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燭塵番外 紅塵與宿命
東莞12.18特大商業反貪案隨著薛榮耀之死告一段落。
沈燭塵再立大功,許多人都說,東莞如果沒有這位沈廳長,這顆毒瘤不知還要增長到多龐大。
這一樁樁百姓血淚書寫的罪惡,在他鐵麵無私下浮出水麵,成為了無處可逃的屍骨灰燼。
市局的人預測,他最終一定會北調。
而且是不可估量的位置。
東莞的刑偵豐碑上,沈燭塵勢必會刻寫在最高最亮的地方。
他是這座城市的榮譽,是這座城市的奇跡。
可是並沒有誰想過,他還是一個人。
在繁華的街道,在林立的樓宇間,在穿梭不息的車流中,呻吟著他孤獨寂寞的狂歡。
沈燭塵在任熙執掌榮耀集團後悄無聲息去過一次。
之所以說悄無聲息,除了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曾到過那裏。
包括任熙。
他實在好奇,她如何從權貴的玩物,變成權貴的主宰。
她才隻有二十歲。
他竟然不知道這一切怎麽發生的,盡管他也曾共同參與這場算計。
他不得不佩服嚴汝筠有這樣驚豔的眼力。
在一片漫無邊際的汙穢之中,撈起這唯一一顆珍珠。
深夜他行色匆忙自一輛警車內走出,省廳的一百多名刑警正在召開誓師大會,場麵十分震撼,大會起因南三角再度風起雲湧,一個從泰國緬甸偷渡進我國邊境的販毒團夥正在不動聲色打入市場,已經有無數沿海城市為此遭受毒害,不少學校流傳一種新型K粉,這種粉沒幾乎沒有戒掉的可能,一旦沾染便是終身。再不加以遏製會成為繼秦彪特大販毒案偵破後又一樁舉世矚目的驚天大案。
各城市局警力有限,能力也有限,重中之重自然落在以沈燭塵為領導的廳內,他身兼最高職務坐鎮指揮不可或缺。
然而沈燭塵出乎所有人意料在誓師大會上毫不猶豫簽下一張軍令狀,承諾親赴前線剿滅這個組織團夥,為民除害。
所有同誌都極其震驚,根本沒有廳長親自作戰的先例,和這樣的亡命徒對峙,生死眨眼之間顛覆,除了基層刑警,稍有職位的人都不會露麵,自古以來仕途都是保大舍小,不到萬不得已,大根本不會被推到戰火紛飛的中心。
即使到了萬不得已,沈燭塵這個位置怎麽都輪不到,副處長就算是鼓舞士氣極大的顏麵了。
沈燭塵從大會上下來,徑直奔向自己的辦公室,幾名下屬從身後跟上試圖勸阻他,被沈燭塵直接擋住,讓他們去忙自己的事,不必多言。
為首站立的一名主任非常不解,“沈廳,這種博弈不容小覷,誰也不知道下一個犧牲的會是誰,以往這種情況所有被派出一線的刑警都會寫下遺書,由此可見它的危險程度。這夥人既然敢無視我們的追繳,勢必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您實在沒必要為了破案犧牲自己的安全。”
“有人去嗎。”
男人說當然,我們這邊的同誌都爭搶衝一線名額。
“他們能,為什麽我不能。”
男人一愣,“您的職位擺在這裏,您有任何差池,士氣渙散是很大不利,再說從沒有過這樣的先例,您去了,大家光顧著保護您,如何身先士卒呢?”
“我需要他們的保護嗎,公務麵前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我們共同承擔起守衛人民和社會的職責,能不能正視自己的身份。”
男人還想勸誡,沈燭塵十分幹脆轉身進入房中,將門狠狠甩上,隔絕了他們喋喋不休的懇求。
他靠在窗台點了根煙,燈光暗去,白紗被穿堂而過的風掀起,他看到玻璃外的萬家燈火,霓虹斑斕,看到遠處那條靜謐的河,佇立於河上五光十色的橋。
他笑了一聲,她現在是否入睡,她床上是否有別人。
他兜兜轉轉,還是一身正氣的沈燭塵,這世上的風月紅塵,和他到底沒有半點關係。
他沒有軟肋,沒有貪圖,沒有情感,沒有束縛。
他為人民而生,為道義而活。
他不允許自己成為有懈可擊的人,他獨來獨往,安然無恙。
若他身邊有了別人,他還能明目張膽鬥這世上的陰暗與貪腐嗎。
他不能,他無法控製威脅,控製毒手。
他從打敗嚴汝筠成為廳長那一刻,他就放棄了自己的生活,粉碎了自己兒女情長的歡心。
沈燭塵早知道任熙就是倚門賣笑的風月女子。
她的豔名不響,可是他的宿命。
俱樂部掃黃並不是他第一次見她。
在更久遠的歲月之前,他就見過她。
是一艘緩慢航行在港口的船上。
她坐在靠近窗子的位置,手托腮,正想著什麽。
她身上是一件花裙子,發尾燙著細細的小波浪,在那個青春躁動而覺醒的九十年代,有些過分豔麗,但她又長了那樣一張臉,純美得令人難忘。
那是沈燭塵人生裏最美好的一個黃昏。
它是有意義的。
那樣一束昏黃又恍惚的光,照在任熙臉上,從痛苦忍受,到麻木冷漠。
她眉梢眼角的清冷疏離,透著一股跌宕顛沛的味道。
令他心疼。
他知道了她是一個外圍。
他驚愕又好笑。
他這輩子立誓要成為最優秀的警察,最出色的領導。
可他怦然心動的卻是這世間被烙印了最肮髒印記的女人。
她以為自己靠近有目的,她相信嚴汝筠,她深愛沈燭塵這輩子最大的宿敵。
他的靠近確實不純粹,可他也不記得自己在多久以後,就開始深深癡迷於這個女人。
她是被歡場毀掉的殘花,他是一省光芒萬丈的廳長。
她年少顛沛流離,他青年英雄無畏。
沒有交集,也不該有交集。
他能做到的僅僅是拋下同朝為官恩怨宿仇十幾年,替她挽救嚴汝筠,他希望他用自己的方式疼惜她,即使隻有這一次。
算不得愛情,隻是風月裏一絲頗為美好的碰撞。
止於一場不曾盛開就枯萎的多情。
若是守著這座城市求而不得,他寧可犧牲在炮火紛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