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怎麽舍得看錯
當初溫姐也問過我,好好的小姑娘幹點什麽不吃飯,怎麽就掉進這黑窟窿裏。
她這輩子最討厭貪慕虛榮的女人,外圍圈子很多是這樣的姑娘,拿著錢打牌吸毒包小白臉,人品有問題的她基本不會帶,喬倩就屬於她看走了眼。
拿有色眼鏡看待這圈子的比比皆是,天天抨擊我們不知廉恥的也太多了,就像很多女學生打著良家婦女的招牌借裸條當小妹,甚至搜刮父母的錢養自己男朋友,隔三差五打胎泡吧,說白了還不如婊子,婊子好歹還賺錢,有些女孩跟他媽傻逼一樣,自己還瞧不起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弄髒了這社會。
“人一輩子都要為生計奔波,沈局長不也要拿工資嗎。商人十個有九黑,官員十個有九貪。有地位了再黑也是白的,沒地位白的也是窩囊廢。”
他沒想到我會這樣咄咄逼人,眼底有玩味的笑意,可沒有說話,我拿了一枚櫻桃塞進他瓶口裏,“這樣好喝。”
他嚐了一口,“有點酸。”
這時有一名侍者推門進來取東西,他發現我和沈燭塵在,又立刻諱莫如深退了出去。
我猜他是五爺派來瞧情況的,我端起果盤要出去,沈燭塵伸手攔住我,他笑著抿去嘴唇上沾著的透明酒液,“你嗜好很特別。”
我一怔,他繼續說,“富太俱樂部掃黃,是我正式上任的第一件案子,也是我一手經辦,昨晚在警車裏不小心看到了任小姐。”
我聽到他這句話,渾身汗毛都豎起來,強烈的寒意攻入進來,我充滿警惕看著他,更覺得他無比陰森。
沈燭塵和五爺以前沒多厚的交情,以後說不準,雖然黑白兩道水火不容,但任何一座城市都有稱霸一方的勢力,不見得都有法子毀滅掉,與其鬧得人仰馬翻雞犬不寧,倒不如相安無事稱兄道弟。
如果他不想和五爺接觸,他今天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正因為這個緣故,我擔心他會對五爺泄露昨晚的荒唐,五爺多疑殘暴,一定會往死裏折磨我。
沈燭塵笑得非常玩味,“俱樂部的公關,任小姐還滿意嗎。”
他目光下移落在我鎖骨的紋身上,“是健碩的還是文弱的。”
我扯了扯衣領,將鎖骨蓋住,故作鎮定問他,“沈局長確定看到的是我嗎?”
他放下酒瓶朝我傾身壓下來,一隻手撐在我身側的牆壁上,他逼近的身體散發出一股茉莉和茶水的清香,還帶著白蘭地的酒味。
這團黑影籠罩住我,將視線衝擊得無比黯淡,沈燭塵棱角分明的臉柔和了許多。
他噴薄出的呼吸將我額前一縷垂散的細發撩撥起來,狹長眼睛裏滿是笑意,“這樣一張清純明媚的臉孔,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下,男人會舍得看錯嗎?”
他將了我一軍,但我見過大風大浪,不至於泄露心底的慌張,他越是這樣輕佻,我越是有把握,我仰麵看著他不躲不閃,“沈局長如果想戳破,剛才就不放過我了。”
他和我對視兩秒,悶笑出來離開我,他手指拂過我垂在臉頰的長發,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重新又取了兩瓶冰鎮的酒,一言不發走出冷飲室,消失在一團冰涼的霧氣中。
我端著冰塊和水果回到包房,五爺正和沈燭塵喝酒,他看到我回來有些不滿,問我怎麽這麽慢,我說回來路上去了洗手間。
我坐下將冰塊敷在紅腫的皮膚上,五爺詢問沈燭塵新湖碼頭會不會重新建立卡子口,對於他這種做不正經生意的商人來說,設立卡子口是最大的災難,這意味著層層盤查更加縝密,一丁點違禁貨物都會插翅難逃,連空子都沒得鑽。
沈燭塵反手端起酒杯,盯著水麵漂浮的氣泡,“需要撥人力物力的事,沒有那麽快。”
五爺眼睛一亮,“短時間內新湖碼頭不會設為重點範圍嗎?”
“設不設重點,小部分人不都有一些特權嗎。法歸根究底約束的是惡人的大事,百姓的全部。什麽才能算大事,這不就是仁者見仁。”
能說到這個份兒上,已經很坦白露骨了,五爺整個人都輕鬆下來,他高興大笑,舉起酒杯向沈燭塵敬酒,可對方並沒有喝,裝作沒有看到,撫摸著酒杯上的花紋,一方麵是不想落下口實,這杯一碰就代表了盟友,另一方麵可能是不想接。
五爺靈機一動又讓我向他敬酒,我端起酒杯以為他還是不會喝,沒想到沈燭塵竟然真的喝了。
五爺沉浸在喜悅中忘乎所以,唯獨我覺得不對勁,沈燭塵的口碑一直纖塵不染,沒有半點關乎他好色貪財的傳言。人是會變,很多最初兩袖清風最終在物欲和肉欲的誘惑中蛻變為極大的腐敗,但我就是覺得沈燭塵不是那麽簡單,他半路殺出來披著一身迷霧,絕不是泛泛之輩能看得透。
這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散席時五爺有些醉意,沈燭塵的秘書趕來接他回市局開任職大會,在金色皇宮的正門外分開。
五爺盯著消失在人山人海中的車,喊我的名字,他笑著握了握我的手,“熙熙,你真是我的好女兒。聽話懂事,還能為我帶來好運,如果碼頭的事成了,你要什麽我都送給你。”
我勉強笑了笑,沒有提醒他要提防這個男人,何必讓他掃興,萬一他有把握呢,官商勾結除了籌碼畢竟還有把柄。
五爺讓司機先把我送回去,他在兩名保鏢的陪伴下返回金色皇宮做桑拿。
金色皇宮最近來了兩個俄羅斯女郎,都在桑拿部做按摩,一起雙飛的價格高得咂舌,五爺不知道聽誰說的,今天好不容易甩開了善妒的柳小姐和豔豔,迫不及待跑來嚐鮮。
司機將我送回別墅,我從門口下來,保姆正好拎著菜籃子進庭院,她發現五爺沒在車裏,問我怎麽回事,我說在泡桑拿。
保姆哎呦了一聲,“方小姐那麽生龍活虎,五爺身體都虛垮了,怎麽還不知道休息,那地方的姑娘都是吸人血的妖怪,不把男人吸幹了都不罷休!任小姐怎麽不攔著點呢?”
“幹爹和沈局長談得不錯,心裏高興。”
我看了看她籃子裏的東西,她立刻打開露出一隻塑料袋包裹的白嫩鴨子,興致勃勃問我要不要喝鴨湯,我很喜歡酸口味的鴨湯,她想要討我開心,可我滿腦子都是五爺為了討好沈燭塵不惜犧牲掉我的醜陋嘴臉,我對五爺沒感情,可他把我當成一個物件,不管不顧我的想法隨手拋棄或交易,這一點讓我無比痛恨恐懼。
趕明兒他為了利益把我送給一個更惡心下流的糟老頭,我不是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隻能逆來順受淪為玩物嗎?
這是他第一次要拿我送人情,以前沒輪到我頭上,不覺得他多殘忍,現在他把魔爪伸向了我,觸動很深。我從沒這麽渴望逃離秦彪身邊,給自己爭取更自由的生活,更豐富的人生。曾經我想都不敢想,但現在擺在我眼前有一條路,這條路能不能走通我沒把握,終歸比沒有強。
現在的任熙不隻要錢,還要把脫掉的衣服和拋棄的尊嚴,一點點撿回來。
我問保姆嚴先生最近來了嗎。
她很奇怪說一直都沒有露麵,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是不是外麵太忙。
我問他知道嚴先生的住址嗎。
她愣了下,我和嚴汝筠在所有人看來應該是素無來往,身份又敏感,平時避嫌都來不及,更不可能接觸,所以保姆語氣很不可思議,“任小姐要找他嗎?”
我隨口扯了個謊,“快年底了,我想讓幹爹高興,嚴先生跟幹爹時間長,他知道幹爹喜歡什麽。”
保姆聽我這麽解釋才明白,“那是要好好準備,找嚴先生問清楚,最近五爺喜歡方小姐,任小姐還這麽年輕,要為自己打算。如果嚴先生肯幫您,重新得到五爺喜歡很簡單。”
保姆將嚴汝筠的詳細地址告訴我,在金水湖庭的麗濱莊園,那邊是東莞最貴的地段,房子也寸瓦寸金,早就有傳言五爺其實沒嚴先生有錢,五爺是指著半輩子打下的江山吃老本,嚴先生是源源不斷的往口袋裏刮新財。
這幾年東莞世道不平靜,殼子也空了不少,以前販毒生意是五爺賺錢的大頭,也不知道誰走漏了風聲,上麵圍剿得特別狠,隻要碼頭黑市上有交易,立刻就聞風出動,明麵上不敢碰了,私底下還在做,五爺這次和沈燭塵接觸也為了給自己卷土重來鏟除羈絆。
他唯一沒有交給嚴汝筠的場子就是涉毒這方麵,可見他有多重視,一把年紀還親自控製。不過也確實不好搞,沒特別深的根基混不開交易網。
保姆打開門側身讓我進去,我剛邁上台階抬起一隻腳,忽然擦著鼻子掠過一隻重物,風聲從眼前刮過,又凶又狠,啪地一聲,一個陶瓷白的杯子墜落在我腳下,碎成了無數片。
保姆嚇了一跳,滿臉驚慌擋在我身前,大叫著讓其他傭人打掃下去,不要割傷了任小姐。
我盯著破碎的瓷片,順著它飛來的方向看過去,一二樓交界處的梯口站著一個陌生女人,她穿著一身洋裝,氣勢非常逼人,正用一種探究和仇視的目光打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