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郎才女貌
薑嬸和一名廚師在廚房烹菜時,我想起來還沒有澆花,我正要拿噴壺去庭院,忽然窗紗拂動了兩下,後麵影影綽綽傳出兩個女人說笑的聲音,“哎呦,這花長得可真是不錯,比日月湖畔一株株紫陀羅還要好,這樣紫色才是純的,和染上去的顏色一樣。”
“也不看看什麽地方,薛家是風水寶地,這裏養什麽都錯不了,一定比其他地方長得好。”
崔阿姨跟著兩名中年婦女從露台外進來,她們看到我怔了怔,其中一個下意識要張口喊嚴夫人,但到嘴邊的嚴字因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薛朝瑰而咽了回去,她尷尬訕笑,不知道如何稱呼,旁邊的女人要聰慧一些,扯了扯她袖綰壓住她,主動叫了聲任小姐。
我朝她們頷首,那個差點失言的太太有幾分驚訝和愕然,“任小姐竟然也在薛宅。”
這不是妻妾齊聚一堂嗎,還在嚴汝筠的嶽丈家,如此其樂融融相安無事,倘若她不是富太太,一定會以為有錢人的口味和嗜好真是不能理解。
薛榮耀指了指她們兩個,“劉太太和吳太太,朝瑰母親的朋友,你應該沒見過。”
見是見過,可我不記得,她們應該是認出了我,才會差點失語釀成大禍,劉太太笑著說任小姐是東莞有名的女中豪傑,怎會不認識,可任小姐貴人事多,一定是忘了我們。
薛朝瑰問廚房裏的人菜還有多久熟,薑嬸估摸了下說大概半個時辰,薛朝瑰站起來拉著嚴汝筠往麻將桌走,“一個小時幹等著多無聊,不如我們和兩位太太湊個局兒,打圈麻將打發時間。”
嚴汝筠並不喜歡賭桌上的項目,偶爾應酬不得不玩兒,對方為了巴結他也主動讓牌輸錢,他不願占別人情分,所以極少上手。
薛朝瑰看出他沒有多大興致,又將目光投向薛榮耀,他這把年紀當然不會和幾個女人玩兒,他笑著問我熙熙會麻將嗎。
我剛要說不會,薛朝瑰忽然意味深長說,“任小姐當初做秦府上的二姨太,每天的事情不就是打牌美容逛街花錢嗎?應該不可能不會吧。”
我表情冷淡瞥了她一眼,並沒有為自己辯駁什麽,二姨太是個非常高貴同樣也非常卑賤的稱呼,高貴是因為在秦彪稱霸江湖時,他的一百姨太都受盡人的敬仰和巴結,可在他覆滅之後,二姨太成了別人奚落的把柄,任何與階下囚扯上關係的人,怎可能得到一份好果子吃呢。
劉太太著急湊局兒,她非要拉我上桌,吳太太見她不放過我也跟著湊熱鬧,我不好拒絕,隻能搭把手。
我坐在吳太太下家,薛朝瑰上家,對麵是劉太太,她似乎牌癮最大,剛坐下就告訴廚房慢慢做不急,得打兩圈呢。
我玩兒牌技術不怎麽精湛,僅僅當初跟著柳小姐馬虎學了幾招,應付外行還行,和常玩兒的人打純粹是白給。
果不其然,前四輪就輸得毛幹爪淨,薛榮耀吩咐管家為我支了幾萬塊現金,他溜達在陽台上喂喂魚逗逗鳥,嚴汝筠就站在薛朝瑰身後,在她糊裏糊塗求教時,為她支上一招。
劉太太說這可真是兩口子聯手要賺我們錢呀,薛朝瑰喲了聲,“都讓你和吳太太贏走了,你還得了便宜說漂亮話。”
吳太太用手肘捅了捅我,“任小姐玩兒牌也不熟,平時不常碰?”
我故作正經說最不喜歡往外掏錢了,實在怕輸,幹脆不玩兒,省得虧了肉疼,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再得一場大病可不劃算。
她哈哈大笑,“任小姐又開玩笑,您還愁輸個百八十萬的小錢嗎?那也就是幾套衣服的錢。”
劉太太讚不絕口說任小姐穿藍色旗袍簡直是人間絕色,她還從沒見過把旗袍穿得那般風情萬種的女人,像極了民國時代的胡蝶,胡蝶不也隻是看過照片,放在現代也未必有任小姐的姿色。
她說完忽然意識到薛朝瑰不大喜歡聽這話,她立刻又換了話茬,“薛小姐穿洋裝豔壓群芳,不知道當初是不是英姿颯爽的氣韻吸引了嚴先生,這才有了郎才女貌的佳話。”
薛朝瑰聽到劉太太這麽說,心裏當然非常高興,可她麵上不動聲色,“嗨,都這個年紀了,還提什麽郎才女貌,那是小姑娘小夥兒才有的說辭。”
“誰說的呀,三四十歲還有說一對璧人呢,薛小姐二十出頭的芳華,比我女兒還小,哪來的上年紀。那我們不都成了老古董。”
薛朝瑰說劉太太可真是長了一張好嘴皮,難怪外麵誘惑那麽多,劉先生都還按時回家,家裏的夫人勾著他的魂兒呢,外麵鶯鶯燕燕的俗物他怎麽看得上。
劉太太捂著嘴笑眯了眼睛,“他啊,沒個正形,要有嚴先生一半好,我不知道美成什麽樣子。”
嚴汝筠站在薛朝瑰身後打量她手中的牌,“三四十歲還是璧人,那嶽父這個年紀呢。”
劉太太說薛先生的身份和勢力,就算到了七老八十也一樣是英雄才子。
“原來如此。”他笑著俯下身,指了指一張幺雞,示意薛朝瑰打出去,然而她手指還未曾觸摸到,他忽然又說,“英雄才子不都是風流人物嗎?讓我忽然想到幾個人。與呂布搶貂蟬的董卓,與壽王搶楊玉環的唐玄宗,這些人大約都是英雄才子,否則也不可能雄霸江山,劉太太的意思,嶽父也是這樣人,對嗎?”
嚴汝筠這樣一席話讓桌上人都有些尷尬,頃刻間鴉雀無聲,紛紛用餘光掃向在陽台上逗鳥的薛榮耀,薛朝瑰微微變了臉色,我笑著打出一張東風,“李治不也和唐太宗搶了武則天嗎?女人身不由己,男人的權謀天下,女人除了逆來順受還能做什麽。可即使他們飽受世人詬病,也不妨礙這幾位名垂青史,男人在風月上偶爾馬失前蹄,拿生意場上的本事彌補,也就圓過去了。”
我說完抬起眼皮看了看垂眸不語的嚴汝筠,“男人有了本事有了權勢,就控製不了自己對三妻四妾的向往,對紅顏知己的追求,像嚴先生如此深情不渝的男人,畢竟世所罕見,連三皇五帝都做不到。”
吳太太眼睛在我們三個人臉上流連而過,她試探著說,“薛小姐,該您出了。”
薛朝瑰哦了一聲,倉皇之下隨手打出一張九條,劉太太看到自己等了這麽久的牌如此輕而易舉得到,立刻眉開眼笑,“呀,我胡了呢,這可是意料之外,本還以為這把砸在手裏,可惜了我如此一副好牌,沒想到薛小姐真慷慨,變著法的給我送錢花。”
薛朝瑰看到她推倒了牌,還真是胡了,她從手包裏拿錢,掏出一把後已經所剩無幾,她平複了心神轉身嘟嘴朝嚴汝筠撒嬌,“我光顧著琢磨別的事,沒留意自己手裏什麽牌,又輸了好多,自打坐下一把沒贏,今天手氣好差。”
“人輸了嗎?”
她聽到立刻噴笑,“你還盼著把我輸了,自己躲清靜啊?”
其他兩名太太也跟著笑,“嚴先生風趣幽默,真要是輸了薛小姐,他才有得哭。”
嚴汝筠手指在薛朝瑰鼻梁上刮了刮,“隻要你還在,輸多少開心就好,我給你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