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狹路相逢
元嘉帝雖然是這樣想的,實施起來卻一點也不容易。
容貴妃又不知道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著急忙慌的趕了過來,一進門就抱住了元嘉帝的大腿,開始掉眼淚。
她說:“陛下,我知道淩雲犯了錯,可是淩霄已經死了,我宋家就剩下這一個侄兒了呀!”
女人的眼淚真是她們最大的武器,容貴妃這話說的哀哀戚戚,真是讓人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就連原本已經下定了決心要給宋家一個教訓的元嘉帝的心腸也一下子軟了下來。
他好不容易才硬起心腸,堅持道:“宋家這事做得過分了,我若是不罰,以後哪裏還有規矩可言?”
容貴妃當即淚如雨下,“求陛下開恩,讓臣妾替淩雲送受罰吧,臣妾願意替他受罰。”
別說容貴妃肚子裏還懷著龍嗣,正是最受寵的時候,哪怕她沒有懷孕,也不可能真的替宋淩雲受罰的。
元嘉帝為難不已,他試探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厲明昕正低著頭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可是元嘉帝偏偏就從他的後腦勺裏看出了一點倔強的意思。
此時無聲勝有聲。
元嘉帝心中有愧,知道自己如果再把事情按下去,就太委屈厲明昕了,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
他狠下心腸,斟酌了一下量刑標準,最後道:“宋家子侄宋淩雲,目無王法,帶刀擅闖行宮,意圖刺殺太子,當剝奪宋氏繼承權,平陽候宋家,降爵另襲……”
這話的意思是,宋家原本有的爵位還可以給,但是不能給宋淩雲了,需要他們自己另挑一個族人、或者再生一個孩子來襲爵,襲爵之時爵位要降一等。
元嘉帝覺得,自己這樣處置已經算是對得起宋家了,畢竟,如果按照陳國例律,敢帶刀見太子的,管他是誰,都得砍頭,如果嚴重一點,甚至有可能會株連九族。
可是讓元嘉帝失望的是,容貴妃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她還沒把元嘉帝的話聽完,就悲慟地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元嘉帝大驚之下,連忙宣召了禦醫前來診治,禦醫隻給出了一個結果,怒極攻心。
在禦醫的努力之下,容貴妃總算是醒了過來,可是她現在畢竟是孕婦,大悲之下,居然有了點滑胎的征兆。
元嘉帝急得一個頭兩個大,最後還是不得不放軟了心,在容貴妃的病榻之前改了親口下達的決議,把厲明昕和宋淩雲各自禁足一個月,罰俸一年,除此之外,再沒有了任何懲罰。
知道了這樁鬧劇的人都跌破了眼鏡。
要知道,太子是何等尊貴的一個身份,尤其是當今太子厲明昕,絕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之前發生了那麽多事,元嘉帝也是站在太子那一邊的,今天元嘉帝到底為什麽跟吃錯藥了一樣,為了一個外人而讓太子受這份屈辱?
在有心人打探到宋淩雲的身世以後,他和容貴妃的那層關係也就瞞不住了,整個官場的人心都浮動起來,容貴妃肚子裏的孩子成為了所有人都盯著的目標。
在所有人都盯著容貴妃看的時候,唯一一個不盯著她看的,應該也就隻有唐家了。
唐英傑是一個純臣,他從來不參與黨爭,即便自己女兒與當今太子打得火熱,他也沒有任何要站隊的意思,他根本就無所謂太子是誰,也無所謂下一個登基的是誰,他隻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夠了。
他也隱隱約約聽到了太子和宋家公子的爭端,卻壓根就沒把這件事情往自己家裏聯想,也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就在自己女兒身上。
與之相反的是,在知道太子被禁足以後,他放寬了對唐繡瑾的限製,允許她頻繁得出去了。
在唐英傑的眼裏,厲明昕無異於一個洪水猛獸,有事沒事就來騷擾自己女兒,他被禁足,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唐英傑高興了,唐繡瑾就沒有那麽愉悅了。她本來也不太喜歡出門,之前老是往外跑,隻是想與厲明昕見麵而已,但是現在厲明昕被禁足,她又不能老是去找他,再出門根本就沒有什麽意義。
因此,雖然唐英傑放寬了對唐繡瑾的限製,但是唐繡瑾也並不太出門,隻是偶爾在晚上收市的時候出去逛逛,順便買些小玩意兒回來把玩。
這天,恰逢大市,唐繡瑾在晚間的時候出去逛了逛,看到街邊人家賣的上一回厲明昕帶過的麵具,便買了一個來戴著玩,但是真人不在身邊,打字這種東西也不過是睹物思人,她很快就感覺索然無味,厭棄的把那麵具丟到了一邊。
現在天色已晚,集市區的人大部分都散了,隻有一些耍猴戲,耍雜技的人還在走街串巷,唐繡瑾在這裏呆著沒意思,就幹脆換了個地方閑逛,逛著逛著就來到了北支河那一帶。
北支河的河麵波光粼粼,河邊掛著幾座小畫舫,看起來和上一次厲明昕帶著唐繡瑾乘坐的差不多,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是唐繡瑾還是略帶期待的往那些畫舫裏麵看了看,除了一些身披輕紗的歌女以外,並沒有看見別人。
唐繡瑾把目光收了回來,尷尬的想著,我這是在幹什麽呢,如果在這種地方看見厲明昕,那才是了不得的事情吧。
北支河的繁華並沒有因為在這條河上發生的人命案子而被衝淡,上一次血腥的那條大遊船早已不知開到哪裏去了,歌女在畫舫之上舒展歌喉,歌聲帶著這一帶水鄉特有的軟糯腔調。
任誰來想,也不會想到唐繡瑾會在這麽美好的地方和宋淩雲狹路相逢。
因為上一次家裏出了叛徒,唐英傑和唐繡瑾都對家裏伺候的人產生了疑心,所以今天唐繡瑾出來,身邊連一個侍衛也沒有,她就把自己打扮得像一個普通的富家少女一般就出門了。
而今天的宋淩雲,看起來也完全不像一個稱霸一方的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應有的樣子,他穿得就像一個遊俠一樣,腰間還別著一把長劍,一掀簾子從一座畫舫裏鑽出來,剛好和唐繡瑾看了個對眼。
唐繡瑾大驚失色,“你不是被陛下禁足了嗎?”
宋淩雲也沒想到,他不過是仗著自己地頭蛇的身份,偷偷溜出來一次,居然會被這個冤家撞個正著。
不過既然遇上了,那就正好新仇舊恨一起算,他長手一伸,在唐繡瑾躲開之前就勾住了她的袖子,硬是把人給拖進了畫舫。
畫舫裏正在整理衣服的歌女是宋淩雲的老相識了,她人也機靈,頗有點臨危不亂的風範,一看這幅架勢,連聲都沒吭一聲,披上披肩,就從畫舫上出去了。
唐繡瑾隻看到那歌女利落挺闊的背影,便眼見著她靈巧地上了另一艘停靠在旁邊的畫舫。隨後,那艘畫舫裏麵伸出了一隻船槳,船槳在水中一撥,整艘船就靈巧的劃走了。
唐繡瑾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危機,她不敢激怒宋淩雲,隻能盡可能的往後縮了縮,警惕的盯著他。
宋淩雲倒是很興奮,他獰笑著道,“真巧啊,唐小姐,不是冤家不聚頭。”
這話根本沒法接,唐繡瑾隻能訕笑了兩聲。
“唐小姐上一次給我留下的大禮,不太喜歡,這次你最好還是把它收回去,這樣對你我都好。”宋淩雲一看見唐繡瑾,就氣得牙癢癢,他現在經脈都不太通暢,一到夜裏就五內如焚,渾身酸軟,高燒不退,這都是這個女人造成的。
唐繡瑾怕他一拿到解藥就殺了自己,哪裏肯那麽幹脆利落的把東西給他,她試探著和他談了談條件,“解藥我可以給你,但是要分三個階段服下,你得先放開我,我才能給你。”
這話倒不是唐繡瑾誑他的,她在配置解藥的時候,留了個心眼,把好端端的一份解藥分成了三份,隻有都服下去,才能徹底根除之前留下的毒性,若是隻服了一份的話,那效果恐怕跟之前宋淩雲所找的那位醫生開出來的藥一樣,隻能暫時壓製,不能根除。
宋淩雲皮笑肉不笑的盯著她,“我發現你的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你現在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說完,他的右手如同閃電一般閃出,在唐繡瑾連他動作都沒有看清楚的時候,就抓上了唐繡瑾的脖子。
唐繡瑾身形瘦削,脖子也纖細,被他拎小雞一樣的抓在手裏,頓時感覺呼吸不暢,連連咳嗽了起來。
宋淩雲可沒有要跟她開玩笑的意思,他好整以遐的看著唐繡瑾在自己手上掙紮,手上的力氣卻一分一分的加重,狠狠的卡在唐繡瑾的脖頸上,帶著要把她掐死的力度,這讓唐繡瑾很快就感覺視線都模糊了起來。
就在唐繡瑾快要被他掐暈過去的時候,宋淩雲撒手了。
唐繡瑾失去了脖子上的支撐,腿一軟摔倒在地,在地上休整了好一會兒,也沒能緩過神來。
剛才窒息的瀕死感籠罩住了唐繡瑾的心,好不容易恢複意識了,她卻依然被恐懼緊緊的攥在手裏。
宋淩雲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現在可以開始跟我談條件了。”
這還談個屁的條件!
唐繡瑾暗罵一聲,她心裏很清楚,隻要自己敢有絲毫要輕舉妄動的意思,都會立即死在宋淩雲的手裏。
可是唐繡瑾一點也不甘心就這樣坐以待斃。
她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宋公子若是在這裏殺了我,那你身上的毒恐怕就沒有人能解了。”
宋淩雲驚訝於她居然還能跟自己唱反調,差點被她給氣樂了,向前走了一步,站到了唐繡瑾的麵前來,“有意思,你是在找死嗎?”
唐繡瑾向著死路求生,也不管會不會激怒他了,連忙把自己手裏掌握的信息都說了出來,“這毒是我師傅傳給我的,普天之下,隻有他和我能解。我師傅若是知道你殺了我,你看他是會幫你解毒,還是在你再下一份毒藥。”
宋淩雲嗤笑一聲,“不試試看怎麽知道呢?你既然一心求死,那我便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