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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霸王硬上弓

  房間裏黑漆漆的,我豎起耳朵聽了聽,旁邊柳小姐的屋子也沒有聲音,這麽晚五爺估計跟她休息了。


  我鬆了口氣,看來沒人把我晚歸擱在心上,出了喬倩的事五爺心思多疑,對於男女之間很敏感,我不能留下一丁點把柄,哪怕一絲東風,都可能把火勢燎起來。


  畢竟柳小姐巧舌如簧,又深得他信任,我們這群幹兒女想要和她抗爭,完全是以卵擊石。


  第二天早晨我下樓,柳小姐陪著五爺正坐在餐廳吃飯,她看到我笑著打招呼,通過昨晚的事我對這個女人的惡毒辛辣看得透徹無比,她玩兒死了喬倩,贏得幹脆又漂亮,對現在五爺身邊最受寵的我趁勝追擊也不是不可能。


  女人的嫉妒心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它是無法熄滅的,隻能越來越猖狂。


  我走過去喊了聲幹爹,在旁邊的椅子坐下,對麵柳小姐給我遞來一杯牛奶,我喝不慣那股膻氣味兒,但又不好不給麵子,我說了聲謝謝,她盯著我眼睛看了一會兒,“昨晚沒睡好嗎?”


  保姆忽然在這時開口替我說,“任小姐四點才回來,一共睡了不到三個小時,氣色當然不好。”


  我握著杯子看向殷勤忙碌的保姆,心裏冷笑了聲,這宅子裏的人都是柳小姐那條船上的我心知肚明,流水的幹兒女幾星期就換一個,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她不盯著點能行嗎,早被拽下來了,可我一直安分守己,沒有顯露過自己的野心,保姆怎麽也用不著這麽挑事兒。


  我理也沒理,低頭吃菜。


  柳小姐見五爺沉默,她故意問,“是汝筠送你回來的嗎。他帶你去哪了,怎麽這麽晚,是不是外麵遇到麻煩了?”


  我煩得要命,故意發出喝湯的動靜,把她聲音蓋過去,她旁敲側擊這麽多句,五爺想忽略都不行,他放下筷子邊擦嘴邊問我昨晚幹什麽了,我說嚴先生去紅燈區辦事,來回折騰趕不及,就載著我一起。


  五爺對嚴汝筠非常信任,他聽了沒說別的,推開椅子站起來,告訴柳小姐晚上不用等他,他應該不回來。


  柳小姐一怔,“五爺今天不是去參加義賣嗎?”


  她撩了撩自己特意燙得風情萬種的長發,我才發現她穿了一件很正式的旗袍,非常豔麗華貴的明黃色,過於耀眼的靚麗顯得有些媚俗,像舊上海的交際花。


  五爺指了指門後的鏡子,示意我扶他過去,保鏢將一套黑色唐裝交給我,我蹲在地上為五爺整理好衣帽,他透過鏡子對身後的柳小姐說,“我帶任熙過去,這些場合你參加這麽多次,也沒什麽意思,她還沒見過世麵。”


  柳小姐顯然沒想到五爺會不帶她,否則她也不可能這麽盛裝自己找難堪,她臉上笑容僵了僵,“任熙沒經驗,別耽誤了五爺的事,要是出了錯讓人笑話她。”


  五爺蹙眉有點不耐煩,“能出什麽事,不就是燒錢去嗎,她別的不會,花錢還不會。”


  柳小姐被當麵栽了一跟頭,垮著嘴角不著痕跡捏了捏拳,她知道自己沒戲,又不敢發作吵鬧,隻能故作大度,別惹惱了這個供她榮華富貴的男人,“五爺覺得好,帶任熙去見見世麵也不錯。”


  我為五爺將頸間最後一枚盤扣係好,“幹爹是去談生意嗎?”


  他說去送票子給仕途上的人裝點門麵,破財免災。


  秦彪這老東西在東莞混得有頭麵,和他精於籌謀擅長做戲分不開。


  雖然他不怎麽和官場的人接觸,可中間有嚴汝筠牽線,他也算八麵玲瓏,一些需要出風頭的場合從來不落下,聽說很多政府都棘手的義捐慈善,五爺一個人就撐起一半的款項,政府也要完成指標也要平息輿論,他肯當冤大頭,自然很多方麵都是得過且過,不然華南賭場那麽明目張膽,早不知道被封多少次。


  這些場合一直都是柳小姐陪著五爺,除了她沒人符合身份,一群走馬關燈的幹兒女,人前連臉都混不熟就失寵了,哪有資格去出風頭。


  這麽看五爺確實喜歡看重我,喬倩最得寵那陣都沒這待遇,就跟著去過兩次金色皇宮,這種正兒八經的高端場所,帶誰去就意味著給誰臉麵,說是正牌都不為過,對我來說一半歡喜一半憂,喜的是這碗飯我還能吃下去,憂的是柳小姐那刀子片兒一樣的歹心腸,恐怕要視我為眼中釘了。


  我跟五爺不到兩個月,昂貴奢侈的珠寶綾羅他送了我一堆,櫃子都快塞不下了,顏色都過於花哨,他好像特別鍾愛豔麗的女人。


  可我畢竟不是正牌,更不是什麽秦夫人,所以穿著打扮既不能露怯也不能喧賓奪主,讓人背後嚼口舌,我翻箱倒櫃最後挑了件寶藍色的絲絨旗袍,搭配質地通透的淺綠色翡翠,看著不顯老,也莊重低調。


  我換好衣服從二樓下去,邁台階時忽然看見嚴汝筠坐在沙發上和五爺下圍棋,他應該是剛來,連帽子都沒來得及摘下,旁邊隨從正從保姆手裏接過一杯茶。


  五爺對嚴汝筠不隻是信任,甚至到了依賴的地步,不管什麽場合都離不開他,都說嚴先生掌握了秦彪的帝國,其實他幾乎連秦彪的命都捏在手裏,他想要下藥害死五爺,都是輕而易舉。


  五爺混了一輩子,能這麽信賴一個人有他的考量和緣故,嚴汝筠手腕強城府深,對他忠心耿耿,是他半個兒子,換做外人五爺的戒備心不可能這麽弱。


  窗外晨起的陽光夾著昨夜雨露,濕漉漉灑入客廳,風裏有花香,分不清是什麽樹開著什麽花,香得讓人暈眩。


  他籠罩在一片溫暖而清冽的光芒中,換了一套酒紅色西裝,頭發沒有朝後梳,而是鬆鬆散散的用發膠定型,顯得更加清俊。


  這樣的他沒有往常那麽陰沉肅穆,輕佻的顏色也很配他,看來隻要臉好看,怎麽穿都砸不了。


  嚴汝筠執著一枚白色棋子,專注凝視棋盤上剛剛開始廝殺的局勢,我不懂圍棋,可我知道這種東西費腦子,和打麻將推牌九可不一樣,得拚睿智拚路數,我站在第四級台階上盯著,五爺起初還勢在必得,沒一會兒臉色就變了,他越來越急躁,落子開始猶豫不決,嚴汝筠一點沒讓他,在棋盤左下最不起眼的角落布下一張大網,吃了他七八顆棋子,贏得幹脆利落。


  五爺愣住,他顯然都沒反應過來,他意識到自己輸了,扔掉手上的黑子哈哈大笑,“汝筠,你的棋藝是越來越精進了。”


  “幹爹說我棋藝好,不是在誇讚教我入門的您自己嗎。”


  五爺笑得更高興,“可我贏不了你了,三年前教你時,你還不懂基本路數,現在已經能揚長避短,布障眼法和我周旋。”


  嚴汝筠沒有吭聲,他把白子一枚枚放回棋盅裏,柳小姐從餐廳起身先看到我,她臉上表情很不好看,她佇在那裏一動不動,嚴汝筠察覺到順著她目光望過來,他眼神裏有一絲淺淺的波瀾,定格在我身上良久。


  柳小姐故作熱情朝我伸出手,拉著我走到客廳,她握著我指尖讚不絕口,“五爺快看任熙這嬌俏的小模樣,我還說您怎麽忽然喜歡這麽清湯寡水的姑娘,現在我明白了,五爺有遠見,早就看出來任熙隻是不打扮,打扮起來誰也美不過她。”


  在柳小姐說這番話時,五爺已經看見了我,他對我的模樣很滿意,將我的手從柳小姐掌心拉過去,握住把玩著,告訴我很美。


  我笑著說幹爹喜歡我就沒有白白花心思。


  我攙扶五爺從沙發上起來,車已經備好,一共三輛,嚴汝筠的銀白色賓利做頭車,中間是我和五爺坐,後麵是保鏢護送,這樣的排場不低,符合身份的同時也沒有過分高調,至少今天那幫仕途上的是主角,總不能把風頭蓋過去。


  我們往外走時,我和柳小姐撞了個擦肩,她皮笑肉不笑的陰森麵孔看得我心驚肉跳,迅速將視線和她錯開。


  這趟路不遠,我陪著五爺說說笑笑沒多久就到了。


  嚴汝筠的車先停在紅毯上,第三輛車的保鏢下去圍繞住,整體悄無聲息,沒怎麽咋呼擺譜,然而宴場這邊對他趨之若鶩,絲毫不敢怠慢,高層帶著人馬圍攏過來親自迎接他,保鏢拉開車門護送他下車,他和為首的高層握了下手,眼神示意停在後麵的第二輛車,高層立刻轉身跑過來,他打開車門先看到了我,柳那個字都喊出了口,又活生生憋回去。


  他對我眼生,遲疑著不知道怎麽招呼,嚴汝筠將他推開,伸手攙扶五爺下去,另外一隻手伸到我麵前,我盯著他掌心錯雜的紋路和曲線,心髒忍不住狂跳,像是做賊心虛一樣,大庭廣眾根本不敢和他接觸,索性裝作沒看到,自己下了車。


  這一路被眾星捧月簇擁進宴場,和五爺寒暄招呼的人很多,大多是西裝革履的商務人士,極少一部分穿著隨意,高端上層名流無論什麽時候都是衣冠楚楚,官員在非正式場合為了顯示自己的清廉與隨和,會穿得比較簡單,但氣場卻看得出來,所以我一眼就能分辨出這些人都是什麽身份。


  五爺出身土匪頭子,大家忌憚歸忌憚,發自內心敬重的成分不多,相比較而言腳踩黑白兩道的嚴汝筠則顯得非常受矚目,都對他極為恭敬。


  我挽著五爺一路走一路被包圍,大家都對他身邊第一次露臉的我充滿好奇,紛紛揣測我是什麽來頭,竟然頂替了風光無兩的柳小姐,是不是五爺的後宮排位要變天了。


  五爺並不忌諱大家對我的審視,他非常疼愛嗬護將我的手握住,向我一一介紹每個走過來寒暄的人,我意興闌珊,本來對這種場合就沒多大興趣,也不像柳小姐那麽愛出風頭,就隨口敷衍著,眼神不自覺往嚴汝筠的方向瞟。


  他站在一群男女中間,談笑風生英姿勃發,他手中的酒喝了一半,紐扣隨意解開兩顆,露出鎖骨和半副胸口,白色的燈光正好在他頭頂,將他隱隱含笑的麵容照得尤其慵懶與溫雅。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關注,目光忽然精準無誤朝我投射過來,他喝了酒,眼睛有些火熱,我被嚇得倉皇躲閃,正好碰到了從我身邊經過的侍者,他掌心托著的盤子東搖西晃,裏麵灑了幾杯酒,玻璃杯掉在地上,一隻隻炸裂開,不過大廳人聲鼎沸,沒有人被巨響驚擾。


  我正要和他說對不起,迎麵刮來一陣帶著點煙臭的味道,一名肥胖謝頂的男人走到五爺麵前,聽語氣兩個人私下很熟絡。


  五爺問他怎麽大老遠從珠海趕來,男人說這不是迫於上麵施壓,不敢不出麵表示一下,以後還要吃飯呐。


  五爺麵帶微笑喝了口酒,“吳老板準備了幾個數。”


  男人將手縮進袖口裏,在裏頭不知比劃了什麽數字,五爺若有所思,“這可不低了。”


  男人滿不在乎擺手,“五爺財大氣粗,我比不了,這數要是上麵不滿意,我幹脆把自己買賣送給他們,我他媽不幹了。”


  五爺哈哈大笑,“吳老板幽默,我這點底兒在你麵前怎麽敢說財大氣粗,珠海那塊肥沃寶地,不比我的地盤差。”


  男人和他東拉西扯,聊了有那麽十幾分鍾,他看了眼五爺旁邊的我,以及我被絲綢旗袍包裹住的身段,眼底有些放光,那樣直白放肆的目光讓我很不舒服,換了個位置站在五爺另一邊,想要避開他。不過那男人不識趣,也跟著繞過來,他朝我伸出手,笑眯眯說,“五爺身邊的美人兒,是一個比一個標致啊。”


  我勉強一笑,沒回應他什麽。


  五爺很滿意別人誇讚我,他帶我來就圖我年輕漂亮,比柳小姐新鮮奪目,能給他最大的麵子。他讓我和這位吳老板打招呼,我不情不願喊了聲吳老板,男人立刻露出滿口歪歪扭扭的黑牙大笑,“哎呀,聲音甜得像蜜糖一樣,五爺豔福不淺呐,雖說莞城人傑地靈,可怎麽最拔尖的漂亮姑娘,都被你給撈去了呢?”


  男人不管說什麽,握著我的手始終沒鬆開,而且越抓越緊,大拇指還在我虎口上十分下流的磨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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