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片兵荒馬亂,好在太醫的專業素養過硬,沒有讓容貴妃耽擱太久,迅速診斷出了她的傷情,然後開出了藥方。
這時候,有一個宮人氣喘籲籲地捧著幾枚藥丸過來了,她小心翼翼地跪在貴妃身邊,試圖把那藥丸給她喂進去。
“站住,你的藥怎麽來的這麽快?而且我開的分明是藥湯,你這藥丸是怎麽回事?”太醫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開口阻止她的動作。
宮女說,“這是唐姑娘開的藥。”
太醫頓時大怒,他一直以來都在宮內任職,從來沒有見過唐繡瑾,很想破口大罵,又擔心這是哪個高官的女兒,硬生生的忍住了,努力緩和著語氣,“如此來曆不明的藥方,你們居然還敢給貴妃喂下去?”
唐繡瑾不羞不惱,淡然道:“太醫不妨看一看我的藥方再說話。”說著,不卑不亢的把之前宮人記下的,自己列出的藥方遞給了他。
那太醫一開始還是一副頗為不屑一顧的樣子,但是當他仔細看了幾眼之後,態度漸漸發生了變化,半晌才遲疑著說,“這藥方沒有什麽問題,你拿給貴妃吃吧。”
小宮女手足無措地看了一眼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元嘉帝,直到元嘉帝也點頭示意了,這才趕忙上前去,把藥丸喂進了容貴妃的嘴裏。
這副藥見效得很快,容貴妃的臉上原本還帶著痛苦,吃完之後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元嘉帝這才有機會詢問現場的狀況。
容貴妃吃完藥以後就沉沉的昏睡過去了,她在之前欺負唐繡瑾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留,也沒有一個心腹能夠為她說話,這邊錯過了最佳的告狀時間,隻有太醫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恭喜陛下,貴妃娘娘應當是懷孕了,隻是方才跌了一跤,動了胎氣,這才造成這麽嚴重的惡果。”
說到這裏,他遲疑著看了一眼唐繡瑾,最後還是由衷的讚歎道,“好在這位姑娘醫術過人,開出的藥方非常準確,而且也在娘娘跌倒之後,及時地為她做出了一係列的急救措施,這才沒有釀成惡果。”
元嘉帝在聽說貴妃娘娘懷孕的那一瞬間,眼睛裏就迸發出了奪目的光彩,等到太醫說完之後,他更是喜上眉梢,激動不已,連聲說道,“好!好!”
大陳國這一輩的皇嗣問題可以說是元嘉帝的心腹之患,他登基這麽多年,後宮不知道鬧了多少女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那些女子就是不能懷孕,即便是懷孕了,也很難有生下來的。如今好不容易後宮妃子有孕,而且懷孕的還是一個位份如此之高的貴妃,又怎麽能讓他不高興呢?
其他人看到皇帝興奮成這樣,也趕緊向他道起喜來。
可是這個時候,卻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插了進來,“不就是一個孩子,皇上至於這麽高興嗎?”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楊菱珊。
沒有人知道,當楊菱珊知道容貴妃懷孕的時候,心裏有多麽的嫉妒和憎惡。
容貴妃的眉心處,有一抹淺淺的紅印。
如果是一般人,注意到了那抹紅印,恐怕隻會以為是一份特殊的妝容罷了,但是楊菱珊卻知道,那不是別的,是下蠱留下的痕跡!
容貴妃使用了她楊菱珊的蠱。
這個孩子原本應該是她和厲韜的。
這個念頭像一株有毒的種子,靜悄悄地種在了楊菱珊的心裏,才剛剛一露頭,就紮得楊菱珊痛苦不堪,這才脫口而出,嘲諷了容貴妃。
她這句話說的太不是時候了。
楊菱珊說話的聲音不大,隻是一句類似於自言自語的輕囈,但是聽到的人卻不少,至少皇帝是聽到了。
元嘉帝臉上的笑容一僵,鎖起眉頭看了過來。楊菱珊這才意識到自己闖禍了,往後麵退了一步,搜腸刮肚地給自己找補了一句,“臣妾……臣妾不是那個意思,臣妾是想說……後宮之中嬪妃眾多,皇上大可不必為了一個孩子這樣勞心費神,以後肯定還會有更多的。”
真不知道該誇她反應敏捷,還是罵她情商太低了。
她這句話起到了一個反效果,皇帝鎖起眉頭,極其厭惡又鄙夷得看了她一眼,然後疑惑的問,“你是誰?”
楊氏硬著頭皮站出來說,這是自己家的侄女,這些天裏一直在家中教養,第一次入宮,不懂規矩,犯了錯誤,請皇上海涵。
元嘉帝意味不明的道,“既然不懂規矩,就不要再帶到宮裏來了,畢竟宮裏一直都是一個重規矩的地方。”
楊菱珊還懵懵懂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唐繡瑾卻一言不發的跪下了。
元嘉帝注意到她的動作,認出了這是唐繡瑾,冷哼了一聲,下令道:“教引嬤嬤,給她講規矩。”
話音剛落,楊菱珊就被人從背後堵住了嘴巴,然後拖起來抬了下去。她剛一被人碰到,就很想尖叫出來,但是奈何嘴巴被人堵住,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便隻能不停的撲騰著手腳,期望掙脫。
皇帝自然不會把注意力放在這麽一個毛頭丫頭身上,他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唐繡瑾,以及戰戰兢兢的楊氏,臉上的表情又和緩了下來,“朕還記得你,唐家的小丫頭。”
唐繡瑾眼睜睜得看著楊菱珊被拖下去,自然是不可能去幫她求情的,她隻擔心楊菱珊這個蠢貨做的事情會拖累到她,看到皇帝不打算追究,自然順著皇上的話頭就往下說了,“能被皇上記住,是臣女的福分。”
元嘉帝笑吟吟的,他仔細得打量了一番唐繡瑾,對這個不卑不亢的女孩也有了很大的好感。他可是很清楚自己兒子的情感狀況的,隻是他身為人均,自然不可能把兒子的小秘密泄露出來,便隻能從別的地方對她進行補償。
“唐家女唐繡瑾,賢良恭謹,醫術精湛,今天更是在情急之中幫助了貴妃,當賞。”
唐繡瑾這次入宮,便這樣稀裏糊塗的帶回來了千兩紋銀、綾羅錦緞無數,以及一枚能夠讓她隨時隨地入宮的小玉牌。
唐繡瑾這天晚上與元嘉帝相談甚歡,直到月升中天的時候,才和楊氏一起從宮裏出來,剛一出宮,就遇到了一架來接她們的馬車。
站在馬車旁邊的人是宮裏的小太監,那小太監撤長了嗓子,向她們二人邀功道,“夫人小姐,咱家把您府上的楊小姐送過來了。”
唐繡瑾這一天過得心情愉悅,原本已經把這一茬給忘了,一聽他這話,頓時想起了那個讓人不那麽愉快的女人,她從懷裏摸出了幾點碎銀,打發走了邀功的小太監,然後一把掀開了馬車的車簾。
映入眼簾的是形容憔悴的楊菱珊。
宮裏的人,要把一個人折磨的生不如死,實在是太簡單了,雖說楊菱珊犯下的錯誤並不是什麽致命的大問題,但是既然她引起了皇帝的不悅,那也自然不可能太好過。
現在楊菱珊從表麵上看下去,居然出乎意料的沒有那麽不堪,至少她那張算得上清秀的小臉是完好無損的。但是唐繡瑾卻注意到,馬車裏明明有坐下的位置,楊菱珊卻偏偏不坐在坐墊上,而是半跪著靠在坐墊旁邊,把屁股翹得高高的。
楊氏見多識廣,看到她這副樣子,忍不住歎了口氣,“珊兒,你這是受了杖刑?”
換句話說,就是被打板子了。
唐繡瑾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她的屁股,果然顯出一點腫脹的痕跡,這也無怪乎她不願意坐在墊子上了。
楊菱珊現在還在掉眼淚,她之前挨打的時候,就很想嚎啕大喊出來,但是因為嘴巴被人堵著,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便隻能老老實實的被按在凳子上接受杖刑,現在好不容易結束了刑罰,還要被人這樣圍觀,簡直能把她給羞到地縫中去。
楊菱珊抽噎著說,“你們瞎看什麽呢?給我出去。”
楊氏也不跟她強,放下車簾,跟自己的女兒對視了一眼,然後無奈的搖搖頭。
楊菱珊這孩子就是被她給慣壞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居然長成了一副飛揚跋扈的性子,以往口無遮攔也就罷了,在家裏,她和唐英傑都不是什麽小肚雞腸的人,自然也不會跟她計較,可是這一次到了皇宮裏,她居然還敢這樣肆無忌憚,果不其然,給自己引來了一頓好打。
楊氏不忍心看著自己哥哥嫂子唯一的孩子徹底長歪,便忍不住出聲提醒道,“菱珊啊,你的這個性子應該改一改了。”
“滾開,我不要你管我!”
回答楊氏的是這樣一句無情的話。
熱臉貼上了冷屁股,楊氏再火熱的一顆心也在那一瞬間被凍得冰涼,她也惱怒了起來,“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說完,她也不再去管還趴在車裏大哭的楊菱珊了,拉著女兒上了自己家裏帶來的馬車,給楊菱珊趕車的車夫隻能自己追了上去。
到家之後,楊氏還是被氣的不輕,她連灌了好幾碗茶,才把心頭的那股怒火壓了下去。
唐繡瑾在這個時候,總算是找到機會規勸母親了,“娘,您何必為了她勞心費神至此。”
楊氏也叫苦不迭,“我有什麽辦法,你就就隻有這一個孩子,難道能看著她送死嗎?”
唐繡瑾的眼神一黯,抿了抿嘴唇然後忽然開口道,“母親難道要我們家步舅舅家的後塵嗎?”
楊氏沒想到女兒居然還會頂嘴,驚訝的抬起頭來看著她。
“我知道母親和舅舅的關係好,可是對別人家的孩子,提攜是應該的,卻不能像現在這樣無底線的提攜。”唐繡瑾的聲音不大,聽上去卻有點振聾發聵的效果。
“她楊菱珊是什麽樣的品行,我想也用不著我來評價,母親如果一味的對她好,遲早有一天要把我們家也拖下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