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熟人
厲韜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穿戴整齊,就帶著人從王府裏追了出去。
他的動作非常快,王府內部封鎖、帶著追兵四處搜查一氣嗬成,但是他甚至並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隻能盲目地排查。
厲韜對自己的王府還是比較放心的,而且他知道母蟲的特性,料定了混進來的人不會有耐心潛伏在他的王府之中,便把重心放在了外部人員的排查上。
剛出門,他就遇上了一份大禮。
厲明昕帶著好大一隊人馬,不知道在街口等了多久了,一看見他,就露出了一個十分驚訝的表情道,“皇叔,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厲韜臉色黑的可以,他揮動手中的馬鞭,泄憤一樣的抽了一下自己的馬屁股,那匹上佳的戰馬哆嗦了一下,又被他拽著脖子強行固定在原地。
他說,“卑鄙小人!”
厲明昕笑了起來,“皇叔,我想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麽誤會,今晚有個刺客混進了皇宮之中,我這才帶著人追出來,在那個刺客抓到之前,還請您不要亂跑,免得我帶的人誤傷。”
聽見這麽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厲韜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他咬牙和血地把罵人的話吞咽下去,然後用馬鞭指了一下厲明昕,“等著。”
接著,不情不願地打道回府了。
他走以後,厲明昕簡直是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愉悅,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與厲韜的正麵交鋒之中壓他一頭,剛才厲韜臨走時那個憤恨的眼神簡直看得他渾身的汗毛都要興奮得戰栗起來了。
厲韜這回不可謂不屈辱,簡直是他人生經曆中的滑鐵盧,也讓他清晰地認識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現在他的勢力真的大不如以往了。
厲明昕如今得了元嘉帝的青眼,牢牢地坐穩了太子的寶座,已經徹底擁有了能夠與他叫板的實力,而且這半夜三更的,是在宵禁之中,他厲明昕非說行宮之中混入了一個刺客,那麽在全城戒嚴的前提下,不管最後能不能抓出一個刺客,厲韜如果想跟他硬碰硬的話,都是會吃虧的。
隻不過,厲韜不知道的是,他隻要稍微堅持一點,就能夠和混進王府的人碰個麵了。
這街麵上的人手是厲明昕提前安排好的,他擔心李香雲在出了王府之後出事,沒有人接應,所以就帶著人在這裏等了大半夜,一直等到厲韜追出來。
可是計劃很美好,真正實施起來的時候,卻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困難,比如說,李香雲比他想象中得出來的還要久,再比如說,他並沒有成功的找到隱秘地出來的李香雲。
李香雲這一邊不容樂觀。
她的反偵查能力非常強,走路專挑隱蔽的小路走,不僅成功的避開了厲韜的追兵,就連厲明昕也沒有摸著她的影子。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正當李香雲向著目的地前進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胸口處一麻,然後渾身都不能動彈了。
她最後的一點力氣,隻夠讓她把衣領拉開,將那知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撞開了玉盒蓋子口,還咬了她一口的母蟲塞回原處,就無力的癱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能行動分毫。
就是李香雲和厲明昕錯開的原因。
在這陰差陽錯之下,厲明昕沒有找到李香雲,李香雲也沒有摸著他的影子,她癱倒在隱秘的街口,四肢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呈現出了非常明顯的中毒的征兆,而且就連意識也模糊了起來。
這下可真是糟糕了,如果厲韜追過來怎麽辦?
李香雲迷迷糊糊的想著,她中的這個毒來勢洶洶,從毒發伊始就奪去了她身體的掌控權,卻並沒有損傷到她的意識,她還能非常清晰的思考著。
在這樣的情況下,倒在地上的李香雲等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她忽然聽見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是一個很粗獷、帶著沙啞的男聲,李香雲不知道他是幹什麽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宵禁的夜晚,還能出現在街麵上,並且大聲喧嘩的,一定不是什麽等閑之輩。
她的心撲通撲通的劇烈跳動起來,熱血直往上湧,衝擊著她脆弱的心脈,同時就連呼吸都微弱了起來,這是她的緊張得不到紓解的症狀。
李香雲無法想象,如果來的人真的是厲韜派出來的追兵的話,那麽她懷裏的母蟲是不是就無法到達唐繡瑾的身邊了?沒有母蟲,唐繡瑾還有救嗎?
但是好在那個男人並不是厲韜的手下,當他那顆碩大的腦袋出現在李香雲視線中的時候,李香雲有一些模糊的視線才看清了他的麵容。
這是一個堪稱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他身高八尺以上,一雙算不上大的眼睛上有一道非常明顯的刀疤,那刀疤從他的眉骨上斜劈下來,一直到鼻子上才終止,就是曾經被人迎麵差點劈成兩半一樣。
本來就是個麵相很凶的人,在這道刀疤的加成下,大概可以讓一些脆弱的小孩子一見他就哭出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李香雲總覺得他有一點眼熟。
她努力地在腦海中回想著,卻無論如何都跟記憶對不上號。
這人見到李香雲以後,那雙本來就不大的小眼睛頓時迸發出了一道精光,他就像是發現了什麽瑰寶一樣,興奮的大聲喊了起來,“這可真是個極品。”
這時候,另一個嗓音略帶陰柔的聲音跟他搭上了腔,“張屠戶,你不要忘了和我們主子之間的約定,少起這種色心,去辦正事兒啊。”
李香雲這才發現,在那個滿臉橫肉的刀疤男背後,還跟了一個個頭不高,麵上無須的中年男子,這人看人的目光就像是從夾縫裏往外扒著的一樣,讓人一觸碰到他的視線就渾身不舒服。
正當李香雲不明白他們的身份的時候,那張屠戶居然三兩句話就把自己泄了個底,他說,“陳大家,我們兩邊合作,你也別光顧著嚇唬我,就這麽一個婆娘,我爽一爽,再弄回去給宋家那小子,如何?”
“管好你的褲襠吧,早晚有一天死在女人手裏。”
聽見他這麽說,張屠戶頓時就不樂意了,他非常不悅地道,“你這說的都是些什麽話,我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嗎?你要知道,我以前可是跟傳說中的京城第一美人一起蹲過牢房的,那小丫頭,模樣可比這個女的要標致多了,我要是精蟲上腦的話,早就就把她擄回去當壓寨夫人了!你在這裏跟我嚇唬誰呢?”
火光電石之間,李香雲想起來她是在什麽時候見過這個男人了。
她從久遠的記憶之中找到了一幅畫像,那是唐繡瑾身陷囹圄之後所做的,她說她輕信了監獄中惡人的話,把最忠心的侍女推入了火坑之中,想要拜托李香雲幫她懲處惡人,並且把那個侍女救出來。
這事一開始是李香雲緊緊的放在心上的,但是她在皇城的範圍內找了那麽久,把三教九流的老窩都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半點這個男人的影子,後來又遇上了那麽多事,便也隻能作罷。
算得巧不如遇的巧,李香雲死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樣落魄的情景下遇到他。
她又氣又恨,心頭簡直有千般怒火,卻也無法阻止這個男人惡心的手觸上她的身體,把她攔腰抱了起來。
這個人被同伴稱作張屠戶,他身上也有一股令人作嘔的豬油的味道,油膩的手就摟在李香雲的身上,抱著她一搖一晃的往前走。
李香雲急得不行,在心中大罵那蜘蛛咬的不是時候。
正當李香雲高血壓都要犯了的時候,事情出現了新的轉機。
她先是聽見了兩聲輕輕的,敲動木魚的聲音,然後聽見了一個有點欠揍的熟悉男聲,“諸位施主為何深夜還在街麵上遊蕩?”
張屠戶滿臉凶悍的轉過頭來,看那架勢,是很想給這多管閑事的臭小子來上一刀的,可是當他看清了來人的麵容之後,頓時被他那出塵高僧的模樣給震驚了。
斷嗔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僧衣也掩蓋不了他與生俱來的那種超凡脫塵的貴氣,半睜著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緒,隻這麽淡淡的一眼瞥過來,就讓人覺得他是來普度眾生的。
張屠戶這樣的人,作惡多了,心中就難免有些畏懼的東西,他現在的勢力讓他並不懼怕官府,卻總擔心自己哪天被五雷轟頂給劈死,在看到斷嗔的那一瞬間,他還以為是菩薩終於看不慣他了,派了個金身羅漢來渡他。
斷嗔跟李香雲共事過很長時間,看著個背影都能認出來她是誰,但是他這個人就像是沒有感情一樣,不急不躁的,聲音十分平穩的道,“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張屠戶戰戰兢兢的,“大師,你剛才說的什麽?我沒聽懂。”
斷嗔睜開眼睛,“阿彌陀佛,施主,回頭是岸。”
說完這句話,他的視線就再也不在這群人身上停留,手裏舉著他的木魚,一敲一敲的,大踏步地向前走了。
如果不是不能動彈的話,等著他搭救的李香雲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真是沒見過這樣的人!
不是號稱佛法無邊嗎?不是號稱慈悲為懷嗎?看見朋友遇到危險怎麽能一走了之?
但是讓李香雲沒想到的是,隨著斷嗔敲木魚的聲音遠去,張屠戶的手也禁不住得哆嗦了起來。
他的內心像是正在做著激烈的掙紮,泛著精光的視線不停地在李香雲的臉上逡巡,在經過漫長的沉默之後,他顫抖著手把李香雲放在了地上。
一直一聲不吭的那個嗓音陰柔的男子嗤笑了一聲,“怕了?”
張屠夫很少見的沒有跟他嗆聲,他拍了這家夥的背一巴掌,對他道,“少廢話,趕緊走。”
被留在地上的李香雲一直懸著的那顆心,終於緩緩的落了下來,然後不可抑製的生起了後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