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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底是崇爾上市第八周年,之前每一年都會舉辦慶典,但遠沒有今年受到的矚目堪稱之最,幾乎轟動整片南省。


  崇爾的資本累存逐年遞增,尤其在秦彪集團剿滅後,嚴汝筠臥底局長的的身份曝光,為他塑造了極其熱血光輝的知名度,崇爾無需炒作已經形成了獨特的品牌形象,市場受眾率和好評度極高,將同期企業甩出十萬八千裏,在行業領域一枝獨秀,幾乎壟斷所有生產鏈,利潤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短短一年不到淨增值超出之前幾年總和。


  八月中旬南省首席報刊財經風雲曝出一份官方資產排名,其中崇爾位列第四,在東莞當之無愧的龍頭老大,與台灣一家建材公司和榮耀集團形成一超多強三足鼎立的局麵,僅次於上海深圳三家世代集團。


  崇爾的風頭原本就非常受矚目,再加上八周年當日恰好是嚴汝筠三十五歲生辰,風聲早已不脛而走,掀起滿城風雨,新一款上市產品經過兩輪內測和小眾調研後效果非常好,正式售賣第一周便搶購一空,崇爾在名利場上賺得盆滿缽盈,榮耀無往不勝的壓軸產品甚至都無法匹敵占據下風,場麵上人都說嚴老板三喜臨門,不攜家眷露一露麵怎麽說得過去。


  低調不能失度,崇爾的邀請函敲定嚴汝筠必將親臨後,剛剛病愈的薛朝瑰情理之中夫唱婦隨,這是她第一次以太太身份陪同他接受眾人審視與道賀,從前這樣的風頭都是我在出,她在幕後窺視恨得咬牙切齒,她做夢都想要打敗取代我,堂堂正正站在他身邊。


  現在終於有了這樣的機會狠狠壓過我,她勢必千方百計扳回一城,薑嬸送飯菜來不經意透露薛朝瑰穿著從英國定製的一款高奢晚宴禮服,據說是皇室禦用,一般小富之家根本負擔不起,也沒有渠道購買。


  我問她是怎樣一件裙子,薑嬸說漂亮得仿佛鑲嵌著星光,這還隻是在白天看她試穿,如果是晚間閃爍的燈光之下,想必更加光彩熠熠。


  果不其然薛朝瑰當晚毫無懸念豔壓群芳,成為全場焦點,為自己掙足了顏麵。可惜總有那麽一兩個攪屎棍無時無刻不在一些場合出現,有兩名商務裝扮的男士站在遠處沒有看清挽著嚴汝筠的女人樣貌,非常大聲喊了句任小姐產後恢複這樣快,全然不像生產過的樣子。


  很多人也是第一次受邀這樣近距離接觸,根本分辨不清楚到底誰是誰,聽到男人這樣說立刻覺得倒很有可能是剛剛誕下女兒的我,對豪門而言生子是功臣,是頭等大事,嚴汝筠在這樣的風頭之下,怎麽能把肚子一點消息沒有的正室帶來,這不是把她放在讓人嘲笑的漩渦之中嗎。


  於是有人立刻巴結叫喊任小姐剛剛生產幾天,怎麽能穿得如此單薄受涼。


  最開始挑起誤解的男人帶來的女伴看清那是誰,她驚訝於男人的失言,嚇得無措狠狠掐了他一把,“不要胡說,認錯人了,那是嚴夫人,她原本也沒有生過孩子,哪來的恢複不恢複,任小姐怎麽可能這麽短時間就出院應酬,你是不是眼睛壞掉了?”


  女人這句話反而讓氣氛更加微妙,賓客席內傳出隱隱的笑聲,一名盤發夫人笑得花枝亂顫,用酒杯擋住嘴唇對旁邊的女人說,“可不嗎,真是寒磣死了,還生產,她有那個命嗎,她所有的好命哦都用來托生好娘家了,有權勢的父親,花不完的錢財,前半生過得太順遂,婚姻這道分水嶺就得來點不如意,都能讓她占全了?當她是老天爺的遺腹子啊?說來真諷刺,正室連阿貓阿狗都沒生出來,人家金屋藏嬌的情人倒這麽快就生了位千金,沒聽說嚴先生在醫院守了幾天幾夜,把新婚的薛小姐冷落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一邊是母女倆,一邊是勢單力薄的妻子,誰能得到他疼愛還不是一目了然。”


  旁邊女人嘖嘖了兩聲,“名門千金,氣度真是好,這還能言笑晏晏麵不改色,不覺得羞愧惱怒,要是普通女人遇到這樣的事情氣都氣個半死,所以沒兩把刷子還是不要嫁這麽優秀的丈夫,怎麽可能管得住,又拿什麽資本收他的心。”


  後排聽戲的女人摘掉頭上戴著的紅色禮帽說不對吧,嚴先生對薛小姐還是很深情的,許多人都說他們婚後美滿恩愛,還親眼目睹過嚴先生陪伴薛小姐逛街吃飯,什麽喜歡都買,毫不猶豫,而且她的婚戒可是十克拉的粉鑽,價值數千萬。


  夫人不屑一顧冷笑,翻著白眼撫了撫自己盤立的發髻,“見識淺薄啊。錢對嚴先生不就是一堆紙嗎,南郊他砸了那麽多錢,都以為要血本無歸,可你看,人家現在還沒開盤呢,就已經不知道收回了幾倍的成本,他賺錢和呼吸一樣簡單。針對這樣的男人,不要看他拿出多少錢哄女人,而是要看他給予多少精力陪女人,你說讓薛小姐自己選擇,她是要那個大鑽戒,還是為他生個孩子,讓他陪個幾天幾夜?心裏惦記著,腦子裏想著。”


  拿著帽子的女人說,“可你們看,這樣的場合妻子才是台麵上的,而不管男人多麽疼愛養在外麵的女人,都要顧忌著彼此的顏麵,家族的勢力,和世俗的眼光,不能一意孤行意氣用事,薛小姐在資本上也足夠和任小姐勢均力敵,都年輕漂亮精明剔透,家世還略勝一籌。我們又怎麽知道嚴先生心裏兩個女人的分量呢?他娶了誰不就是很好的證明嗎。至少表麵看,薛小姐的身份誰也取代不了,豪門裏握住了主動權比什麽都重要,感情那虛無縹緲的東西,對女人來說剛開始很了不起,可越到後麵越涼薄時,就知道名分的可貴了。”


  “你也說是家世了,她沒有父親撐台,你以為她真能打敗任小姐嗎?那是把秦五爺都俘虜過的女人,我聽說嚴先生嶽父還親自把她接到宅子養胎,看這情形也是微妙,如此手段薛小姐恐怕還毛兒嫩,如果不出下作的招數,她得意不了多久。任小姐有了女兒做籌碼,再使點手段,嚴先生還能比秦五爺見識過的女人多嗎?這不妥妥的裙下之臣。”


  她回眸看了看臉色凝重的女人,“咱們私生活檢點不濫交,沒什麽生不出孩子的,天生有病的萬裏挑一,有錢還怕治不好?所以懷孕這事兒啊男人心裏有數,你看他們結婚小半年了,薛小姐肚子有動靜嗎?光看任小姐懷了生。”


  拿帽子的女人不再吭聲,夫人旁邊站立的先生伸出手按住她的唇,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自惹麻煩。薛朝瑰眼睛不動聲色掠過那幾名認錯潑髒她的人臉上,她朝嚴汝筠說手指有些黏,想去洗一洗。


  他不著痕跡掃向那邊人群,心裏很清楚她要做什麽,並沒有阻攔和戳破,市委幾名領導正在角落處虎視眈眈等他過去打招呼,想看他脫離仕途這麽久還懂不懂曾經的規矩會不會失禮,一旦他不懂,那麽南郊後續的麻煩會接踵而至,嚴汝筠很清楚這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猛獸,他在市局任職這麽多年,那些人的本性他看得一清二楚,兩袖清風根本不屬於這個時代。


  嚴汝筠走到為首的男人跟前,男人見他奔自己過來,端著架子的同時示意身後隨從遞上一杯酒,嚴汝筠笑著說,“馬市長百忙之中抽身捧場崇爾,蓬蓽生輝。”


  男人伸手指了指他,一臉氣憤他見外的表情,“小嚴,這麽說可讓我不痛快了。你二十歲做刑偵,二十二歲上調市局,我親自簽署你擔任臥底的軍令狀,二十六歲你破例越級被提拔為副局長,二十八歲榮膺正局,這些都是經過我手審批上報,在我心裏是看著你長大,如果不是官場忌諱太多,我當初為自己女兒考慮也是很屬意你。”


  馬市長身後的男人笑著推開他,“老馬這是要和薛家搶女婿了?”


  “搶什麽,我難不成還搶你這老家夥?”


  他們哈哈大笑,後開口的男人和嚴汝筠碰了一杯酒,喝下去後感慨良多說,“小嚴啊,當初我最看好你,你該知道咱們老政委對你是力排眾議保駕護航,兩次破格提拔都是他提出的,甚至拍板撂下話,你不升任他就衣錦還鄉,他可是咱市政廳的老功臣,你辭職後廳長職位旁落,政委氣得在會上就脫了警服,嚇得我差點給他跪下求他不要走,為了你他是轟轟烈烈的得罪了沈廳長,你該知道,人家沈廳長今非昔比,現在可是我們的頂頭上司了。”


  “領導對我的器重,我心裏都有數。”


  “沈廳長刷新了咱們省內最年輕廳長記錄,小嚴,刑偵領域不好做,一步步往上爬難如登天,幹咱們這行的都清楚,輪不到緝毒一線根本立不下功,抓個殺人犯也不過是小案子,秦彪這種規模的犯罪團夥百年遇不到一個,你可是活生生錯過在官場飛黃騰達的良機啊。如果你沒有辭職。”


  男人壓下身體紮在他耳畔說,“恐怕不出三年咱們省還留不住你,你能北調。”


  嚴汝筠沉吟兩秒,喉嚨內發出一聲輕笑,“商人更適合我,總之不辜負組織栽培,我就問心無愧。”


  男人歎息,“一旦北調就不是你我能想象的位置了,小嚴,實在可惜啊!”


  嚴汝筠根本不覺得可惜,他如果真的留下與沈燭塵競爭,結果隻會非常糟糕,讓他處於腹背受敵的局麵。他察覺到沈燭塵對他的留意和追蹤,上級擔心他功高震主,可唯獨不曾想過他在秦彪身邊十三年,是否這顆心還如當初那般簡單純淨,那些見不得光的事他又能否控製住自己,黑幫組織的臥底絕不可能獨善其身,人命,毒品,肮髒都要一一沾染,很多臥底即使活著出來,也逃不過上級親自給予的一槍子。


  有些案件是不可以留活口的。


  嚴汝筠棄官從商根本之處就是想保住自己,免遭仕途潛規則的迫害。


  剛才認錯了薛朝瑰的幾個人見她忽然走來,都有些茫然不知該怎樣打這個招呼,她非常平和以女主人姿態向他們表達對先生事業的支持和維護,並且每人都敬了一杯酒,雖然斟得不滿,但這樣的氣度令人非常訝異。


  很多太太們極其扭捏嬌貴,應酬場上經常敬一個人抿一小口,一圈下來不過半杯酒,而薛朝瑰上來就是幾連灌,照樣談笑風生毫不口軟,他們紛紛讚歎不愧是大家閨秀,這樣的風度哪裏是小家碧玉能比得了。


  薛朝瑰晃動著杯中暗紅色的酒,“聽說諸位中有些人還不十分認識我,有這回事嗎。”


  她等了片刻見沒人出聲,將視線投遞在那個把自己錯認的男人臉上,“我長得很像別人嗎?”


  男人立刻尷尬訕笑說怎麽會,嚴夫人這樣出眾,當然認不錯,認錯也是有眼無珠。


  薛朝瑰哦了聲,“汝筠最近喜事多,可什麽喜事都不如崇爾八周年更重要,這樣的重要場合我陪同他見了各位一麵,以後接觸的日子還長,早晚都會熟悉,對嗎。”


  他們立刻聽懂她暗示的意思,連連點頭說當然,嚴夫人身為妻子,隆重場合一定常見,不愁沒有熟悉的一天。


  薛朝瑰皮笑肉不笑舉了舉酒杯,將剩下的一點一飲而盡,“諸位吃好喝好,咱們年年有今朝。”


  薛朝瑰轉身臉上的笑容頃刻蕩然無存,她是惡心透了這群趨炎附勢卻又看不透情勢的人,想要巴結,不知道巴結誰,讓她剛才好大難堪,她不敢說得太過,為自己保留一分餘地,隻能勉強撒半口惡氣,漲一漲自己的威風見好就收,她丟掉空杯子從人群中找到嚴汝筠,一把拉住他袖綰撒嬌說你差點讓我找不到了。


  嚴汝筠低下頭非常溫柔說你這不是找到了嗎。


  正和他聊天的中年男人看到如此溫存一幕,立刻讚不絕口說,“當初還想嚴老板這樣的青年俊傑,該是怎樣的女人才能匹配,果然您就做了薛家的女婿,薛小姐才貌雙全,和您真是一對璧人天作之合。”


  薛朝瑰非常開心在一旁甜笑,侍者將酒盤送到她跟前,她方才喝了太多,現在有些頭昏腦脹,她不敢再逞強,端起一杯濃度略低的葡萄酒和男人碰了碰杯,男士受寵若驚,“還是第一次和嚴夫人飲酒。”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自然也會有下一次。”


  他聽到薛朝瑰許諾下一次喝酒,立刻笑不攏嘴,“如果真有下一次,我願意傾家蕩產請嚴夫人吃滿漢全席。”


  薛朝瑰說瞧您說的,能被汝筠邀請過來誰不是萬貫家財,滿漢全席就吃得您傾家蕩產,我可不敢去了呢。


  嚴汝筠手指在她唇上點了點,朝對麵男人無奈說,“內人就是這樣,很小孩脾氣,但不失可愛,見笑。”


  “哎!這才是閨房情趣,這樣嬌媚的妻子,才讓男人心馳蕩漾啊。”


  嚴汝筠笑而不語,男人用手擋住自己唇,“嚴老板年輕力壯,可也要及早保養,免得到了五十歲麵對女人力不從心,那種滋味可實在挫男人銳氣,不瞞嚴老板,我家中有珍藏的鹿茸牛鞭酒,上好的藥材泡製,大補男人虧虛,如果嚴老板不嫌棄…”


  男人欲言又止,嚴汝筠挑了挑眉梢,頗感興趣問,“哦?這酒喝了什麽說道。”


  男人將手褪到袖綰之內,比劃一個六,“數量高,質量也不錯。”


  嚴汝筠笑著偏頭問薛朝瑰,“怎樣,我試一試嗎?”


  薛朝瑰紅著臉打他胸口,“試什麽,你要折騰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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