覲選（一）

  天未亮便坐上宮裡的轎子進宮，我偷偷掀了帘子，映入眼帘的是金碧輝煌，巍峨蜿蜒的黃金屋檐。轎子在小巷子里穿梭許久終於停了下來，我知道是錦繡殿到了。進了錦繡殿，殿內早已是黑壓壓的一群人，個個屏心靜氣，有四處張望的，有低眼順目的，也有忙著打扮的，皇帝的「三十六院，七十二妃」真是名不虛傳。 

  初選是由總管太監和太後身邊的管事麽麽把關，選出五十名秀女進入殿試，由太后、皇上以及皇后選定妃嬪。 

  我並不想做什麼妃嬪，但是卻知我必須進入殿試，因為只有進入殿試的秀女才會在落選之後被送到各宮娘娘跟前使喚，我既不想再回那個家，自然得花點心思怎麼留下。正想著，小太監已經拿了冊子點了名，我和另外四位秀女一起由小太監帶到總管太監和管事麽麽面前。待我們站定，小太監又開始點名，點到我名字時，我故意低著頭不出聲，小太監又叫了一次，我依然沒出聲，叫到第三次小太監不由得提高了音調：「莫言。」 

  突然提高的聲音引來了正坐在太師椅上小聲說話的總管太監和管事麽麽的注視，我這才出列，盈盈一拜，抬頭對二人微微一笑，面若桃花，兩人皆微微一愣。直到我歸列後有一小會兒，這才聽到小太監叫下一個人的名字。那一刻，我知道我成功了。 

  通過初選的五十名秀女晚上被安排在鍾粹宮東西兩排廂房內，兩人一間，我和太后的侄女端木晴住同一間。從初試時她便引起我的注意，眾人皆三三兩兩一起，惟獨她一人站在角落，神情孤傲，也不與人言語，這會子只我二人一起，她也不說話，只默默的收拾自己的東西，心事重重。 

  三月里的天氣暖洋洋的，我開了窗戶讓屋子裡透透氣，不想隔壁卻傳來高昂的女聲：「宛如妹妹，你看那端木晴，仗著自己的姨母是太后便不把別人放在眼裡，清高自傲。」半響一個溫婉的聲音傳來：「雨瑤姐姐，我看到了，或者是她不愛與人說話吧，不過她的確很美，恐怕這次是要拔頭籌了。」「哼，就算她拔了頭籌也未必能得寵，我表姐說皇上最喜歡溫柔可人的女子。」 

  我暗自後悔，擔憂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準備關窗。「不用了，隨她們說去吧。」端木晴神情落寞，彷彿她們說的是別人，不是她。她既這樣說，我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回了塌前收拾東西。 

  「進了這地方，便是進了牢籠，一個個便成了那井底之蛙。」端木晴臉上浮起一絲冷笑。我急忙起身關了窗：「隔牆有耳，這種話姐姐切莫亂說。」 

  「鳳凰滿枝的地方，也是冤魂最多的地方。即使做了寵妃，成了娘娘，也跳不出這牢籠。」我見端木晴的樣子知她必有心事，這會子見她說這樣的話，這才上前扶了她：「姐姐，這話心裡知道就好了，不必說出來的。」 

  端木晴也不說話，卻掉起眼淚來，我遞了手絹，這才說道：「姐姐心裡定是有了心事。」端木晴淚掉得更猛了，我嘆了口氣：「姐姐不說，我也不多問，可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痛苦，進到這地方各有各的無奈。只是，姐姐，進了這地方，我們就得說這地方該說的話，做這地方該做的事。」 

  端木晴這才住了聲：「妹妹說得對，倒是姐姐失態了。」這樣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倒和太后的侄女親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