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步驚心(十)
小曲子本就深受我的恩澤,當著眾人的面和我鬧騰著也是就圖個熱鬧,謹防隔牆有耳罷了,如今見我真要賞賜,倒籌措起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時愣在當場。
「喲,瞧你這臉皮薄得!」我忙取笑道:「方才還厚著臉皮跟本宮討賞呢,這會子倒又扭捏起來了。」
他聽我這麼一說,這才高興地上前雙手接了瑪瑙,高聲道:「奴才謝娘娘賞賜!」
寒暄完了,小曲子這才坐在軟凳上笑道:「娘娘,明兒個西寧將軍凱旋迴朝,皇上大喜,又因著太后喜歡熱鬧,便準備在寧壽宮中備下筵席,為西寧將軍接風洗塵。皇上因著國事繁忙,便命奴才過來轉告娘娘,請娘娘籌辦筵席。」
他真的回來了,這個除了皇上外,與我有過肌膚之親的男人,每每想起他來,我心中百味參雜,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感覺。算了,不去想那些了,既是無緣之人,何必多情留恨呢?
我點點頭,沉聲道:「請公公回去回稟皇上,本宮定會盡心竭力。溲」
這是我掌權後宮以來第一次獨立籌辦這樣的筵席,我心知要想順利拿到中宮令,這次就不能出任何紕漏,心中不免有些緊張,面上卻不動聲色,強作鎮定,一來怕別的宮那些人笑話了去,二來怕小安子他們跟著亂了陣腳。
午膳后微眯了一下,親自到御膳房中查看膳食糕點,院子里靜悄悄的,正殿內也空無一人,想來都在忙碌著吧。
穿過迴廊向後院走去,剛到院門口便聽得院子里嚷嚷開了,我停了下來,立於院外細細一看,卻原來是一廚子和管庫房的宮女吵了起來。
只聽那宮女堅持道:「汪副廚,你摔壞了御膳房的菜碟按規矩就該賠,我今兒只是來告知你的,不是來徵求你的意見的。」
「喲,小丫頭片子,你說賠就賠啊?你親眼看見我摔了嗎?憑什麼叫我賠?再有說了,每日在這御膳房中辛苦為主子們打點膳食,摔破些東西也是再自然不過了。」那叫汪副廚的也不相讓,一副振振有辭的樣子。
「這是胖御廚定下的規矩,你摔了東西就得賠!」那小宮女也是個認死理兒的,氣勢絲毫不比那男的弱恧。
「胖御廚?你知道胖御廚是誰么?胖御廚可是我師傅!你實相的快點滾開,否則,可別怪我不客氣了!」汪副廚索性耍起無賴來。
「你!你怎麼這麼不講理?」那宮女想是沒見過這麼無賴之人,頓時氣紅了臉,雙眼鼓鼓的,卻半天說不出話來。
汪副廚見那宮女氣呼呼的可愛模樣,忍不住有些心痒痒,老毛病又犯了,湊上前去低聲笑道:「要不,你讓哥哥我親上一口,我就賞你二兩銀子,填了那菜碟的缺兒。」
「你,流氓!」那宮女綠了臉,怒罵道,一巴掌摔了過去,汪副廚躲閃不及,被打個正著,『啪』的一聲脆生生地響。
院子里三三兩兩的人都住了手上的活朝他們看去,汪副廚見便宜沒占著,反倒挨了巴掌,這會子又有人看到,怕失了面子,又急又怒,厲聲喝道:「賤人,給臉你還不要臉!」說罷緩緩舉起了右手。
我看得滿腔怒火,心中怒罵一聲,正要出聲喝住,卻聽得院中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怒喝聲:「住手!汪三,親一口怎麼夠?要不要今晚去陪陪你啊?」
汪三一聽這聲音,高高舉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心裡直發怵,尋聲望去,果然見到原本在屋中午歇的師傅胖御廚不知何事已站在院中,冷冷地看著他,嚇得他雙腳一軟,『咚』地跪在地上,尷尬辯白道:「師傅,您老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也叫徒兒去伺候您起身呢?」
「剛來,不過也足夠看清楚你乾的好事了!」那胖御廚還真是人如其名,人胖胖的,又留個光頭,顯得整個人就更胖了。我看這本是個面善之人此刻卻板著臉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徒弟的樣子,不免有些格格不入,讓人發笑。
「沒,沒,師傅,徒兒也只是跟安寧姑娘開個玩笑罷了,玩笑罷了。」跪在地上的汪三猶自做著垂死掙扎。
我立於院外沒有出聲,想看看這個御膳房的管事會如何處理此事,一方是自己的愛徒,一方是自己定下的規矩。
「玩笑?」胖御廚冷哼一聲,「那為師的也跟你玩玩。你知道為師的最近迷上的飛鏢,這樣吧,你頂個蘋果在頭頂,為師蒙了眼睛拿菜刀扔過去,若是劈中了蘋果,此事便雲淡風輕,權當沒發生過,就算安寧姑娘告到衛總管,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跟前,師傅也只稱沒有此事,但若是沒有劈中,師傅就只能按規矩辦了!」
我一聽,差點當場破功笑出聲來,這擺明了是玩汪三嘛,那麼一把菜刀在自己面前晃呀晃的劈過來,估計沒被劈死也嚇死了。
果然,汪三立時白了臉,連連磕頭,帶著哭腔道:「師傅饒命,師傅饒命,徒兒知錯,徒兒再也不敢了。」
「這麼說,你是自個兒認罰了?」
「是,徒兒認罰!」
「好,既然你自個兒認罰,可就別怪為師的執法不留情了。」胖御廚面色一肅,沉聲道:「來人啦!御膳房副廚汪三違反宮規,妄自辯駁,調戲宮女,罪不容赦,罰月俸三月,杖責三十,即刻送往行刑司,不得有誤!」
「是!」立時宮裡便有兩人應聲而出,上前扶了早已癱軟在地的汪三朝殿外走去。
「慢!」我輕呼一聲,慢步從暗處走了出來,跨進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