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線(九)
我沒有回答,搭上小安子的手徑直往偏殿而去,走到一半,又停下身來,轉頭吩咐道:「衛公公,皇上那裡就請您多費心了,請你命人按太醫的方子按時奉上湯藥!」
小玄子答應著目送我離去。
我親自坐鎮指揮,淑妃全力協助下,太后的葬禮終於落下了帷幕。皇上清淡了不少,只偶爾來我這裡坐坐,大多數時間皆獨自呆在御書房中。
到我殿里時,也經常一言不發,只緊緊盯著我凸出的小腹凝神沉思,待我問道時,又強顏歡笑著掩飾了過去。
我雖心中疑惑,又因著那日太後傳我過去之事對他有了間隙,也就不再多問了。
宮裡因著太后殯天,皇上的悲痛而慘淡下來,宮裡一片淡定,新年也就在這一片殘雲愁霧中到來了溲。
年三十的日子,我也只是喚了眾人過來一起閑話了陣子,便各自散了,沒有了皇上,眾人也不那麼熱情,況且天氣又冷,也就各自回宮歇息了。
我躺在暖閣中閉目養神,蓮嬪在旁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說著話,綵衣和小安子伺候在側。
雖說太后已死再也沒有人能威脅到我,但她臨終前同我說過的話卻時時都在我的腦海中往複著。我心中那原本硬是讓我給埋藏的不安也因為她的話而再次浮現了上來。
我正想起身,小腹突然迸發出一陣抽搐般的疼痛,一陣陣的冷汗不斷地自我的毛孔之中密密地冒了出來,劇烈的疼痛更是以驚人的速度瞬間擴散至我的全身,頃刻之間,我已感覺到裡衣微微有些濕了。
好痛!我皺起了眉頭。
「娘娘,您怎樣了?」蓮嬪見我頭上直冒冷汗,手則吃力地撫摸著肚子,已然估計到了,趕緊問道:「您是不是快生了?恧」
我已是痛得雙唇發抖,早已開不了口,但木蓮平日就心思縝密,現在見我如此深情怕是已經猜了出來。
「安公公,快去傳產婆,娘娘要生了!綵衣,快來一起扶娘娘到床上去。」
無止境的痛像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朝我襲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痛得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躺在床上,而淑妃和產婆也已經趕到了。
「妹妹,你覺得怎麼樣了?」淑妃面我醒來,忙上前來詢問道,一臉的關切。
木蓮也在旁邊一臉的擔憂和關懷,我無力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麼說。全身之感到無止境的疼痛,與生潯陽和睿兒時的疼痛實在大不相同,疼得我甚至感到精神渙散,怎麼也集中不起精力來。
「娘娘,還是讓產婆來替你檢查一下吧。」木蓮說著將身後的產婆推了出來,淑妃忙退至一旁,我虛弱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產婆忙靠上前來,用手摸了摸我的肚子,又略略地替我檢查了一下,鬆了一大口氣,語帶輕鬆地說道:「娘娘不用太緊張,產道還沒開,只是嬰兒可能有些大,娘娘生時可能要費點力,您現在要好好保存體力。」
我聽她這麼說著,卻沒有她那麼樂觀,生產過兩次的經驗告訴我,事情遠沒有她說的那麼簡單。
綵衣已帶人準備好了東西端了進來,擠到跟前來看著我,有了上次替我接生睿兒的經驗,此次的她沉靜了許多。
有了綵衣在旁,我安心了不少,抓住她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氣,強忍著劇痛等候著生產的到來,努力保存著體力。
「皇上那裡……」淑妃小心翼翼地徵詢著我的意見。
「不,現在這種情況,先不要驚動皇上,我沒事,有姐妹們陪著我就成了,又不是頭胎了。」
「可是…恩,算了,就依著妹妹吧。」淑妃神情有些猶豫,可終究還是照我說的做了,不再堅持。
我用力地咬牙忍著疼痛苦苦地撐著,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強烈的疼痛一波一波不斷朝我襲來,我用力地拉著系在床頭的紅布條拚命地將力量集中在下腹,可是孩子就是不出來。
我渾身大汗淋漓,已是虛弱不堪,任由產婆怎麼喊,綵衣怎麼呼喚也再沒了一絲力氣,又一陣劇痛朝我撲來,我終於支撐不住了,眼前一黑,雙手一軟就此昏了過去。
耳邊傳來眾人的驚呼聲和綵衣焦急而心疼的呼喚聲,我悠悠轉醒,淑妃和蓮嬪在一旁面色慘白地看著我,大家皆已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孩子還是生不下來?」蓮嬪滿臉焦急地地轉頭問著產婆。
產婆也是一頭的大漢,喘著氣說道:「奴才也覺著奇怪呢,怎麼看娘娘這也不是難產,許是娘娘骨架太小而嬰兒太大了吧。」說著又轉頭看向我,「娘娘,您再喝口參茶提提神再試一次看看。」
綵衣顫巍巍地端過茶杯送到我面前,我就著她的手勉強喝了下去,努力養著精神,恢復體力。
淑妃從未見過如此情形,嚇得有些六神無主起來,轉頭吶吶地問蓮嬪:「現在該怎麼辦?」
木蓮也早已驚慌失措,到底做奴才時經歷得多些,深吸了一口氣,顫聲道:「淑妃娘娘,還是趕快稟了皇上吧!」
「不,不要……」我顫聲道,這些天寧壽宮那日之事始終折磨著我,這個時候我實在不想看到他。
淑妃聞言倒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沉聲道:「不行,這事已由不得你一人做主,我得告訴皇上。」
淑妃不顧我的反對,一路狂奔出了門,直朝御書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