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相親,詭異宮女
陌影清楚地聽到,這不可違逆的理由,讓父親冷吸了一口氣。
她不明白,父親為何不願讓太后見蔚茗。
他若真的愛極那女子,求了太后,納為妾室,封為側妃,名正言順在一起,豈不更好?!
不過,太后殺罰予奪,心狠手毒,理當謹慎防備。
陌影一番暗忖,不過瞬間,忙坐起身來,溫柔握住太后胖軟溫暖的手溲。
「太後娘娘,您的頭痛何必去麻煩外人?我就能治。我答應過您的事,一定會做到。您給陌影七天時間,陌影保證,藥到病除!」
柔柔如水的聲音,似撫過了鵝卵石的清泉,純凈甘甜,莫名地令人心境安寧。
百里玹夜忽察覺,殿內有突兀地安靜下來,竟是所有人都因這美妙的聲音而痴迷屏息了恧。
他的耳根子也不禁酥癢,眸光灼熱盯住她嘟起的唇,氣血似沸騰的水,壓抑不住。
偉岸寬厚的身軀似一堵牆,不著痕迹地微挪動,擋住百里煒,百里遙等人看向她的視線。
顯然,這丫頭並不知,蔚茗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她這樣做,不過是為取悅自己的父親罷了。
見太后不應,他也忍不住開口,「皇祖母……」
太后嗔怒斜睨他一眼,陌影便撒嬌地搖她的手臂。
太后圓胖的身體被她搖得晃動,圓盤似地臉,威嚴鬆動,一顆心也都快被搖化了。
她甚至完全能想象到,天狼太后那老妖婆,看到陌影對玹夜撒嬌時,那暴斃吐血的樣子。
「既如此,好吧,哀家依了你,不見蔚茗。」
陌影欣喜一笑,依進她懷裡。
太后微一怔,遲疑抬手,擁住她。
是有多少年,沒有孩子這樣抱她?!
她自己竟也不記得了。
似看到太陽打西邊出來,百里珣眼神怪異地瞧著太后。
實不敢相信,威嚴蠻橫,最喜無賴的母親,會如此隨和,慈愛,溫柔,且對一個人千依百順。
百里蘊,百里遙,百里煒等人,則恨不能衝上去抓住太后的雙肩搖一搖,看她是不是沉在了陌影美貌和笑聲中,被徹底催眠了。
陌影可是南贏王府最沒有地位的人耶!
太后寵她,可以是憐憫,可以是利用,當然,也可以是喜歡,但怎麼可能連她的話也聽?
而且,本是尖酸嚴苛的老婦人,變得異常寬和識趣。
與陌影談笑一陣,過足了癮,便帶著眾人從芙蓉殿出來,允許嚴懷景陪女兒單獨用膳。
*
芙蓉殿內,清理一新,朝陽斜斜入了窗,落在色香味美的珍饈美饌上,桌布溢彩流光,杯碟映輝,美食似精緻的彩玉瓊漿製成。
嚴懷景看著飯菜良久都沒有動筷子。
早膳而已,竟有三十幾道菜,且皆依了陌影的口味兒。
莫說有山珍海味,還有御賜千年人蔘燉的雞湯,專為她調補病體。
陌影拿起羊脂玉筷,忙給他夾菜,「父王,怎不吃?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嚴懷景搖了搖頭,嘆道,「在王府,你哪有機會吃到這樣的飯菜?那些好的,不是給了如玉,如皓,就是給了嚴盈,嚴滿,總沒有你的。」
陌影笑了笑,沒有多言。
身為父親,漠視她從前被凌虐,比施虐者更殘忍。
陌影想和他親近些,卻發現,自己心底還有前世帶來的傷。
百里玹夜弄了一個嚴如皓回家,並處死了婉側妃,她也做好了準備,等著父親指責,害嚴盈嚴滿失去母親,害南贏王府多了一個勁敵。
她心底驚濤暗涌,一舉一動,卻嫻靜優雅,細細地用著膳,筷子碰了碗盤亦是無聲。
嚴懷景見她如此溫婉端雅,沒有絲毫的粗魯儀態,感慨一嘆,抬手按住眼角。
良久,他調適心緒,才拿起筷子,給她夾菜。
「在宮裡用膳,擺上桌案的每一種菜,都要吃,且不要超過三口。」
陌影看過不少宮斗劇,自是明白,一餐飯也能被人動手腳。謹小慎微,理所應當。
「是,女兒謹記。」
下一筷子,她便放棄了鮮脆的筍片,轉而夾了一片鴨腿肉放進口中。
嚴懷景又問,「太后的頭痛怪異,所有御醫都束手無策,你有把握七天就能藥到病除?」
「有。」
嚴懷景見她點頭堅決,卻還是不放心。
「只怕,有人不會讓你得逞。你需要什麼藥草,我從宮外給你備下,任何東西都不要用宮內的。」
「是,女兒稍後寫下藥草和工具名稱。」
陌影並不主動說話,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若問家裡是否都好,未免顯得虛偽,父女之間倒也顯得生疏。
於是氣氛僵了片刻。
嚴懷景喝了半碗粥,又道,「還有,每日為太后醫治之後,仔細查驗她的飲食,衣物,被褥,以及寢殿的每一處角落,你不可假手於人,都要自己親自去做,萬不可叫人有機可乘。」
「父王放心,女兒知道,深宮裡,藏著刀光劍影,會小心防備的。」
然而,嚴懷景所知卻是,她自幼養在深宅備受欺壓,與世無爭,平日內向寡言,自卑懦弱,更不動人情世故。甚至,禮俗規矩,也未能親自教授她。
「還有,任何皇子和宮妃的禮盡量都不要收,當然,要收,就全部都收了,不可有絲毫偏私。回禮需拿捏分寸,不要送吃食或衣物,送些金銀玉器便罷。你這裡若沒有合宜送的,只管對為父說,為父在宮外為你籌備。」
「既如此麻煩,我還是不要收了吧。」
「皇后,敬妃,淑妃等人的賞賜,你總不能拒絕。為父在朝中的身份,終是難以避免你捲入水火之爭,所以,你要儘快學會保護自己。」
「女兒定儘力,不讓父王失望。」
陌影看著飯菜,已然沒了胃口,這哪裡是用早膳,分明是「深宮生存輔導課」。
「還有,不要愛上七皇子。」
陌影咀嚼的動作微頓,筷子也僵在盤子上,澄澈的鳳眸微抬,正對上父親凝重嚴厲的眼。
她波瀾無驚,清淺微揚唇角,「父王放心,我沒愛上他。」
他是過來人,自前一刻,一對兒小兒女眉目傳情,已然看出境況失控。
「女兒,你們若相愛,會害死彼此。」
陌影尷尬駭笑,前世,父親漠視她的所有行為,今生倒是有趣了,她情竇還沒有長起來,便被斷了陽光雨露。
「父王,不至於那麼嚴重!」
「你失憶,恐怕忘了,天狼太后並非狼人,而是是一隻活了萬年的吸血鬼。」
「什麼?」天狼太后,不是狼人么?
「她是血魔族與天狼王朝和親的公主,在天狼王朝權勢滔天,非你我所能想象。就連你舅父,血魔王鳳隱,都得尊稱她一聲皇姑母。所以,這樣的女子,我們南贏王府是萬萬不能招惹的。百里玹夜雖然是狼人,卻也只有一條命,他更不能忤逆天狼太后。」
陌影忽然明白,為何安凝遠在這異國,也能那般囂張跋扈。
一想到百里玹夜永生活在這樣境況下,她心裡又似有千百根針在刺。
她心不在焉地應道,「女兒明白了。」
嚴懷景擔心地望著她,繼續道,「你對你祖母說,選二皇子,為父也不同意。」
陌影一時沒反應,看著面前的盤子良久,才明白父王到底在說什麼。
二皇子,百里遙,那個也不可以?
「為何?」
「皇后出身花樓,二皇子這嫡子的身份,也是奪了大皇子百里蘊的。」
「父王是想讓女兒嫁給大皇子?」他不該是這樣貪慕權勢的人。
嚴懷景忙搖頭,「為父的意思是,哪個皇子也不能嫁。」
「父王是依了祖母的意思,讓女兒回去相親?」
「新上任的鎮北將軍慕容珝,容貌不輸七皇子,且年少有為,文武雙絕,性情耿直,得空為父安排你們相見。」
「父王和慕容家是否有什麼交易?」
「慕容家清貧如洗,慕容珝是考了武狀元才入朝為官,為父見他踏實上進,且在戰場上有勇有謀,才賞識他。」
陌影頓時一陣懊惱,忙起身跪下,「女兒不孝,竟錯怪父王了。」
嚴懷景擺手示意她坐回去,「他父母亡故,將來你嫁過去不必看公婆臉色,兩人相親相愛,日子單純寧靜,有父王在,他也不會擅自納妾。」
嚴懷景溫和說著,又夾了肥美的魚肉給她放在盤子里。
「而且,慕容珝也是一隻狼人,不過,是狼人與人類的混血兒,所以戾氣不會像七皇子那麼重。而且,他能保護,且能陪你永生不死。」
父親如此用心良苦,考慮也周全,她若拒絕,便是不識抬舉了。
見她沉默不言,嚴懷景沒有逼迫,慈愛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女兒,為父的眼光不會錯,你一定會喜歡他。至於你欠了七皇子的救命之恩,為父幫你還,其實,他救你,也不過是為了為父手上的兵權,為父給他便是。」
「他不是。」
「他若不是,為何往王府送禮?為何給你那些刺繡了梅花的錦袍,試探你在王府中的地位?為何他這邊接近你,那邊又在二皇子的壽宴上,和如玉親密無間?」
「什麼?」
那人明知道嚴如玉殺她,怎可能……
她急得臉兒漲紅,想辯解,卻發現自己壓根兒摸不透那隻忽冷忽熱的狼人。
父王既能點到那梅花錦袍,想必後面也是真的了。
「二皇子生辰宴,你擅自入宮之事,為父且不提了。那一日,安凝吃醋七皇子體貼如玉,打了如玉一巴掌,還處處為難如玉,滿宮妃嬪皆知,連皇上也看在眼裡。」
陌影擱下筷子,心底百味難辨。
驚覺自己舉動太突兀,忙又拿起湯匙,默默地喝人蔘雞湯。
嚴懷景見她眨眼就把一盅喝完,忙叫來香茹,「給郡主備些祛火的水果備著。」
香茹一頭霧水,疑惑地看陌影,還是恭謹應下。
用膳結束,嚴懷景才離開。
他還帶走了幾位皇子,並連同沒有來請安的四皇子,八皇子,九皇子也一併帶出宮。
三個月之後,出戰血魔,他們都得前往軍營,換下錦衣華服,與將士們一起進行布陣嚴訓。
*
太后連日頭痛不便,除了鄭嬤嬤,未傳任何人服侍。
宮女們怕太后心煩氣躁,也不敢到她眼前去。
陌影在衣櫃疊放整齊的衣袍下,仿照有毒的白檀珠,做了布袋,又在裡面裝了無毒的白檀珠。
又讓香茹和吉祥、如意、鄭嬤嬤等人相助,把太后寢袍上的白檀扣全部更換,皆是依原樣擺放好。
掌管太后飲食起居的,有八位宮女。
春蘭,冬梅,夏竹,秋香,知書,知禮,知歌,知畫隨即被派回原位,各司其職。
一眾宮女能回來,皆是欣喜不已。
太后躺在窗下陽光的如意美人榻上,閉目養神。
陌影坐在榻首的椅子上,為她按摩著頭部,不著痕迹地看著幾位宮女忙碌擦拭。
掌管太后服飾的,是夏竹和冬梅,夏竹掌管的是首飾,冬梅則在細細整理著衣袍。
她細細地將衣櫃例外擦拭過,一臉靜默,並無異樣。
陌影待她關上衣櫃的門,才道,「冬梅,太后衣袍上的檀香是不是過重了?你用的什麼香為太后熏的?」
冬梅停下手上的活兒,恭順笑道,「回郡主,太后喜歡檀香,熏衣服的,自然都是用新貢的白檀香。」
「既然如此,衣櫃里的兩袋白檀珠,便用不著了吧?」
冬梅微怔,忙又堆上笑來。
「郡主有所不知,白檀乃是萬年不腐的神木,木質堅硬,芬芳永恆,可辟邪療病,還且還可以驅蟲,奴婢在衣櫃里放兩袋,也是期望藉此神木,以助太后早日康復。」
太後半眯著眼睛冷笑,慵懶地喚道,「紅煞?」
眾宮女見紅影暗衛的統領,倏然自橫樑上落下,臉色驟變,忙跪下來,不約而同看向冬梅。
冬梅跪趴在地上,口氣強硬地辯解,「太後娘娘明鑒,冬梅服侍您多年,您不能僅憑郡主三言兩語,便降罪奴婢。」
「哀家還沒說降罪於你,你便自知有罪了?」
「奴婢……」冬梅驚慌失措,再不敢多言。
太后躺著未動,享受著陌影的揉按,只略一抬手,命紅影暗衛,「催眠了,問清楚。」
紅煞陰沉地走過去……
冬梅卻未等她碰觸,便躺在了地上,頃刻間,七竅淌出紅黑的血。
陌影忙過去檢查,「她服了毒。」
紅煞狐疑,猜不透什麼毒,起效如此之快。「郡主可查出是什麼毒?」
「需得查驗她的血。」
陌影正要命香茹拿茶盅過來取血……
冬梅的屍體卻開始融化,皮膚化成血,血又融成透明的液體,燒灼的地毯噝噝作響。
宮女們看到這駭人悚然的一幕,皆是忍不住驚叫後退。
陌影忙拿茶盅,想盛起那液體,茶盅卻也被腐蝕……
眼見著透明的液體淌開大片,燒灼了地毯和金磚,就要侵蝕到陌影的裙擺,紅煞忙扯住她的手臂拉開。
「郡主最好別碰那東西!」
「哀家就知道,真兇永遠找不到的。」
*
晚膳時分,幾位皇子都疲累不堪地自軍營返回,卻見有人靜走在了他們前面,率先入了宮門。
大皇子忙策馬快行,辨清了那金甲背影,忍不住冷笑。
「是慕容珝!這不識抬舉的東西,訓了我們一天吶,竟還敢大不敬地跑在我們前面?!」
挨訓了一下午,百里煒憋悶了滿腹怒火,一見慕容珝頓時火冒三丈。
「大哥,二哥,四哥,七弟,八弟,九弟,揍他一頓如何?!」
百里羿蒙頭罩臉,將自己隱在厚重的披風裡,陰冷沉靜,悶不吭聲。
百里遙尷尬地看了眼百里玹夜,對百里煒道,「六弟,這不太好吧!」
百里煒最厭煩他畏首畏尾,瞻前顧後。
「三個月,難道我們每日都要被他踩在頭上嗎?二哥,你可是被他罰得舉了一個時辰的鐵鎚。」
百里玹夜眸光複雜地望著慕容珝的背影,勸道,「慕容珝也是奉命行事,如此嚴訓,是為讓我們在戰場上少受傷害,六哥,還是忍忍吧!」
「老七,你是鋼筋鐵骨,你六哥我可是血肉長成的,那小子害我鑽鐵網鑽了一下午,兄弟我心裡有氣。」
百里玹夜搖頭失笑,「六哥,是南贏王的命令如此,難道你還要去找南贏王理論不成?!」
「少廢話,到底要不要幫我?」
百里遙沒有吭聲,給百里玹夜遞眼色,不准他摻和。
「老七,母后要我們去椒房宮用晚膳。」
「我知道,二哥。」百里玹夜無奈地應著。
「晚膳而已,還早呢!遲了母后也不會怪罪的。」百里蘊卻先一步策馬過來,「兄弟有氣,當然都要幫忙。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
百里羿突然就道,「一起打,一人一腳便罷!」
於是,一群皇子情願的,不情願的,都隨著百里煒去跟蹤慕容珝。
*
然而,慕容珝下馬之後,卻沒有去御書房,而是提著一個紫檀木的大箱子,去了御花園的湖邊。
九曲棧橋上,一抹鵝黃的蔥綠綉紋的倩影,出塵脫俗,婷婷靜立。
夕陽浸染的湖面,倒映那婀娜的倩影,如詩如畫,靜謐中更添幾分靈氣。
慕容珝在棧橋的橋頭腳步微頓,隨著那絕美的容顏轉過來,一股清甜純凈的芬芳沁入心脾。
他並非第一次見這女子,卻是第一次發現,這女子美得如此驚天動地。
她似要臨風而去的仙女,遙不可及。
他提著箱子走過去,步步神不守舍……
後面尾隨的一群皇子都藏在遠處的假山林中,大惑不解。
百里蘊唯恐天下不亂,大手拍在了百里羿的肩上。
「老四,陌影怎麼回事?剛和你解除婚事,就要急著相親呢?」
眾皇子皆是尷尬不言。
百里遙看了眼身側面無波瀾的百里玹夜,忍不住道,「這恐怕非陌影所願,百里尺素執意讓她相親,眾所周知。」
九皇子擠開幾個兄長,站到最前面,伸長了脖子,望著湖面。
「都說嚴陌影變美了,怎會變得這樣美?她是服用了吸血鬼之血嗎?」
八皇子忍不住笑道,「她本來就是吸血鬼和人類生的怪胎!九弟,看你那樣兒,口水都淌出來了。」
九皇子卻不以為然,手指著湖面,突然大笑起來。
「哎?皇兄,你們快看,陌影竟然流鼻血哎!」
百里蘊看到那情景,忍不住冷笑,「這丫頭是多久沒見過男人了?至於嗎?」
眾皇子都伸長脖子看過去,獨百里羿和百里玹夜在後面一動未動。
兩人一整天不曾說過話,此刻亦是似隔了一堵牆,望著同一個方向,水火不容般僵持著。 ——
題外話-——抱歉,今天寶寶生病,上午一直在忙,二更只能晚上傳了……~~~~(>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