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離奇案件
可是不管再怎麽說，那也是皇家的人，跟他是同樣的姓氏，都是這個王朝最為尊貴的一類人，這樣的家族出來的女孩居然會被人當街奸丨淫之後再燒死，連一具完整的屍骸也沒有落下，這簡直是在活生生的打他的臉。
元嘉帝原本已經做好準備，要對宋家這樣霸道的世家動手了，但是宋淩雲這次的處置方式卻又讓他不得不按捺住了火氣，給予這樣老實認錯的家族一些獎勵。
“那個叫宋淩飛的人，罪無可恕，朕不管你找誰來替他求情，他這次所犯下的彌天大錯都不可能一筆勾銷。”元嘉帝不苟言笑，眉心擰做了一團。
他意有所指，宋淩雲自然不可能聽不出來，這是在暗示他不要再去找容貴妃在這件事情上指手畫腳了，不過宋淩雲本來也沒有想過要保宋淩飛那個蠢貨，他隻是想盡可能的把自己的家族從這次的烏龍事件中摘出來，不要給皇帝留下太過惡劣的印象。
當他說了之前商定的解決方案以後，這位皇帝的眉心才舒展開來，他說，“若是苦主他們同意的話，也不是不可如此處置。隻是殺害那丫頭的人到底是誰，還需要再做調查。”
元嘉帝想了一會兒，這些案子不僅涉及到了士族，而且涉及到了宗室，不管把查案的事情交給哪一方，都有可能會被朝堂中看不見的那些力量所幹擾，所以他最後拍板，把案件的審查權交給了厲明昕。
他還語重心長的對宋淩雲說，“雖然你跟厲明昕是異姓兄弟，但是朕是非常相信太子的人品的，朕相信他絕對不會做出徇私枉法的事情來，他地位尊貴，擔任這個位子，你們也都放心些。”
如果說出這番屁話的不是皇帝的話，宋淩雲早就一杯水扣他腦袋上了。他和厲明昕異性兄弟？宋淩雲甚至要懷疑元嘉帝說這番話是不是在有意諷刺。
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既然選擇了要做元嘉帝朝中的大臣，就不得不在這形勢比人強的局勢之中敗下陣來，咬牙切齒的去找厲明昕求情。
厲明昕接到這番任務倒是大喜過望。
他和厲韜鬥法鬥了有一陣子了，兩人明裏暗裏你來我往的交了手，誰都不肯先放手新鄉那邊的銀礦，現在戰局陷入膠著之中，他閑著也是閑著，誰承想，這一閑下來，卻突然抓住了情敵的命脈，簡直是天降喜事。
厲明昕見到帶著宋淩飛上門求情的宋淩雲，態度上還挺客氣的，他一指凳子招呼道，“難得見到宋家的公子，坐吧，孤讓人給你們上些茶來。”
宋淩飛不知道他和自家表兄之間的齟齬，看他態度這樣親切，還挺高興，自以為抓住了救命稻草，當即興奮的貼上去道：“太子殿下，您可一定要救救我。”
宋淩雲抽了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一巴掌，當真是瞧不上他這副惹完事之後的軟腳蝦模樣。
厲明昕分明已經提前知道了他們的來意，但是他如果不好好利用一番這次機會的話，那他也就不是厲明昕了。
所以他故作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做足了姿態，等著這些人把話說完了，才倒抽了一口冷氣，用一種混合著憤怒、震驚的口氣道，“居然還有這種事，你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宋淩飛一看審判官都是這副姿態，當即感覺自己未來無望，眼見著就要昏厥過去了。
宋淩雲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他在心中恨得咬牙切齒，麵上卻不得不賠笑道，“太子殿下，如今案件還未明朗，我這表弟雖說愚鈍些，紈絝些，卻是萬萬不敢犯下命案的，還望您一定要秉公執法，不要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要冤枉一個好人。”
厲明昕微微抬起了下巴，慢悠悠的道，“有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分明是自己犯下的錯，卻偏偏不肯承認——”
這時候宋淩雲的臉色已經由青轉白，眼見著就要暴怒了，厲明昕等到他到了發火的邊緣之後，才慢悠悠的補充了一句，“不過既然是宋弟你來找我，為兄自然不可能不幫，誰讓我們是異姓兄弟呢。”
厲明昕難得有這樣說話抑揚頓挫的時候，如果他這樣說話的語調被唐繡瑾聽見的話，一定會讓她笑的前仰後合，但是這番話讓宋淩雲聽見了，他隻覺得自己被他氣得眼前一黑，幸好手頭沒有刀，否則的話一樁士族謀害皇太子的命案免不得震驚朝野的。
於是在案件發生之後第七日，宋淩飛這個最直接的嫌疑人才在宋淩雲與厲明昕的陪同下去拜訪了那位苦主的家裏人。
大陳的皇族宗室是不允許經商的，和皇上關係近的嫡支或許還能撈著個爵位，可是若是關係遠一些的旁支，幾代傳下來，就與庶民無異了，甚至限製還要更多一些。
死掉的宗室女，家中就是這樣一種情況，她家裏若是追溯上去，已經是高祖的庶支了，傳到現在這一百多年下來，早就成了名不見經傳的小族，隻是家中藏書頗豐，尤其是她父親，大大小小是個讀書人。
若是她自己不說的話，任誰也看不出來她是宗室女的，頂多以為她是書香世家出來的罷了。
宋淩飛原本以為，這樣家道中落的人家，隻需要隨意拿出一點錢，就可以讓他們家中的態度轉變許多。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位書香世家的家主，身上還有一點讀書人的傲骨，當他知道來人是為何而來以後，激動的連眼圈都紅了，然後帶著家中僅有的那幾個奴仆一起打了出來。
宋淩飛抱頭鼠竄道，“太子殿下救我！”
厲明昕今天是穿著便裝來的，而且如今天色已晚，粗略一看，壓根就看不出來他的身份，旁人隻當他是哪個一同來說情的公子哥。
那苦主的父親也姓厲，叫厲蕭風，論輩分排起來和元嘉帝是一代的，他聽到宋淩飛大呼小叫，才明白今天來的人身份之尊貴。
但是他此刻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他手上拿著一根碗口粗的木棍，那木棍重到他這個讀書人的手幾乎要握不住，卻依然死也不肯放開，紅著眼睛向著宋淩飛砸去。
等到除了厲明昕以外的人全部都打出去了，他才喘著粗氣安靜下來，然後跪在厲明昕麵前請罪道，“臣失儀。”
厲明昕本來就是看熱鬧的心態居多，他看著宋淩雲被打的狼狽不堪，心裏正高興，怎麽會跟他計較呢？
他連忙把他扶起來，然後安慰道，“我知道族叔心中的苦悶，但是如今令媛已去，族叔還當保重身體才是。”
一邊是個太子，另一邊卻是一個早已落魄的小宗室，太子居然還肯叫他族叔，厲蕭風一直通紅的眼圈裏終於落下淚來，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麽，最後卻都被淹沒在了痛苦的哽咽之中。
這份巨大的哀痛足以摧毀一個做父親的人，厲明昕原本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來的，但是在這樣濃重的悲哀麵前，他也再不可能抱著戲謔的心思，隻能扶著這個年過半百的人，發出了一聲歎息。
他勸慰道，“凶手自然是罪該萬死的，但是那一家人如今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錯處，希望對您做出一些補償，不如讓宋淩雲進來，親自與您說？”
厲蕭風聽說過宋淩雲的名聲，他知道這是個怎樣的人，卻斷然拒絕道，“不管他是為什麽而來的，我不見他。”
厲明昕挑了挑眉毛，還想再說什麽，卻被他急速的打斷了。
厲蕭風的眼角還有淚痕，他說，“我就隻這一個女兒，自小視若掌上明珠，含辛茹苦的把她養大，不是為了給這樣的禽獸糟蹋的。”
厲明昕斟酌了一下，補充道，“宋淩飛這個人自然是要依法處置，但是這跟獲取他們的補償並不衝突。”
厲蕭風抑製不住的冷笑了一聲，隨即又意識到，在太子麵前這樣做實在是太失禮了，趕忙低下頭，恭謹卻斬釘截鐵的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女兒的命是再多的金銀珠寶都換不來的，如今財富功名於我都沒有意義，我隻求凶手一死。”
厲明昕竟然肅然起敬。
這是怎樣的一種憤恨，才會讓一個人不顧一切，隻求複仇？
厲明昕身居高位，又是處在一個比較特殊的位置，做事情之前總是習慣於權衡利弊，然後擇優處理，時間長了以後，已經形成了一種思維定勢，所以一直在厲蕭風說話之前，他都下意識的認為，他會同意他們的賠償。
可是厲蕭風說的話如同一記悶棍，讓他清醒了過來，與此同時，他非常不合時宜的自省道，我這麽多年來做過的權衡利弊真的有意義嗎？
這世界上總有些比利益更重要的東西。
厲蕭風又跟他說了些什麽，厲明昕一時走神，都沒有聽清楚，等他自己反應過來以後，趕忙回應道，“我明白族叔的意思了。”
厲蕭風老淚縱橫，“太子殿下，我寧願死的是我啊。”
厲明昕心情沉重地從這個已經開始落魄的宗室門裏走出去，正好對上了外麵宋淩飛殷切的眼神。
他頭上頂著一個大包，那是剛剛被厲蕭風打出來的，膝蓋上還有一塊血跡，應該是在剛剛的逃跑過程中蹭破了皮。
對於一個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來說，這幅模樣已經是難以想象的形容狼狽了，可是厲明昕看著他，心裏隻覺得泛起了一股詭異的快感，像是看到惡人終於跌入塵埃一般，他甚至還想看著他再慘一點。
最好能夠家破人亡。
宋淩飛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殿下，您有沒有幫我跟他說？”
“說了，人家不幹。”
宋淩飛頓時露出極其失望的表情，“我願意賠很多錢，您幫我強調過了嗎？”
“千金難買一條命，這事說不通的。”
宋淩飛唯一的退路也被堵死，他在極度失望之下便暴躁了起來，幾乎是有些無理的質問厲明昕，“您可是太子殿下，他居然敢不聽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