世界真的就隻剩她一人獨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