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心寒,見死不救
耀目的光,熾白如炬,鳳眸睜開,正看到他俊顏近在咫尺,肌膚在耀目的光里,如冰雪般驚艷,剔透清瑩。
艷若寶石的綠眸,似凝聚了千種琉璃的光芒,美的驚心動魄。眼底赤誠溫柔,焦灼不舍,痛苦漫溢出來,仍霸道強硬,不容辯駁。
平日在人前不敢與之對視,就連獨處時多看一眼,也會心悸半日。
此刻,貪看這雙眼,忽然不舍。
他說我相信你,無半分刻意與虛假的安慰,簡單的四個字,融在複雜的情緒里,只是一句陳述溲。
他越是如此,她反而愈加心如刀絞。
「百里玹夜,你憑什麼……你憑什麼啊?」
上一次,她失察,被百里羿算計,他可以相信她恧。
但是,這次……
她青絲成殤,紅袍如血,眼底暗紅如淵,聲音嘶啞如碎石磨出的,「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百里玹夜,你憑什麼相信我?」
她厭惡自己的愚蠢。
更可惡,這次竟是被一隻兔子誘上鉤……
美麗的吸血鬼,會用眼淚逼出她最惡毒的一面。
她怎麼能相信,那與百里玹夜有幾分相仿的男子是好人?
她只是在現代里坐診看病的醫生,哪怕為支撐家族企業,偶爾勾心鬥角,不過是小打小鬧,這些人,這些怪物,卻要她的命,斬斷她的未來。
賜婚,她不怕,或許,在外人眼中,她嚴陌影,這依靠太后與七皇子庇護的低賤庶女,終於麻雀變鳳凰了。
她鬥不過他們,她認輸……
但她寧死,也不會嫁給那種卑鄙無恥的小人,她寧死,也不會讓這種人把自己玩弄於股掌。
劍刃劃開了嬌嫩的肌膚,血觸目驚心,她卻絲毫不覺得疼,眼底還有幾分解脫的輕鬆。
百里玹夜忙抓住劍柄,她另一隻手握住劍刃……
他大手忙扣在劍刃上,兩人的血沿著劍刃淌下去,他卻發現,自己的力量正在減弱,劍刃完全不聽自己掌控。
「嚴陌影,你若死了,就再也見不到我……你忍心丟我一個人在這裡?」
她微怔,絕然垂下眼帘,手上繼續用力。「百里玹夜,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不要……嚴陌影,住手……」呼延彌天看出那劍詭異,搖搖晃晃地迎著強大的力量上前,「嚴陌影,玹夜說的沒錯,我們什麼都沒有。」
「彌天,休得胡言亂語!」鳳想容捂著臉在遠處咆哮。
呼延彌天深吸一口氣,擔心地看著陌影脖頸上的傷口,怕追悔莫及,忙繼續說道。
「皇祖母讓我拿兔子交換你的睡袍,是因為她知道,那袍子是玹夜給你的,她憎恨玹夜不聽話,想讓你嫁給我,懲罰他。」
說著,他便爬過來,在床榻邊尋到自己的衣服,摸出一瓶葯。
「皇祖母還給了這一瓶葯,只要加入我的血,給女子服用,那女子神智轉變,便可聽憑我差遣,所以……本來我可以拿睡袍和那瓶葯,對你做更卑鄙殘忍的事……」
百里玹夜接過藥瓶,打開瓶塞,一股奇濃的媚香飄出來,果然,是獵魂水。
「為什麼你沒那麼做?你若依言做了,現在可就是天狼儲君。」
儘管身體被劍氣衝擊地劇痛,呼延彌天還是朝著陌影單膝跪下。
「因為……嚴陌影,我清楚地知道,我已經愛上你!請你原諒我。」
鳳想容怒火滔天,卻又不敢衝過來,她在那邊張牙舞爪地尖利嘶吼。
「彌天,你在幹什麼?你這個沒出息的蠢東西!你是天狼王朝未來的儲君……給哀家站起來!」
呼延彌天懇求地望著陌影,大聲地對鳳想容說道,「皇祖母,我不是玹夜,我也不是任你擺布的慕容珝,我要做我自己……」
一個詭計陰險,深藏不漏,一個卻佯裝無辜,借著陰謀詭計告白。百里玹夜陰鶩凝眉斜睨著呼延彌天,恨不能一刀砍了他。
見陌影握住劍柄的柔夷微僵,他猛一用力,先讓劍刃遠離她的脖頸,迅速一擰,長劍慢慢轉了方向,對準腰間的劍鞘,輕輕推進鞘里。
暗夜煞然漆黑,四周卻是一片鬼哭狼嚎地慘叫。
陌影恍然回過神來,疑惑環看四周,視線又落在百里玹夜腰間的劍上。
她知道這劍一般人都拔不出,自從得了這賞賜,他也不曾拔出過……可她怎就……
正詫異之際,她下頜被捏住,頭被轉到一邊。
百里玹夜旁若無人地俯首,把她攬入懷裡,咬破手指擦了自己的血在傷口上。
注意到四周的人都看過來,她慌得想躲。
修長的指強硬捏住她的下頜,不准她動,更似在無言地宣告什麼,待她脖頸上的傷口痊癒,才鬆開她。卻轉身走向呼延彌天。
鄭烽看出他臉色不對,忙上前來,「殿下……」
百里玹夜抽了他腰間的劍,便砍向彌天。
鳳想容遠遠看出他的意圖,瞬間奔過來擋在彌天身前,「百里玹夜,你想幹什麼?!」
她缺失了半邊臉,雙手似乾枯的樹枝,整個人面目全非,似從墳墓里爬出的半腐殘屍。
百里玹夜看著她的樣子,也不禁覺得噁心。
「皇外婆,裝瘋賣傻,對一個無辜的女子下手,你還配做天狼太后么?!」
「放肆!你這是在教訓哀家嗎?哀家看中嚴陌影,疼她還來不及,你哪只狼眼看見哀家算計她?哀家讓她嫁入天狼,是給了南贏王府天大的面子!」
「彌天說了事實,你還狡辯?!」
「哈哈哈……好……好……」鳳想容血眸猙獰地尖利冷笑著,身軀也被怒氣衝擊地搖晃,「若不是哀家,你這臭小子早就被靖周那些卑鄙的皇子折磨死了,為了一個嚴陌影,膽敢忤逆哀家?」
說著,她一掌便打向百里玹夜。
嚴懷景見女兒要衝過去擋,先一步衝過去,奪了百里玹夜手中的劍,猛然一揮……
鳳想容那一巴掌正撞在劍刃上,頓時,血液噴濺。
那隻打向百里玹夜的手,落在了了地。
鳳想容袍袖的袖口上,只剩的半截斷腕。
百里玹夜不可置信地看嚴懷景,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做這種事。這一劍,恐怕會引得天狼大軍壓境!
「王爺……」擔心他殺了鳳想容,他忙拉住嚴懷景的手臂,見鳳想容凄慘的樣子,也不禁駭然。
鳳想容不可置信地抓住斷腕處,尖聲慘叫。
所有人惶恐變色,不敢靠近半步。
呼延彌天忙起身來扶住她,「皇祖母……」
陌影忙從睡袍上撕下一根布條,不由分說,幫鳳想容包紮好。
鳳想容氣結地哭笑不得,「你們父女倆還真是瘋子,一個殺人,一個救人……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得到哀家的寬恕……」
陌影淡然說道,「我這樣做,沒有想讓你寬恕,只是不想你看上去太難看。」
難看二字,比殺了鳳想容,更殘忍。
「哀家很難看嗎?哀家怎麼會難看?」
「你這樣愛美,一天照鏡子幾百次的女子,沒有手,沒有臉,沒有心,活著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你一定要繼續悲哀下去,讓天狼王朝的臣民,讓你的子孫,看清你是怎樣的人!」
鳳想容又想拿鏡子,卻慌亂地找不到……
嚴懷景虎目陰沉,把陌影拉回身邊,「鳳想容,看在你是迤邐的姑母,本王不傷你性命。斷你一隻手,是為小女,也是為你謀害太后!馬上滾出靖周,否則,本王定斬了你。」
呼延彌天忙拉著鳳想容離開,不忘撿走她落在地上的手。
鳳想容卻一步三回頭,怒聲咒罵不停,「嚴懷景,你等著……你給哀家走著瞧!哀家定讓你乖乖把女兒嫁到我天狼。」
嚴懷景擔心陌影被百里玹夜帶走,率先抓住陌影的手腕,「跟為父來。」
陌影不聽話地甩開他,到百里玹夜面前,捧住他的臉,踮起腳尖,輕柔一吻,印在他唇上。
時間剎那凝固,四周的鬼哭狼嚎,突兀地寧靜了片刻。
百里玹夜身軀微僵,柔軟的唇瓣刷拂而過,心頭頓時一陣酥麻清甜,忙抬手擁住她的腰……
嚴懷景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曖昧的一幕,憤然忙扣住女兒的手肘,把她拖出百里玹夜的懷抱。
「不知羞恥的東西,為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陌影恍若未聞,抿唇眨了眨眼睛,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這樣吻了他。
百里玹夜瞧著她面紅耳赤地咬著唇瓣,不情願地跟著嚴懷景往前走,忽然就忍不住笑出聲,今晚……還不賴!
「七殿下,你還好吧?」
「本皇子很好!」
他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視線始終緊盯著陌影艷紅的背影。
那艷紅的裙擺下,雙足如玉,若隱若現——她竟沒有穿鞋子。
見陌影進了嚴懷景的營帳,他才收回視線,想派人去送鞋子,又怕她為此挨罵,想想還是作罷。
轉回頭來,他才發現站在面前的女子,滿月似地臉兒,清麗嬌艷,一身珠光寶氣,分外耀目,一舉一動叮噹乍響,是莎車國的麗娃郡主。
「明日七殿下忙么?」
「該走的人走了,沒什麼要忙的。」
麗娃按著心口,雀躍不已,一臉期盼的望著他,說道,「不知七皇子能否陪麗娃去溫泉谷遊玩,聽說那邊溫泉很美。」
「好。時間不早了,郡主早日歇著吧。」
「那麼……七殿下,就這樣說定了。」
百里玹夜頷首,順勢環看四周的一片狼藉,這就命鄭烽和鄧慎言過來,「把陌影的東西都搬到本皇子寢帳內。」
「是。」
麗娃笑顏黯然沉下去,想到他答應邀約,還是歡喜。
太后見麗娃仍是站在百里玹夜身邊,冷聲道,「玹夜,你隨哀家過來!」
「是,皇祖母。」
百里玹夜忙跟過去,進入太后寢帳,見她在鳳椅上坐下,忙跪下來。
太後轉頭對鄭嬤嬤吩咐,「去弄點吃的來,哀家餓了,玹夜也該餓了。」
「是。」鄭嬤嬤應聲,忙帶眾宮人退下。
「起來吧,到哀家身邊坐。」
百里玹夜忙起身,見身上濺了血,忙道,「孫兒一身血腥,還是跪著吧。」
太后把他拉到身邊,「事情都安排妥了?」
「是。」
「今晚的事,就此作罷,你莫再去招惹天狼的任何人。哀家會讓懷景嚴加防備。」
「孫兒遵命。」
「麗娃郡主……你覺得把她賜給誰最好?」
「這個……孫兒不敢說,畢竟關係地皇兄與皇弟們的幸福。」
「賜給你?你可願意?」
「皇祖母……」
「那丫頭很美,對你傾心已久。」
「皇祖母,孫兒只喜歡陌影一個。」
太后搖頭笑了笑,卻還是一臉和藹,「登基稱帝之人,都不可能有一個女人。你既做了準備要登皇位,勢必要把陌影看輕,看成一把殺人的利器。她不用打開吸血鬼之力,也可拔出翼龍神劍,且力量在你之上,而且,她心裡有你。上天註定,她要幫你成為天下霸主!」
「皇祖母……」
「不過,你今日做得極有分寸,哀家最怕,溫泉谷的那群士兵,看到她被呼延彌天抱走會突然殺出來。如此,我們也就沒有機會重創鳳想容那個老妖婆了。」
百里玹夜默然無言,卻最怕陌影會知曉這件事。
他只知呼延彌天盯住了她,卻不知事發是在今日。
今晚的事,對那女子來說,太殘忍。
太后看出他愧疚,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抓住他的手腕,帶到內室,從梳妝台上拿出一瓶葯。
「這兩日,椒房宮少人防守,紅煞搜索了半日,才在皇后床下的暗格里找到的。陌影那日命香茹找到了皇后易容百里尺素穿的衣服,這毒藥,便是她易容之後,給嚴盈嚴滿的。」
百里玹夜早已知道這件事,雖然他也搜到了一瓶葯,卻還在徹查。
他打開藥瓶,放在鼻前輕輕一嗅,臉色劇變。
果然,與欒毅拿到的那一瓶,和他在椒房宮裡尋到的,一模一樣。
太后擔心地看他一眼,疑惑道,「玹夜,怎麼?你知道這毒藥嗎?」
「不知道,只是發現,這毒藥和慕容珝用來傷害皇祖母的毒藥,氣味兒相似。」
「那毒藥是狼族的,皇后怎可能有這種葯?」
百里玹夜亦是狐疑,捏著小瓶一歪,一滴葯滴下去,在地毯上燒灼出一片窟窿,且漸漸地擴大。
太后大驚失色,踉蹌退開。
百里玹夜忙扶住她。
「皇祖母,孫兒會查清楚的。」
「所幸,這毒藥沒機會用在陌影身上。」
鄭嬤嬤在外室進來,低聲道,「太後娘娘,飯菜備好了。」
「擺在外面吧,哀家和玹夜一起用。」
「是。」太后忽然想到什麼,又道,「給南贏王的寢帳也送一份過去,選陌影愛吃的送過去,說是哀家的懿旨,讓她必須吃完。」
鄭嬤嬤笑著應下,「是。不過,奴婢會擔心郡主吃了太後娘娘恩賜的飯菜,會一整晚睡不著覺。」
*
宏大的親王寢帳,寬敞如宮殿,內外左右,隔成的彷彿迷宮,靠窗的還有雅緻的茶室。
陌影每日請安,去過太后寢帳,卻發現,此處比太后寢帳更嚴禁,奢華,寬大。
她所在的,是書房,中央宏大的桌案上,是依照山巒河流建成的地貌圖。
黏土做成的山巒,藍色顏料匯成了瀑布,山溪,河流……
上面還有百里玹夜安排的布兵陣法。
她手指沿著山丘劃過,意外地發現,自己泡溫泉所在的山谷,正在護衛駐守範圍內。
他們定然發現了,有人往溫泉里放蛇,也定然發現,呼延彌天救她……為何護衛不出來救她?
看著滿山遍野安放的「玹」字龍紋小旗,她癱坐在桌旁的高背椅上。
外室里,嚴盈,嚴滿,嚴肅,嚴厲,嚴如玉,嚴如皓等人,在就寢之前,都一一來請安,皆是好奇地朝這邊看,似看她身上有沒有腿斷腳殘少了腦袋。
嚴如玉與嚴懷景撒嬌,要約百里遙去溫泉谷。
嚴懷景笑得寵溺,當即答應。
嚴盈,嚴滿也嚷著去,嚴懷景便命護衛明日陪她們。
嚴如皓趁大家在說話,起身進來,在桌旁站定,若有所思地看著桌上的地圖,不禁懷疑嚴懷景讓陌影住在這邊的目的。
「三妹,你還好吧?」
陌影恍惚抬頭,看到前世熟悉又厭惡的面容,驚覺臉上冷濕一片,忙抬手抹掉,「大哥……」
看到被自己殺死的人,再出現在面前,這滋味兒,真……該死的像是吞了一隻死耗子。
「事情過去了,別胡思亂想。」
她垂眸,避開他的臉,「多謝大哥關心。」
嚴如皓看了眼外室,走到她近前,壓低聲音,「七殿下說明天去溫泉谷,你要不要去?」
「不去。」
在進入營帳之前,她聽到麗娃郡主約百里玹夜……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那溫泉谷,她再也不想去。
「你不去,七殿下會很失望的,大家一起去,人多了才熱鬧。」
「大哥,我好累,不想再去猜測任何人的心思。」
「好吧。」他伸手輕觸她的額頭,「果然,有點燙,一會兒我叫御醫過來給你瞧瞧。」
陌影疑惑抬手,按在自己額頭上,「大哥怎知道我額頭燙?」
嚴如皓笑而不答。他是狼人,當然清楚,一般人類的體溫,比狼人體溫低許多。
「剛才你就穿一件睡袍,在外面吹了冷風,難免寒氣入體,我讓紫燕給你熬點薑湯端過來。」
「多謝大哥。」
嚴如皓輕拍她的肩,「我該謝你,陌影多謝你上次和父王吵了一架,否則我們早已因嚴如丹被滿門抄斬。」
陌影不知該說什麼好。嚴如丹那件事,多虧了百里玹夜。
思及此,她張口欲言,在嚴如皓出去之前,終於還是說道,「你回他,我去。」
嚴如皓欣然回眸一笑,「好。」
隨即,外面雜亂的交談聲冷卻。
嚴如皓急著出去,嚴如玉,嚴滿等也都紛紛告退出去。
嚴懷景和幽芙都沒有進來。
御醫背著藥箱進來之後,說明來意,幽芙卻沒讓御醫入內,兩句便打發了。
隨後,她親自進來,二話沒說,扣住陌影的手腕。
「吃點葯就沒事了,既然身體不好,明天哪兒也不準去,跟在你父王身邊,不準亂跑。七殿下那邊,我已經派自紫燕去回了。」
陌影沒有吭聲,掀了葯,兀自去羅漢榻上躺下,拉過毯子罩住自己。
幽芙無奈地嘆了口氣,「洗乾淨再睡,腳上都是泥。」
「出去!」
幽芙黯然微僵,怕她半夜下床會刺破腳底,還是收拾了打碎的藥瓶才退出去。 ——
題外話-——二更馬上來O(∩0∩)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