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不稀罕你的痴情
若她那次生辰獻藝成功，以美色攏住他的心，或許，現在她和他會是幸福的一對兒。
但是，現在……
她起身，又鄭重地跪下，艷若點漆的雙瞳，靜冷如水，泰然望著他的袍邊。
「陌影揭發皇后，害殿下失去嫡子之位，所以，陌影才醫治殿下，救下殿下性命，以作補償。殿下如此抬愛，陌影慚愧，不敢接受。」
慚愧？！所以才不敢接受？他氣結咬牙切齒，怒極冷笑出聲溲。
從前，都說她又笨又蠢，這會兒，她卻聰穎剔透，近乎可惡。
百里遙靜看她片刻，狠狠地壓抑著滔天的怒火，近乎溫柔地安撫拍了拍她的肩，「陌影，老七已經被賜婚。諸國國君，也絕不容他有機會娶你。」
「陌影心知肚明，所以，並不奢望嫁給七殿下。恧」
並不奢望么？！他凝眉，似吞了一根魚刺般艱澀。
「至於你和他曾經發生過什麼，我不在乎，只要我們成婚就好。」
陌影抿唇，心地寒涼刺骨。
他這樣焦躁，這樣逼迫她，他唯一在乎的，只有父王手上的軍隊！
「陌影，你此番立功，若回去，父皇必要為你賜婚。老七，老四和我，都沒機會娶你，敬妃有望被封為新后，大哥又和血魔族公主鳳荷解除了婚事，所以……你最有可能和大哥成婚。」
「我不喜歡大皇子，我不會嫁給他。」
「可是……」
「多謝殿下賜宴，若回宮，我會要別的賞賜，還請二殿下寬心。若殿下沒有其他吩咐，陌影告退。」
百里遙忙抓住她的手肘，「陌影……您不知我多麼喜歡你！」
陌影按住他的手，「如果殿下壽辰那一日認出我，接納我這低人一等的庶女，不和其他人一樣，揣測我的目的，歧視我的地位，我們現在，不會是這個樣子。」
百里遙苦笑，「你是在怪我嗎？」
「我曾經喜歡過殿下，愛過殿下，想嫁給殿下，比任何人都想……但是現在，很抱歉，我不會嫁給任何一位皇子！」
說完，她掙開他的手，突然就恐懼地心如擂鼓，氣喘不迭，眼淚直往上沖。
她懼怕自己違逆上天安排的邂逅，會就此遭了天譴，逃似地，提著裙裾，轉身奔離。
望著那寶藍色的倩影，百里遙的怒反而沉下去，絕美如玉的面容，更無絲毫戾氣。
「嚴陌影，你毀掉我的一切，怎能全身而退？！」
阿凜端著托盤，揀了最合適的時間過來。
托盤上，放著酒壺和酒盅。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火紅錦袍的女子。
百里遙認出那女子，忍不住低咒一聲，似生怕看一眼便會髒了眼似地，強硬別開臉去，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那女子風塵僕僕，臉色蠟黃，一雙眼睛，在與他視線相對之後，似燃起了兩簇火苗般熠亮。
「殿下……」
「嚴如玉，你不該來這裡！」
南贏王府的嫡女郡主嚴如玉，不畏千里艱險，闖軍營尋愛，史官筆下一句話，便會為他換來一張最可惡的賜婚聖旨。
那帝位，那龍椅，在這一瞬間，都成了夢幻泡影。
嚴如玉卻因見到他，恍若隔世，不顧一切地撲上前，緊緊擁住他。
「你放心，不管你是不是嫡子，我都會嫁給你的！」
百里遙厭惡地推開她，「嚴如玉，你到底什麼意思？」
她卻絲毫不在乎，身上一團火，都燃到臉兒上，赧然笑道，「我尋來，就是想告訴你，我已經說服我外公和舅舅，秦氏上下一定會幫你……不管你做什麼外公都會幫你，他也盡量勸父王幫你。」
百里遙大手按住她的肩，看她一眼都懶得，「我要的是能掌控翼龍神劍的嚴陌影，不是你嚴如玉！就算你秦氏的祖宗八代都在本皇子面前，本皇子也不稀罕！」
「可是……」
百里遙煩躁地踢開了毯子上的烤雞，徑直朝自己的營帳走去。
經過阿凜時，他冷聲叮囑，「不要讓那個女人靠近我！」
「是殿下。」
阿凜無奈地應下，見嚴如玉要去追，他忙擋住她。
「郡主，先吃點東西吧！王爺晚點帶兵回營，您先歇息一下，然後沐浴洗漱，去求王爺給您和二殿下賜婚，這樣不是很好么？」
「為什麼他不敢動？阿凜，你告訴我，為什麼？」
嚴如玉癱坐在地上，這才發現，眼前的毯子上擺了很多女子喜歡的東西。
這一切，都不是給她準備的。
想起一路的艱辛，她忍不住委屈地嚎啕大哭……
*
軍營輕功宴盛大而隆重，嚴懷景只是象徵性地喝了幾杯酒，便返回中軍大帳。
為防幾個皇子暗鬥，他不準陌影前往慶功宴，又不放心她的身體，便單獨設了家宴，順便為嚴如玉接風洗塵。
營地里，歡歌笑語。
帳內，寬大的圓桌旁，只有四人。
嚴懷景坐於主位，墨藍色的便裝王袍，難得閑適自在。在慶功宴幾杯烈酒下肚，雙頰已然有幾分酡紅，那貴雅威嚴的氣勢，卻絲毫不減。
嚴如玉打定主意一會兒去慶功宴，她唯恐自己不夠顯眼，仍是往常般，一身艷麗的紅色，妝容精細濃艷，香粉飄逸。
害她身側鼻子敏感的嚴如皓，頻頻噴嚏。
陌影卻恰恰相反，疲累不堪的她，拆卸了多餘的行頭，一身月白錦袍，通身無綉，出塵脫俗。髮髻側綰，僅簪了幾隻珍珠小簪，秀雅別緻，素麵明秀，瑩白如雪。
嚴懷景夾菜給嚴如玉放在碗里，「多吃點，想說什麼，吃完再說。」
嚴如玉卻等不到吃完，一想到百里遙為陌影準備的野餐宴，便氣不打一處來。
「父王，我要嫁給二皇子，您之前也是答應的。」
嚴懷景看了眼陌影和嚴如皓，和藹地笑著點頭，「好，回宮為父便請求皇上為你們賜婚。」
「真的嗎？」嚴如玉不可置信地從椅子上驚跳起來，「皇后被廢，祖母不願讓我嫁給他，您一點也不在乎嗎？！」
嚴懷景擱下筷子，寬和拍了拍她的肩，「你如此痴情地跋山涉水，皇上定然也感動，一定會為你們賜婚的。」
「謝謝爹！」嚴如玉開心不已，挑釁看了眼陌影，忙端起酒盅，「爹，女兒敬您一杯，恭喜您大勝烏羌。」
「呵呵呵……好！」嚴懷景仍是勸她多吃些菜，擔心地看了眼陌影，見她始終不曾動筷子，便敲了敲桌面。
陌影反被他敲得愈加心煩，她咬牙站起身來，「父王，女兒頭暈得厲害，忘了服藥，想先回去歇著。」
「怎又頭暈？」
嚴如玉也擱下筷子，關切地堆上笑，「三妹又病了？難怪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七皇子賜婚的事……」
嚴懷景抬手打斷她的話，問陌影，「任然和任離在外面了嗎？」
「是。」
「那就回去早點歇著吧。」
「是！」
嚴如皓忙起身，把她送出營帳，抓住她的手肘。
「三妹，你總這樣不吃東西怎麼成？一會兒，我讓廚子給你熱一碗牛乳，睡前喝了，胃裡舒服些，睡得也安穩。」
陌影道了謝，見他朝膳房那邊去了，無奈地搖了搖頭。
任然扶著她，「怎又沒吃？」
「嚴如玉在，我怎吃得下？」
任離揶揄道，「你這樣半死不活，正好讓親者痛，仇者快！」
陌影沒應他，經過慶功宴的篝火場，她看了眼前鋒將軍的席位，沒看到百里玹夜，不禁疑惑。
「任然，七殿下可在軍營里？」
「不在，好像是去了烏羌城，未時離開的，一直沒回營。」
「他到底是不肯相信我。」
任然與任離默然無言，這才明白，她為何吃不下。
嚴如皓讓廚子熱了牛乳，親自給陌影送到寢帳。
繞過屏風，卻見她坐在梳妝台前，木雕似地，盯著一個絲絨小盒子發獃。
裡面是兩枚奇怪的戒指，一大一小，皆是鑲嵌了流線型的藍寶石。
「這是為七殿下訂做的？」
陌影驚得一怔，忙扣上盒子，轉頭見是嚴如皓，才鬆了一口氣。
「哥，你嚇死我了，進來怎也不吭聲？」
「我格外打過招呼才進來，是你看的太出神。」嚴如皓嗔怒說著，擱下牛乳，便伸手抓過絲絨小盒，「不好意思送，我幫你去送。」
「不！」陌影抓過來，絕然丟出窗外。
百里玹夜返回軍營，打探了嚴懷景的行蹤，便偷偷溜過來看她。
偏不巧，他正經過窗外，便驚覺暗器襲來，大掌一抬，便將那暗器接了個正著。
借著窗內投射出的燈光，他看了看手上的東西，不禁覺得熟悉。
打開來，看到裡面的東西，卻忽然笑不出。
他記得，她在宮裡與慕容珝相親時，要了他的狼首玉扳指留作信物……
他取出較大的那枚男戒，看到內環里刻著「玹」和「影」二字，兩個字中間，是一個纖巧的心形圖案。
他隨手把絲絨盒子收在懷裡，拿著戒指挨個手指嘗試。
拇指不行，食指有點怪，中指太緊，小指太大，無名指……剛剛好。
窗內的氣氛，卻不太好。
嚴如皓惱怒地斥道，「好好的禮物，不送出去，卻扔掉，嚴陌影，你瘋了？！」
「我的事不要你管，出去！」
「是，我管不著！我到底也不是你親哥！你就眼巴巴地看著他娶別人吧。」嚴如皓說完，拂袖離去。
陌影想叫住他，卻沒來得及。
「我不是生你的氣，你和我吵什麼呢？」
看著冒著熱氣的香濃牛乳，她氣結囁嚅著，又蹲坐在軟凳上。
百里玹夜進來，拉起她的手，直接把那枚小巧的女戒，套在她左手的無名指上。
陌影看著手指，錯愕又憤怒，抬眸看向給自己戴上戒指的男子，淚眼模糊，沒有看清，卻嗅到他身上的龍涎香。
這東西她丟出去了，怎就到了他手上？
「百里玹夜，你憑什麼把我丟掉的東西撿回來？你憑什麼把這東西給我套在手上？」
她氣惱地想取下戒指，卻詭異地摘不下。
百里玹夜俯視著她的舉動，蹲下來，牢牢握住她的兩隻手。
「放開我！」
他知道自己傷了她的心，正因如此，才應該道歉。
「陌影，你聽我把話說完！」
她惱怒已極，只覺得肺快要炸掉，粗氣一口接著一口，腦子一片空白。
「我不聽！百里玹夜，你當我是什麼？你不相信我，認定我害了你……你去親自查驗，確定我的好，又來給我戴戒指……你知道這戒指意味著什麼嗎？你當我嚴陌影是什麼？」
他的確去烏羌城檢查過，月魔部眾無一受傷。而且，他們說，任然和任離給他們傳了話。
「我所做的，是為父王，不是為你！」
他單膝跪下，鄭重一拜，「無論如何，我該代尊主凌夙，多謝你和任然、任離，為月魔所做的一切。」
陌影怒不可遏，猛然躥起三丈高。
她拉起他的手，把他無名指上的戒指取下來，一陣風似地漠然經過他，走到門口，掀開帳簾，狠狠地將那小東西擲進漆黑喧鬧的夜幕里…… ——
題外話-——二更結束，明兒繼續O(∩0∩)O~晚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