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 龍淵酒棧
自西山島淪陷,霍隱娘死後,薑逸塵便陷入了渾渾噩噩的境地。.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現下全是為了報仇而活,為了報仇而再次出島,為了報仇而踏上這血雨腥風的江湖。
直至從聽瀾公子口中聽聞慕容靖有難時,他才猛然醒悟,除了報仇,他還有情要還。
情仇二字,情始終在前,他已不知欠下慕容靖多少情,這情中,有恩情,有友情,有親情。
他自小便無兄弟姐妹,至於在西山島上的那些同齡夥伴,平常雖已兄弟姐妹相稱,但每個人間,說到底並不存在什麽深刻的感情,準確點說,他們不過都是在世外桃源中,在那種無憂無慮、無牽無掛狀態下的玩伴罷了。
而慕容靖卻是薑逸塵貨真價實的兄弟,雖無血緣之親,但絕不亞於親兄弟之情。
是慕容靖在他初入江湖,初次執行任務時,一路尾隨於後,暗中保護。
是慕容靖未雨綢繆,指引他在抵達菊園前多添了一門本事。
是慕容靖在他生死一瞬間,將自己從樊健的拚死一擊中救下。
是慕容靖因擔憂進入菊園試煉多日尚未現身的他,險些和辛宇凝起了衝突。
在他為手刃嚴明和祁善慶的兩顆人頭而彷徨不安時,他也從百忙之中,抽身來看他,為他憂心。
在他為西山島之事,而自甘墮落之時,還是他最先來到自己身旁,想方設法開導他,陪他一醉解千愁。
……
是慕容靖為他笑,為他愁,為他奮不顧身,扮演著他兄長的角色。.
盡管初時,慕容靖是受沈馨玲之托,忠人之事,可這些情誼中絕無半分摻假。
薑逸塵知道,對於這個兄長他虧欠太多,自己隻顧著報仇,卻忘了還情,實在是沒心沒肺。
除了慕容靖的情,還有劉啟的情、沈馨玲的情、若蘭的情、老伯的情、易忠仁的情……哪怕是聽瀾公子都於他有情,這些情,撇開其間的關懷之情不談,單論其中的恩情,恐怕他今生今世都還不起。
還不起,便不還?
不,一定得還!
這是他的心聲。
他也明白了,自步入江湖後,他已不再是為自己一人而活,不論前路多少艱難坎坷,跌倒多少次,隻要站得起來,他便得走下去,即便站不起來,他也得爬著前進,直到再也無法動彈為止。
因而,隻要能救出慕容靖,他願意拿出性命相換,扮成女子又何妨?
不過,這個辦法當即便被聽瀾公子否定掉了。
用毒高手本便對氣味極其敏感,更何況王芝芝還是千裏挑一的毒王?
她能閉著眼睛,輕易從千百種氣味中,辨識出出現在她附近之人究竟是男是女。
扮假終難為真,這樣白費力氣,到頭來反而影響對敵時的發揮,豈非得不償失?
最終,薑逸塵和聽瀾公子一番討教後的結論,便是去偷,從毒王手中偷得所需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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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得才氣卓絕的聽瀾公子一星半點指點,便受益匪淺,更何況聽瀾公子短短幾天內對薑逸塵也可謂傾囊相授,他在心智謀略上的成長已非同日可語。
雖心急趕路,卻仍舊將行程安排得僅僅有條,並非純粹挑著近路走,而是盡量尋一馬平川的坦途大道行進,如此一來,既減少了路途顛簸,讓自己受傷的身體能得到充分修養,同時也在路上一步步把具體行動步驟完善,盡其可能做到計劃中的萬無一失。
在此情形下,黑將軍日行千裏的優勢也被發揮出來,不過三日時間,便將薑逸塵帶至武當境東北角的龍淵峽,而薑逸塵身上的傷勢也好了近九成,至於行動計劃雖比不得聽瀾公子的周詳編排,少不得照虎畫貓的缺漏,但總也有幾分樣子了。
龍淵峽,因峽穀流川狀似騰龍而聞名,是銀煞地府所在之處,也是王芝芝棲身之所。
龍淵峽有著神奇瑰麗的丹霞地貌,石林景觀可謂鬼斧神工。
美麗的背後,往往潛藏著無盡危機。
龍淵峽美景背後的危機,便是流川之下,萬千礁石暗藏,不利行船。
不利行船,來往的人便不會多,畢竟附庸風雅特地跑來此處賞景頌詩的實在不多。
薑逸塵自然也無暇顧及這旖旎風光,把注意力放在搜尋附近可能存在的酒鋪、茶館亦或是客棧之上。
道義盟和武當峨嵋的兩路人馬雖說兵強馬壯,可下龍潭闖虎穴前,總少不得先碰個麵,商討下作戰對策。
荒郊野外碰頭也可,找個居所來休整顯然更佳,不出所料,龍淵峽一處渡口邊上果然有開著間酒鋪,正合這個條件。
方圓百裏之內獨此一家,隻能說這酒鋪是來客們除了賞景之外的唯一去處,卻不能說明此處定然熱鬧。
禦馬靠近酒鋪後,薑逸塵便瞧見垂吊在酒鋪屋簷下幾塊菱形木板上所刻寫著的客棧名,“龍淵酒棧”。
龍淵峽邊開的酒鋪,掛著“龍淵”二字本無可厚非,可酒鋪便是酒鋪,客棧便是客棧,酒棧又是何意?
薑逸塵仔細端詳後,方才發現這酒鋪似乎還兼有客棧的功能,如此說來,酒鋪加客棧,當作“酒棧”倒也說得過去。
客棧也好,酒鋪也罷,薑逸塵是精神飽滿地來到此處,本無需入內,可他卻非要進去不可。
為營救慕容靖,道義盟來了四人,武當和峨嵋也均遣人來援,便說明至少各有一人。
如此一來,六七個人配上六七匹坐騎總是少不了的。
而龍淵酒棧外的馬廄中,馬匹可著實不少,足足十三匹,經營這樣一家酒鋪,三四人,兩三馬匹,店家自用足矣,再多出來,隻能是來往過客騎的馬了。
於是,薑逸塵便進到酒棧中來碰碰運氣。
酒棧不算大,可確實五髒俱全,前頭擺了九張桌子,應是當作酒鋪之用,往裏看去,便是一排供給旅客居住的房間了,果然既有酒鋪又有客棧。
現在還算是早膳時間,因而,當薑逸塵步入其中之後,便發現有三桌客人正在用膳。
隻一眼,他便在不動聲色間,將酒鋪中的情況盡收眼底,而他也很快便把目標鎖定在了其中的一桌客人身上。
酒鋪中的老板和夥計不多,還在忙活著招呼其他客人,無暇他顧。
薑逸塵便一邊裝作在打量酒鋪環境,一邊徑直往目標靠近,打算在其旁挑個桌子落座。
那桌共有三人,兩男一女,聽見有人走近,不免警惕地望了過來。
女子眉清目秀,似一朵冰蓮,觀之悅目,近之生寒。
女子身側,一個少年身披黑色鬥篷,臉上掛著的麵具遮住了上半臉,而其右手小臂上套著厚實的刃鞘,這樣的裝扮著實少見。
背對著薑逸塵的男子,早已轉過頭來盯著他看,此人生得方臉白麵,看來有些困頓,瞅了薑逸塵一會兒,沒發現什麽異常後,便回頭繼續用膳,不時輕抬頭,見狀是在咀嚼食物,實際上卻是借機瞟向坐在對麵的女子,或許,佳色更配早餐吧。
女子顯然比這男子警惕性高些,在薑逸塵身上多掃了幾眼,最終目光停留在其背在身後布匹包裹之物。
她蹙著眉,似乎對這景象有些熟悉。
見來人在他們的左前方駐足,選定位置準備就坐時,方才發現其背後之物似與記憶中的景象有所不同。
來人背上赫然是一把劍,隻是偏偏用粗麻布匹裹住了劍柄。
至於為何要裹著劍柄,女子便未再多想了,因為幾個睡遲晚起的同伴已走了過來。
三個中年男子,個個手上都把著形狀各異的帶鞘長刀,隻是隨意掃了薑逸塵一眼,便把目光挪向正在用早膳的三人,帶著歉意,賠著笑。
時至此刻,僅有那個鬥篷少年發現,薑逸塵所挑的位置,不僅利於觀察他們桌上每個人的相貌,還能一字不落地聽知他們的說話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