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續上

  傅通跪在他身前腳下,頭深深埋著,慚愧欲死。 

  嘆氣,傅經垂眸睇著他。 

  傅通本是流浪兒,被他救治收留,從少年時代就跟隨自己左右,做著貼身長隨。 

  后當上管家,更是力求沉穩,慧敏不足,忠厚有餘,即使自己當年權傾朝野之時,他也能做到不顯山露水,處理好府中一切庶務,不存後顧之憂。 

  骨子裡實是個細緻好學,且要強的人溲。 

  時間飛逝,一轉眼連他也過了而立之年。 

  傅經想,他是不是錯了,當年派他下山這個決定! 

  只不過是監護個藩王質子六年光景,他從前也不是沒見過大世面,怎麼就…恧… 

  傅經說不上自己是失望多點,還是好奇多點。 

  他的管家處變不驚,驚事不亂,這或許說的是從前,他連皇帝都敢橫,大小也算個人物吧。 

  怎麼就,怎麼能,栽在一個小娃娃手裡?日日相對,還被一懵這麼多年? 

  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上的傷,他承認!雖然他也栽了! 

  可是歸根結底,那也是因為這幫飯桶情報不準確,他疏於防備…… 

  更何況,要是早知道那小潑皮竟是個女娃娃,何至於廢這麼多年功夫! 

  傅經突然生氣的將手中茶盞丟在茶盤裡,茶盞傾倒,未盡的茶順著流瀉出來…… 

  輸了就是輸了,沒那麼多好給自己找借口! 

  但是虞城這個豎子,送個便宜女兒上京,一騙騙他這麼多年卻是不可饒恕!哼,為著個王位不被永和的血裔所得,他也算是費勁了心機! 

  "老爺……",傅通聽他怒摔茶盞,微微抬頭,眼中竟愧的玄出淚來。 

  傅經皺眉,不掩郁怒,"輕易被幾個婦人瞞騙?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瞧她們孤兒寡母的心軟了?" 

  也只有心軟可以解釋了! 

  "那丫頭兩歲尚在書房偷走了遺詔,你跑回來跟我說被她藏的找不到,那丫頭又死不肯還?怎麼就死不肯還了?" 

  "她不怕疼不怕死,總會顧念安南王妃怕不怕疼,怕不怕死吧?你不願意拿她母親相要挾,不是自持正直,不過是你憐香惜玉!怎麼?看她們在京城過的艱難,你心存不忍,有意相助?結果倒好,那小潑皮得寸進尺,你一步步受制於人!" 

  傅經身體倒在軟靠上,上下一溜打量他,"難不成?瞧著那阮王妃青春正茂,稚子可親,你也動了俗念?想成家?" 

  傅通憋的臉如豬血,"老爺,傅通絕無此意!奴才若存此等苟且心思,叫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靜默半晌。 

  傅經咳嗽一聲,還真怕說過了迫得他羞惱的去撞柱子,他的性格再耿直不過,真會的,拉了拉他身上老氣橫秋的衣襟,三十五都沒過,衣服換來換去總是那幾件舊衣,裝什麼老成! 

  "想成家也不是什麼苟且心思!說來你年紀也不小了!" 

  傅通竟然兩眼垂下淚來,唬的他主子一愣,暗道自己損的重了? 

  沒想到傅通一個響頭磕下去,埋首道,"老爺,奴才疏於監督之責,萬死難贖!老爺說的都沒錯,是我心軟……" 

  傅經怔了怔,慢慢靠回軟靠。 

  "她們頭進京那些年,太后……您也知道太后,她著意為難阮氏,可謂百般折磨。您曾有令,除阮王妃母子有生命之虞,否則不可妄動。奴才去救,太后也輕易就將人放了,可幾次三番,那阮王妃也是吃盡苦頭,不到兩年,竟幾度病勢沉痾!" 

  "世……奴才雖然看似受制於那孩子,但是奴才處事卻是知道分寸的,這麼多年,她除了戲耍些小聰明,不外乎都是想讓她們母子兩日子好過些,實沒有做什麼別的出格事……" 

  "奴才猶記得她三歲那年,不知打哪聽了耳朵知道阮王妃想去廟裡進香,可是再近的寺廟都是在城外了,她跑來跟奴才說,讓她母親去,她留在府里作抵押,奴才當時、奴才……",傅通哽咽不止,喘息著,竟語不成句…… 

  傅經面上意味不明,只是瞧著他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有些滲的慌…… 

  不過想及他自幼喪親,怕是最受不得母子情深這樣的事,那小潑皮眼利著呢!還有,既明知是出格的事,自不會過明路,想當然也不會找你了! 

  見事不明,理事不清,傅經心中大嘆,卻聽傅通仍在說…… 

  "老爺,那孩子天生的冷情冷性,明知自己要死也沒有著急難過一分,一心只想著救護自己的母親,眼瞧著她把自己搞成那萎敗模樣,奴才卻在想,那阮王妃一番慈母心腸,若她得知孩子身死的消息,又會是怎樣一番心傷心死,天塌地陷?! 

  "老爺,若說錯,說罪,實不該由她們母子一肩承擔……" 

  傅經撩了撩眼皮,"不是她們,那你這是在怪我嘍?" 

  傅通一愣,忙搖頭,嘴裡嚅動卻不知道說什麼,"奴才不是這個意思……" 

  "起來吧,還沒怎麼你,你倒是先哭上了!",揮了揮手,傅經不耐煩道。 

  怪誰?只有弱者才會去怪怨他人! 

  無辜,這天底下無辜之人何其多! 

  他不信天道,本身也不屑談什麼公平,命是一回事,運又是另一回事。 

  你不壓在命運頭上,命運就會壓在你頭上,那個小潑皮無賴明擺著就也是個不信命的,不然能掙出這麼多破事?! 

  只可惜時局不對,她所背負的和他的立場也不對! 

  只可惜,倒是個難得的聰明人! 

  "失職失斷,現還得用著你,等這方諸事了卻后再來商量對你的處罰!",傅經睨他一眼,做了最後總結,"你先下去吧。" 

  傅通聞言也不二話,垂首稱是,起身後退出屋外。 

  剛走到門口,傅經又吩咐道,"那個叛了的影衛?叫什麼來著?現在哪?" 

  傅通在他聲起時就停腳恭敬候著吩咐,聞言,垂首回道,"回老爺,他分屬丁組,排三,現在山下,自……那日後,他就未曾再上山!" 

  哼,傅經冷哼一聲,眼中閃過凌厲之色,沉聲道,"明日帶他來見我!" 

  傅通一怔,下意識的抬頭看他一眼,此時卻不敢對他的命令提出疑問質疑,只自垂首領命,見他再無吩咐,這才轉身離開。 

  "你打算把那丫頭怎麼樣?",稀釋存在,花無涯一直從旁默默看著,這時才出聲問道。 

  傅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沒頭沒腦的問道,"瑾兒那孩子,對那丫頭似乎挺上心的?" 

  什麼挺上心?! 

  是異常的上心!完全是太過關心! 

  花無涯腹誹,壓下滿心擔憂,嘴上卻雲淡風輕的回道,"是呀,小孩子家家的正是好玩嘛,加之和你那管家一樣,心太軟,動了惻隱之心吧!" 

  傅經撇了他一眼。 

  可著勁兒裝吧你就! 

  ****** 

  次日,清晨。 

  青山綠水環抱,古韻高雅其中,風竹清脆,涼風襲人。 

  元宸微閉著雙目,只靠著耳朵,去聆聽。 

  心靜如水。 

  人知與神知合而為一,再融匯自然之中…… 

  太極起手式,心隨意動,拳隨心走,虛靈頂靜,含胸拔背,沉肩墜肘,松腰,行雲,流水。 

  她閉眸沉靜,彷彿沉陷於自己的世界。 

  花無涯今日起的大早,找容瑾沒找到,想也沒想就徑直衝殺到這從昨日起也客居草堂的『小人『院里! 

  沒想到,卻看到這樣一幕。 

  他起先以為她在戲耍,走近一看又不是那麼回事,她吐故納新,氣息悠長,動作遲緩,隨意隨心,以他所知竟然聞所未聞。 

  一個習武之人的直覺! 

  想及看不透她的武功路數,花無涯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她打的這套功夫,肯定存著大學問! 

  他的手不自知的也跟著比劃起來…… 

  容瑾手中端著托盤,他是自迴廊另一頭過來,兩人都似未曾察覺,自然叫他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他失笑的看著師叔的行為,直到花無涯看見他,略有些狼狽的立正站好,假意張望。 

  容瑾沖他狡黠一笑,這才出聲喚道,"好了么?可以吃飯了。" 

  那猶在晨練的人沒有回應,倒讓花無涯瞪起了眼睛! 

  "瑾兒,師叔可真是白疼你了!",花無涯衝殺過來,叫囂著。 ——

  題外話-——真的沒什麼精力,還有點瓶頸,大家見諒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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