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暗示
唐繡瑾的心裏略微有些驚訝，說起來，其實，這個紅纓也是個十分可憐的女子，家人都被陳朝給迫害了，就唯獨留下她一人，她是經曆過前世的人，最是清楚，在這個世界上，獨自一人生活是有多麽不容易。
而麵前這個颯爽的女子，身上似乎有著與皇宮中李湘雲一般的英氣，這是她的英氣中帶著幾分戾氣，而李湘雲則是帶著較為純正的勇氣與傲氣，這種靠著自己的奴隸與苦難，一步步堆積到今日的人，她骨子中的氣質，與養在深宮中的人完全不一樣。
“錦繡，你為何要這麽看著我，難道我臉上有什麽東西？”紅纓見唐繡瑾一直呆呆地望著自己，眼中還流露出些奇怪的感覺，她有些不自在了。
“啊，大當家，讓你見笑了，其實，我是在想，大當家您能有今日，定是吃了很多的苦，有些苦甚至是我難以想象的，我很好奇，您在困境中是怎麽熬過來的。”
唐繡瑾的話語十分真摯，這番話，是她心中一直藏著的疑問，前世的自己，第一個能夠讓自己變得有力量的人是睿王，然而，睿王給了自己太多失望與絕望，因此，她又將堅持的希望放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不管再苦再累，不管是有多麽難熬，不管那些毒藥湯汁是多麽難喝，不過那些藥性讓自己如何痛不欲生，她都會挺過去，一次又一次，她從地獄的邊緣，一步一步地爬了回來，她能堅持，是因為她的心中一直有著牽掛，有著希望……
然而，就是這個希望，讓唐繡瑾嚐到了最最絕望的感覺，當她看著自己親生的骨肉，將那把閃著寒光的匕首插入自己心髒的時候，那種撕心裂肺，甚至連今生都會因那種深深的痛苦而掙紮著猛然醒來。
“人呢，活著就是為了爭氣。”
耳畔響起了紅纓那帶著淡淡哀愁的聲音，“這是我父親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我一直都清楚地記到了今日，我不要這陳朝的任何恩澤，因為他們本就是強盜。”
唐繡瑾的心一緊，她明白，紅纓對陳朝的恨，已經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隻是，看著這樣的紅纓，她頗為心疼，“大當家，你有沒有想過，這普天之下，皆為皇土，即使是這紫平山，也在陳朝的管轄範圍之內……”
紅纓聽聞此話，她握著韁繩的手突然緊緊捏起，唐繡瑾能看見她手上暴凸的青筋，她下意識地知道自己說出了話，這紅纓萬一是生氣了，那可該怎麽辦？
然而，紅纓卻隻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她抬起頭來，望向前方，語氣中帶著些心酸的味道，“雖然這句話，讓我很憤怒，但是，我也知道，你說的這是事實。”
見紅纓還沒有特別生氣，唐繡瑾連忙又說道，“大當家，我說話有的時候，不太過腦子，若是有讓大當家不開心的地方，還請大當家能夠多多擔待。”
紅纓卻是毫不在意地搖了搖頭，“比起這些實話，我更討厭那些虛偽的假話，你很對我的胃口，這話雖然紮心，但的確是如此。”
唐繡瑾心中稍稍鬆了口氣，她接著試探性地說道，“那大當家，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奪得這個天下，複興你先祖的那些光輝榮耀。”
紅纓的瞳孔猛地一縮，她很是詫異，這樣的話竟然是從身旁這個看上去纖弱不已的女子口中說出來的，她怎麽都沒有想到，看上去一向循規蹈矩，知書達理的唐繡瑾，竟然會有這麽叛逆而又驚人的念頭。
“錦繡，你在說什麽？能不能再說一遍？”紅纓朝著唐繡瑾的臉蛋望著，心中別提有多麽的震驚了。
唐繡瑾的神色十分平靜，就像是平日裏與紅纓陳述觀點時候的那般，“我說，大當家，你有沒有想過，某一天自己能夠奪得這個天下，複興祖上的光輝。”
紅纓愣住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念頭，最多不過是對陳朝有著厭惡的感覺，不想要被陳朝統治，不承認陳朝的任何一位君王。但是，若是說起憑她一己之力，能夠恢複祖上的榮耀，她還真的沒有想過。
“那大當家，若是有個機會，讓你能夠重振洪將軍的威名，能夠讓你們洪家所有的心血都不再埋沒！”唐繡瑾的聲音中帶著莫名的誘惑力，她希望大當家能夠做出回應。
紅纓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她感覺到自己胸膛開始跳動了起來，似乎有什麽東西從一點點小火苗開始，猛地一下子竄了起來，“這些事情，真的有可能嗎？”
“有，隻要你敢想，敢做，什麽都有可能。”唐繡瑾又狠狠往那團火苗裏加了一些燃料，“我若是大當家，隻要有機會，能夠讓我們祖上的威望繼續留存於這個世上，將所有的誤會都解開，還給世人一個真相，我絕對會堅持不懈地去做這個事情。”
“而不是像我一樣，隻會躲在山中，自怨自艾？”
紅纓自嘲地笑了笑，她原本以為，自己做的事情已經十分了不起了，但今日聽到唐繡瑾的話，頓時讓她醍醐灌頂，她終於知道，這些年來，自己心中一直存在的憋屈與焦躁，應該從哪裏開始了結。
“不不不，大當家，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大當家現在也已經很厲害了，隻是，我覺得像是大當家這麽厲害的人，就埋沒在紫平山中，做一個小小山寨的山賊，實在是太屈才了。”唐繡瑾又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感想，盡管“小小山寨”這幾個字十分難聽，但確實是提醒了紅纓。
“我想你說得是對的。”
紅纓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點頭，十分認真地說道，“我一直都將自己局限在這麽一個小小地方，自任務遵守著父親與祖父他們的訓誡，但實際上，並沒有。”
唐繡瑾的眼睛也緊緊發亮了起來，若是能夠將紅纓這樣具有領導才能的人說服下來，幫助厲明昕一同守護淨土，那著實是件令人興奮的事情。
“大當家，其實，我對陳朝的也有著極為深的怨念。”唐繡瑾的眼中露出幾分悲痛，雖然，她恨的不是這個陳朝，而是上一世，那個讓她絕望頭頂的陳朝，那個惡人當道的陳朝。
這一世，絕對不能讓那個罪惡之人登上王位，否則，這個天下，將會有許許多多像是紅纓這般可憐的，喪失情人的孩子。
“錦繡，你的身世我也有些了解，你應該是對陳朝的製度頗為不滿吧？”紅纓聽著唐繡瑾的話，便也開始思索了起來。
唐繡瑾猛地一驚，這才想起來自己還用了那個假的奴隸身份，便立刻點頭道，“是的，隻要奴隸製一日不廢除，就有太多的人會因此死去，就會有太多的人像我這樣，雖然說，我已經是十分幸運的那一個。”
紅纓朝著唐繡瑾看了一眼，安慰道，“沒關係，現在你早已經是自由身了，不用受到這些東西的限製，不過，奴隸製，在我們那個時候也就有了……”
紅纓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以前，家中有許許多多的奴隸，我的祖父在我成年之時，將好幾個奴隸賜給了我，說是可以陪我練習武術，在一次打鬥之中，我敗給了一個奴隸，我氣不過，當場命令要將那個奴隸殺死……”
唐繡瑾的心中一驚，有些緊張地揪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問道，“後來呢？”
“我父親見了，立刻讓人將那奴隸給放了，並且教育我，所有的生命都應該珍惜……”紅纓輕聲歎了口氣，有些懊惱地說道，“我當時年幼，覺得殺人沒什麽，況且我們這些出生在軍營中的孩子，從小就將殺戮當成習以為常的事情，早就已經麻木……”
“大當家，您不會後來將他殺死了吧？”唐繡瑾皺起了眉頭，從之前她殺厲明昕的那一刻，她便看出了這人的冷血無情。
“是的。”大當家的眼中露出幾分愧疚，她低下頭，掩藏住自己臉上的神色，沉聲說道，“我當時太過年少，隻知道我擁有能夠隨意處決別人性命的權利，卻不知該如何使用，直到我看見我的祖父被敵人殺死，我才稍稍那麽明白了一點。”
唐繡瑾的眉頭不由得一動，她明白一直生在鐵血世家中的人，內心對殺戮的那種麻木感，隻是，像紅纓這麽晚才有開竅的著實是十分少見。
“那日，我本來也並不想要殺死你們，隻是那個富家公子的眉目看著讓我覺得心中來氣。”紅纓的眼中露出幾分厲色，她伸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那兒還有未脫落的痂，“而且他還差點毀了我的臉，自然是不可饒恕。”
唐繡瑾的手悄悄攢起，她向著紅纓問道，“你還是殺了他，雖然不用兵刃，不見多麽慘烈的場景，但那蛇毒，定會要了他的命！”
“我隻是讓我的蛇咬了他一口，至於他能不能活，那是天意，說不定會有上山來的人救他，畢竟，我派我的手下下去再查看屍體的時候，他早已不見了。”
紅纓的嘴角揚起一個狡黠的弧度，她側過頭來了看這唐繡瑾，帶著幾分懷疑問道，“錦繡，你還在為這件事情生我的氣嗎？”
唐繡瑾心中一緊，連忙收回了自己方才的那些情緒，搖頭道，“我與他好歹也有主仆之情，他生前待我不薄。”
紅纓伸手輕輕拍了拍唐繡瑾的肩膀，那眉眼中滿是狂傲，“這世上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你莫要被他們騙了去，我們姐妹在這世上生活不易，必須要相互幫助才行。”
“是，大當家說得不錯。”唐繡瑾點了點頭，若自己還在前世的狀態，她定會為紅纓的這句話而感激不已，但現在她又在這世上走了一遭，這一趟，她明白的東西，可沒有上一世的那麽膚淺了。
“哎，不說這個了，我的確是有心想要重新恢複我父親與我祖父的榮耀，錦繡，你可有什麽辦法？”紅纓已經對方才唐繡瑾的那番話動了心，她隱隱覺得，眼前的錦繡似乎有著詳備的計劃。
唐繡瑾心中有些緊張，她朝著紅纓看了一眼，點頭說道，“有是有，但是大當家，你定不會同意的。”
這話一出口，紅纓似乎已經猜到唐繡瑾口中所說的辦法是什麽了，她麵色一冷，很是嚴肅地說道，“難不成你是想要讓我向陳朝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