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狼王打劫,貴妃
「奴婢告退。」容貌萬年不衰的吸血鬼嬤嬤退出去,唇角眉梢都是清冷嘲諷的笑。
門板關上的一刻,百里玹夜怒火衝天,陡然爆發,當即掀了面前白玉棋桌。
轟然一聲爆響,棋子滾了滿地,那兩個身著橙黃紗袍,容貌相仿,且像極宋景雯的女子,被嚇得跪縮在地,忍不住嬌聲尖叫。
這兩盤棋,榮紹和千禪是快要贏的,也吃定百里玹夜今晚心神不寧,必輸無疑。
但是現在,他們只能眼見著棋子滾呀滾的……心底里無限地扼腕長嘆,捶胸頓足,抓狂跳腳溲。
「不就是兩個女子,至於么?」
榮紹嗔怒說著,看了眼那紫檀木盒子,嗅著氣息熟悉,忍不住上前打開,臉色也不禁驟變。
「怎是鬼醫的首級?這可是我們尋了三年的!恧」
百里玹夜早已知曉這答案。
他站起身來,一眼不看那盒子,焦躁來回踱了兩圈,不禁擔心兒女們和陌影的處境。
見那兩個女子還跪在地上,瑩瑩低泣,他忍不住綠眸猙獰地陡然暴吼一聲,「滾!」
兩個女子惶恐地忙奔出去。
「師父,把鬼醫的首級拿去厚葬了吧。」
「阿彌陀佛!」千禪捻著佛珠,嘆了一句,忙擺手示意榮紹把盒子關上。「玹夜,你已儘力彌補,鳳迤邐執意如此絕然,恐怕還是無法忘記心底的仇恨。」
「不怪她,若是有人殺了我兒子,我也會殺他全家。所以,她的心思恐怕還不只如此。」
百里玹夜說著,看了眼榮紹和千禪,便朝窗外喚了一聲,「來人!」
一個黑衣人飛身進來,恭謹單膝跪下。
「陌影和宸兒,暖兒在何處?」
「小公主和小王子在女王陛下的寢宮,小公主一直哭鬧,女王陛下不得不宣召鳳純入宮安撫。另外,女王陛下還給公主殿下安排了百里羿侍寢,明日將把百里羿冊封為公主夫君……」
百里玹夜脖頸上的青筋都綳起來,他站在窗口,一手背後,一手垂在身側,握得咔一聲爆響,似捏碎了誰的骨。
黑衣人因那聲音隱隱一顫,再不敢多言。
千禪不願愛徒與鳳迤邐大動干戈,忙示意黑衣人退下。
「玹夜,你先冷靜一點……」
「如何能冷靜?百里羿那是曾傷害過陌影的人,又是玹夜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鳳迤邐這樣做,分明是要把玹夜逼入絕境!」
「她既如此,就休怪我絕情!」百里玹夜陰沉說完,便踹門沖了出去。
榮紹和千禪擔心地忙起身奔到門口,院子里只有那兩位無處可去的人類女子,哪還有他們徒兒的蹤影?!
薩爾在房頂上看到百里玹夜飛身離開,忙自後面跟上。
百里玹夜察覺有人跟蹤,展翼飛身半空,遠遠看了眼水晶閣,略一停頓,便朝著女王寢宮飛去。
薩爾猶豫不決,在水晶閣的尖頂上微頓。
跟是不跟?
不跟卻又備不住好奇。
他落在宮苑的殿頂上,剛剛站穩,便見一張巨大的銀網從殿內彈出罩向百里玹夜。
百里玹夜卻躲也不躲,隨手抽了翼龍神劍就劈過去。
薩爾知道那寶劍的厲害,片刻不敢多呆,忙躲到殿頂屋脊那邊去。
強大的力量,震得地動山搖,似能毀天滅地,叫人筋骨駭然。
整座寢宮的琉璃瓦,轟然被掀了起來,連帶著薩爾也被一併掀飛。
殿內,一群吸血鬼宮人被烈陽似地光,侵蝕的血肉橫飛,筋骨酸軟。
百里玹夜順勢收劍,衝進殿內,就見一個裹著黑斗篷的男子,將他一雙兒女護在斗篷下,那面容轉過來,果然……是鳳純。
他眼神複雜地微黯,冷聲斥道,「從現在開始,朕不準血魔王朝的任何一人接近朕的兒女!」
說完,他似跳掉一隻螻蟻,將鳳純踢到了一邊,伸手撈起晶珝和驚宸,振翅呼嘯,飛沖高空。
鳳純早料到,會有這一日,卻沒想到這樣快。三年,一切成了夢幻泡影,一如挖了心。
「百里玹夜,還我晶珝……晶珝……」
陌影聽到那一聲巨響,便飛了過來。
她甚至沒來得及罩上披風,一身紅色蛟綃紗睡袍,在羽翼揮展間帶起的風裡迴風舞雪,飄飛如夢,卻剛看到那宮殿一片斷壁頹垣的樣子,一抹白影煞然到了眼前。
白翼如巨雲的男子,雙臂下夾著一雙兒女,此刻,他是護著幼崽的狂猛神獸,叫人不寒而慄。
那傾世俊顏,因狂怒而猙獰森冷,綠眸霸道地望著她,眸光激烈,似要將她吞沒。
陌影恐慌地望著他,望著兒女,心頭猛然一抽,似有什麼被生生剝離,痛不欲生,卻……忽然又轉念釋然。
「玹夜……」對他,對兒女,她都不舍。
他心頭哽痛,不知還該如何努力,才能讓一切變得安寧美好。
他深知她的童年裡,無父無母,想給她一個完整快樂的家,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
「他們……殺了鬼醫。」
她點頭,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強忍住剝骨似地痛,她揚起笑來,啞聲催促,「帶他們走吧!」
他不能丟下她一個人,也不敢想象,她一個人守在兒女們的窗前慟哭的樣子。
「陌影,跟我一起離開。」
「我是母親唯一的骨血,若我跟你走,她和父王必然興兵滅了你辛苦得來的王朝!」
「他們滅不了。」
「你忍心看戰火四起?」
他忍不住氣惱地咆哮,「你忍心看我痛苦嗎?你忍心讓孩子們這麼小就失去母親?」
她擔心地看了眼父王和母親寢殿的方向,這麼大動靜,他們不可能聽不到,再耽擱下去,恐怕誰也走不了。
「娘親,我要娘親……」晶珝恐慌地大叫,這輩子,小丫頭還從沒有飛過這樣高,被嚇得小臉兒褪了血色。
驚宸還算鎮靜,望著娘親痛苦的樣子,一想到要再次經歷久別,也不禁難過。
陌影無奈地飛身上前,勾住男子的脖頸,在他唇上輕吻,又捧住兒女們的小臉兒戀戀不捨地親了親,「走……快走!宸兒,暖兒記住,聽父皇的話,不可以讓父皇難過。」
百里玹夜視線緊鎖面前梨花帶雨的玉顏,心一橫,反手把兒子弄到背上。
「驚宸,摟好父皇的脖子!」
「是!」
陌影見兒子忽然揚起明媚的笑,驚疑一怔,忙要後退……
她已然夠快,速度卻還是比百里玹夜慢了一倍。
下一刻穴道被封住,她羽翼消失於後背,腰身被他手臂夾住,手腳再也動彈不得。
眼見著下面的宮群飛速後退,她恐懼地忍不住尖叫,腦海中儘是血流成河的畫面。
「百里玹夜,你瘋了?!放開我,你不能這樣!」
「別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他們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不過,他們若真的打,朕定然奉陪到底!」
他飛得更高更快,怕妻兒在半空冷寒,不忘以內力布下結界,為他們取暖。
「劫走儲君,怒拆女王寢宮,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成為血魔臣民眼中十惡不赦之人?!」
這一刻,他的心忽然踏實了,「是就是吧。朕不在乎!」
陌影一路焦灼,兩個小傢伙卻從驚恐變得安靜,又從安靜,變得興奮不已,突然就又生龍活虎了。
驚宸好奇地從父親肩頭望下去,「父皇,你看下面那條帶子是什麼?」
「河。」
小丫頭從沒有出過皇宮,忙問,「那邊黑漆漆的哩?」
「山。」
「父皇,那邊是什麼?還亮晶晶的哩。」
「城,亮晶晶的是城裡的燈光。」
「為什麼天上的月亮總是跟著我們吶?」
「因為……它也在飛。」
「父皇,快看吶,那邊好漂亮!」
小丫頭晃著腦袋四處看,眼尖地看到天空里的絢爛煙花,小手直指遠處一座城上空。
爆開的煙火,一束一束,似綻放的花朵,燦爛之後,飛快明滅,有喜事。
陌影聽著三人的交談,頭暈腦脹,想與他們講講道理,卻插不進半句。
百里玹夜忍不住問,「暖兒喜歡煙花?」
「喜歡吶!」
驚宸忍不住潑冷水,「她是頭髮長,見識短!煙花有什麼好的,一爆開就沒了,不如真花好看。」
「可是煙花長在天上,亮亮噠,還嘣嘣響。」小丫頭不示弱地爭辯著,眼睛笑彎彎,有些憧憬地道,「父皇,我們過去把煙花摘了帶走吧!」
陌影苦笑不得。
百里玹夜卻循著小丫頭的口氣寵憐道,「家裡有,不用去摘別人的,等回宮了,父皇天天給你放煙花看。咱們可以放好多好多,有的放在天上,有的映在水裡,還有的裝在口袋裡。」
「父皇最疼我啦!」
陌影翻著白眼,忍不住斥他幼稚鬼,卻發現,驚宸意外地安靜了片刻,卻不住地往後瞧。
聽到後面有風聲襲來,她也忍不住驚疑回頭,就見後面追來兩個黑影。
陌影頓時如臨大敵,悍然咆哮,「是父王和母親……百里玹夜,你快放開我,我去擋著,你和孩子們走!」
瞧著她母獅子似地,百里玹夜忍不住哭笑不得,「是兩位師父。」
「呃……」奇怪,為何父王和母親沒有追來?陌影匪夷所思。
小丫頭也擔心地回頭望,卻深刻地知道,師父這種東西,是最不好惹的。
皇外婆讓任然和任離當她的師父,那兩隻怪物,頭髮長長,臉面白白,說話冰冰,一天到晚從來不笑。
她就想,把任離的頭髮變成藍色會不會讓他活潑一點點,卻剛弄了一點藍墨灑在他的發尾上,小屁股挨了好一頓打,痛得她哇啦哇啦慘叫。
所以,她把這件事記在心裡,再也不敢造次。
「父皇,師父是最厲害滴人吶,我們逃出宮,會被打屁股!」
百里玹夜忍不住笑,「不會,父皇的師父是很好的人,他們跟我們一起回去靖周皇宮,會很疼愛你們。你們叫他師祖。」
驚宸好奇地回頭看,這一看不打緊,就被千禪的白鬍子下了一跳。
遠遠的一片黑暗,只有那一抹白最是顯眼,像極了漂浮的幽靈。
「他頭上沒有頭髮,鬍子怎會那麼長?」
眼見著千禪到了近前,陌影忙道,「驚宸,不得無禮!千禪師父是和尚,當然沒有頭髮。」
「和尚就沒有頭髮?」驚宸忍不住擔心地擺弄父皇的頭髮,「父皇,你當和尚的徒弟,是不是也會沒有頭髮?」
百里玹夜被他扯得癢,忽然忍不住想撓頭,卻又不敢撒手。「不會,父皇的頭髮還蠻多的。」
驚宸又道,「父皇會不會也長鬍子吶?感覺像是把頭髮戴在臉上,怪怪噠,不好看耶!」
「對呀,那睡覺的時候,是要把鬍子放在被子外面,還是放在被子裡面吶?還有吃飯喝粥,不覺得很麻煩嗎?」
陌影尷尬地嘆了口氣,額上一道一道的黑線。
百里玹夜卻始終掛著笑,愜意凜然。
小丫頭思索著,拉著小辮子弄倒嘴巴上方,撅著小嘴兒,借了鼻子夾著發尾,聲音乖乖地說道,「父皇你快看,這樣我也有鬍子,是不是很醜很醜噠?」
陌影被氣得快要吐血,當著千禪和榮紹的面,只得呵止兩個小傢伙。
百里玹夜卻忍不住爆出一陣大笑。
千禪和榮紹跟在後面,始終保持距離,沒有上前打擾。看得出,徒兒托著三人絲毫不成問題,他們也樂得兩手閑閑。
只是,前一刻,鳳迤邐和嚴懷景的那番話,也亘在兩人心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
靖周新都玄月城,以白玉石鑄就,在艷紅的晨輝里,染了一層美麗的彤紅,高高的樓閣間,晨霧清幽,遠遠看上去,似一座幻城。
近了主街,正趕上晨市剛開,大街小巷人聲鼎沸,車水馬龍,隨處可見異域奇裝異服之人。
城衛們奔跑著穿街過巷,嚴謹有序地巡邏著。
百里玹夜帶著妻兒星夜兼程,這會兒剛到,他柔聲問兩個小傢伙,「餓不餓?」
這是一個應當踴躍回答的問題,兩個小傢伙卻早已經睡得人仰馬翻,毫無反應。
陌影忙道,「先回宮吧,我還穿著睡袍,這樣子不合宜在大街上走動。」
他溫柔笑看她一眼,視線掠過她胸前雪白的肌膚,瞳仁灼灼微黯,忙轉了方向,飛得更高了些。
被帶著自半空掠過,陌影驚奇地發現,每一條街道上,都裝點著她最愛的藍色玫瑰,這彷彿是玄月城的風俗。那美得純粹的藍色花朵,讓整座雪白幻美的城,顯得愈加純凈如雪,不容污垢。
皇宮內,此刻早朝未散,皇帝不在,便由太上皇主理。
百里玹夜飛過了宮牆,讓榮紹去通傳皇祖母與父皇,便帶著妻兒直接入了鳳影宮。
*
庭院里,有暖熱的池水,一年四季都可鳥語花香。
陌生的宏大宮殿,內外無人,卻暖熱溫馨,晨光滿堂,叫人心底敞亮。
一邁過門檻,陌影就看到殿頂上的以七彩寶石拼成的祥雲飛鸞圖,那雲,那鳥兒,那藍天,似真的一般,一仰頭,衝撞滿眼的驚喜。
宏大寬敞的圓窗,敞亮剔透,可見內外花園的景緻。
栩栩如生的金雕鳳凰仙燈,鋪了雪白狐皮的鳳椅寶座,鮮紅的千年珊瑚屏風,無一處不高雅柔美富麗輝煌。
內殿里,卻是四處紅紗飄渺,喜字張貼,似一座新房。
牆上掛著幾幅畫,是百里玹夜親手所畫,除了她和驚宸的,竟還有女兒的,從那墨跡來看,是近日剛完成的。
可這狼人四處奔忙,何來的閑暇給女兒畫像?
小丫頭在畫上眉眼彎彎,穿著一身小粉袍,腳邊跟著她的雪兒,那背景是水晶閣里的情景。
看到落款的時間,她才明白,那會兒她還在攻打莎車國。
想起小丫頭初見他時,大叫「壞人」,她忍不住莞爾。
百里玹夜手臂疲累,見她看著那幅畫出神,忍不住提醒道,「在那邊傻笑什麼?不累嗎?」
陌影忙不迭地看著,恍惚轉身,這才發現,那可憐的男人一手背在後面托著兒子,一手在前抱著女兒,那姿勢快綳不住。
她忙上前,從他腋下接了女兒抱在懷裡,卻發現,小丫頭睡得不踏實,被一碰就哼哼嚷,小手始終揪著父皇的袍子,廢了半天勁兒才掰開了手指。
「丫頭乖,娘親摟著睡覺覺……」
她誘哄著,拍著女兒的小屁股,走到床邊便兀自上了寬大如海的暖榻,擁著懷中的寶貝疙瘩躺下,又拍了拍床側,示意百里玹夜抱著兒子也躺一會兒。
百里玹夜把兒子放在她身畔,本想這就去給祖母和父皇請安請罪,卻終是扛不住誘惑,吻了吻三張疲憊的臉兒,心沉沉落在肚子里,隨手揮下紗帳,也和衣躺下。
什麼男寵,什麼侍寢,什麼鬼醫,什麼納妃,什麼征戰……都統統煙消雲散,他此生所求,不過就是這一方紗帳內的幸福。
曾經,他妒忌鳳純的,現在都得回來了,總算能睡個踏實覺。
然而,一挨近了身側柔軟的嬌軀,馨香入了肺腑,卻反而睡不著。
陌影眯了一會兒,察覺他輕灼的視線,睜開眼睛,就見他絕美的五官放大在眼前,細細地吻,印在唇上,她不禁紅了臉兒,怕驚醒一雙兒女,只是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沒有用力推拒。
他極有分寸地淺嘗輒止,視線貪戀描畫著她的眉眼,低柔說道,「給別人那一方喜帕,是我不對,那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了。」
她聽得微怔,鳳眸默然輕眨,才想起三年前的那場婚宴……
宋景雯恬靜的微笑,百里遙不著痕迹地挑撥,嚴如玉那一晚似乎也是醉醺醺的……舊人舊事,似在前生。
他遲來三年的辯解,只是為那一時的粗心大意。
想說他小題大做,淚花卻先滾出了眼眶。她焦灼地握住他的手,張口欲言,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挪動靠近,親昵抵住她的額,懊悔地啞聲說道,「讓你以第二個身份嫁給我,也是我的不對。可是,當時我別無選擇,也不忍看你在大牢中煎熬。」
「玹夜,你不要這樣!是我不對……是我沒有顧忌你對父王和母親的忌憚,我有錯!」她泣不成聲,依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你原諒我……」
「傻丫頭,我是男人,理當把你護在羽翼下。」這樣牢牢擁她在懷裡,心底卻還是急切的,「以後,我給你讀佛經,陪你笑,陪你哭……你可願意當我的皇后?」
她知道他心裡還是不痛快,非要過了那一關,才能心安,於是痛快地揚起頭,「皇妃就好,封個什麼明妃,玉妃,德妃之類的,也少些麻煩。」
「好吧,就依了你。」
他柔聲說著,環住她的腰,小心翼翼地收進手臂,仍是恍若在夢裡。
陌影心裡還是惶惶不安。
她不知靖周百官的反應,不知百里珣與太皇太后是何態度,不知父王和母親在皇宮裡如何因她的叛離而惱怒……最後揣測,思忖,折騰到頭暈腦脹,才沉沉睡過去。
半夢半醒間,她隱約聽到有個聲音在耳畔說,「放心睡吧,不管將來發生什麼,有我呢!」
因這磁性低沉的聲音,她肩膀放鬆,腦海放空,每一根血脈都似舒展了。
*
陌影醒來時,殿內卻並不寧靜,窗外傳來兒女們在院子里追逐嬉戲的笑聲。
她坐起身來,就見外面日已西斜,花木扶疏的院子里,剛剛搭起了兩個鞦韆架。
是的,鞦韆架。
她年幼時總期望有一個鞦韆架,可惜母親在院子里種滿了梅樹。
宮女嬤嬤們護在兩個小人兒後面,生怕磕了碰了,直提醒著小心。
瞧著小丫頭被哥哥追得喘不上氣,還一徑地驚笑大叫,陌影忍不住莞爾笑出聲。
驚宸很疼愛妹妹,跑來跑去也極有分寸,想到這孩子所經受的一切,她心頭還是一陣疼。
候在內殿紗簾外的三個女子聽到她那一聲笑,忙端著洗漱用具進來,齊聲道,「恭請宓柔貴妃金安!」
陌影啞然失笑,宓柔?她以為是端,雅,還有什麼喜,懿,悅之類的。
明明說封妃,又封貴妃,他這不是自討苦吃么?
宓柔,給她這樣的封號?是嫌她不夠安靜,不夠溫柔?
這三年,她的確是戾氣重了些。恐怕,她斬下莎車國國君首級的一幕,也嚇到那隻狼人了。
俯視著近前三張熟悉的面容,陌影慨然嘆了口氣,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忙上前扶住中間的女子的肩膀,「香茹,吉祥,如意,都起來吧,看到你們真好。」
三個女子看到她,卻又是尷尬,又是緊張,唇角眉梢都忍不住戰慄。
「以前在哪裡任職?」陌影還是保持著微笑,示意她們把東西都放在桌上。
香茹忙把水盆擱下,忙道,「回貴妃娘娘,在太皇太後身邊。」
陌影兀自洗臉,察覺她上前,隨手一擺,便制止。
「若是如此,還是回去她身邊吧,一會兒我奏請陛下,讓他派幾位吸血鬼宮女過來。」
三個女子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如臨大赦,忙磕頭謝恩。
「退下吧,我自己洗漱即可。」
「是。」
吉祥和如意逃似的出去,香茹走在後面,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又折回來。
「娘娘的封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她堅持封娘娘為妃,陛下說娘娘誕育一雙兒女,貴為一國公主,理當位及皇后,太皇太后讓步,冊封娘娘為貴妃。」
呵!那隻狼人果然變得狡猾了,竟連他的祖母也算計。
「既然太皇太后如此說,那便是貴妃吧。」
香茹又愧疚地俯首道,「奴婢們並非嫌棄娘娘的過去,是太皇太後派奴婢們過來監視娘娘,奴婢們不願陛下為難,也不願娘娘和小主子們難過,所以……」
陌影寬和笑了笑,安慰道,「香茹,我明白!」
曾經她擁著她們,在靖周舊宮的宮道上大笑,大家有錢一起賺,有福一起享,她相信她們並非冷漠絕情的女子。
「娘娘從前對我們的好,我們都銘記於心。」
陌影欣喜望著她,忽然就放鬆下來,「你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可有喜歡的男子?」
「娘娘……」香茹不可置信地抬頭,頓時紅了臉兒。
「一直伺候別人,不是一件好事,再說你認為不對的事,太皇太后卻認為是對的,你今日還能逃過不喜歡的差事,下一回呢?」
「奴婢聽憑娘娘安排。」
「我看玄月城人生鼎沸的,若是做生意,定然能大賺一筆,我開個店鋪,你和吉祥如意都去,賺了銀子我四,你們六,你們三人一人得二,也能攢下些積蓄,將來得了夫君,有了孩子,也能安穩些。」
香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麼眨眼的功夫,她就能得了自由,還有錢賺?!
她驚喜一笑,忘了謝恩,激動地撲上前,也幾乎忘了陌影是吸血鬼的事實,便激動地抱住了她。
陌影正往臉上拍玫瑰露,滿手粘稠香濃的液體,只能怪異地高舉起來。
偏在這時,內殿入口那邊傳來兩聲咳嗽。
那一身明黃的龍袍,貴雅冷酷不減,聲音里還有幾分慍怒。
「朕的女人,誰准你抱的?香茹你好大的膽子。」
「陛下就愛吃醋!」香茹忙後退,見百里玹夜,忍不住笑著行禮。「陛下恕罪,奴婢是太想念娘娘了。」
百里玹夜被陌影似笑非笑地瞅著,臉上頓時有些不自在,和宮女吃醋,當然不至於,但是,就怕宮女也是喜歡女子的,那紅煞便是其中一個異類。
「退下吧,你們商量的事兒,朕都聽到了,准奏!」
兩個女子齊聲道謝,「謝陛下隆恩!」
百里玹夜擺手示意香茹退下,上前,見陌影臉上又亮又香,神清氣爽,忍不住湊近了,細細瞧著她的臉兒。
陌影忙把玫瑰露拍在臉上,順勢擋開他的視線,心裡地甜蜜卻壓抑不住地直往上冒。她真不敢相信,眨眼,她就隨著他來了這裡,還成了他的貴妃。
他瞧著她失神片刻,忽然想到什麼,忙催促,「快梳妝,皇祖母一會兒過來。」
陌影臉色微僵,無奈地道,「我該去給她老人家請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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