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馬術賽事
皇家馬場坐落與群山環抱中,占地近百畝,草色青翠,馬匹肥壯。秋日,正是馬匹最為肥壯之時,陳國曆來注重武藝,是故每年立秋,皇家便要舉辦一場馬術賽事,以觀京中後備這一年可有荒廢武藝。
睿王著一身赭色蟒袍坐與皇帝下首,望著場下一眾青年,嘴角雖勾著一抹笑,神色卻透出一股難言的桀驁。
皇後李尚雨坐在皇帝身側,發髻高聳,妝容明豔,鳳簪下,步搖流蘇隨風輕搖,一身蜀繡花襦裙,配著瓔珞腰鏈,貴氣逼人。德妃一身鵝黃繡花襦裙,發髻輕挽,隻戴了支花簪,配以三支玉釵,在皇後身側被她得有些寡淡,卻顯出一種難言的溫婉。
秋風颯颯,草色露出枯萎前的深綠,十數匹駿馬在場上飛馳,草屑紛飛,難辨先後,睿王單手支在麵前案上,衝帝王笑言,“皇兄,您看這些小子,誰更有望得勝?”
“嗬嗬。”皇帝拈起案上杯盞輕抿一口,“不好說,李尚書,你看呢?”
“陛下您都看不出來,更何況微臣?”須發皆白的尚書捋著胡須笑容開懷,“不過,有個名次倒是可以定下的。”
皇帝來了興致,俯身向他詢問“哦?是何名次?”
“回陛下,微臣小女亦在此次馬術賽事中,小姑娘家家的,哪能同這些京中才俊相比!可不得落個末等麽?”
“敢問李尚書,令愛,可是李香雲李小姐?”唐繡瑾掩唇輕笑。
“哦,對了!小女同敏儀郡主交好,可惜了,小姑娘家家的,不在家學女紅也便罷了,還跑來舞刀弄棍的,您說這是女娃兒該做的事兒嗎!”
君王撫掌而笑,“李尚書千金是巾幗不讓須眉,繡瑾是大家閨秀,兩者交好,相得益彰,相得益彰!”
“陛下說的是。封卓封先生退隱江湖多年,卻願收繡錦為徒,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可見敏儀郡主必然有過人之處,非尋常閨閣女子可比,香雲同其交好,是香雲之幸。”
唐繡錦連忙起身行禮,“娘娘言重了,小女如何當得起如此謬讚?”
“誒,當得起當得起,繡錦敏儀郡主精通藥理,博聞強識,聲名在外,如何當不起皇後這聲讚了?”
“臣女……”
“喲,快結束了,陛下看著如何?”唐繡瑾還欲說什麽,卻被李尚書打斷,她抬眼去看,老人家臉上一片笑意盎然,心下微動,緩緩回位,再不出聲。
皇帝點頭輕笑,“甚好甚好。”身側德妃將後廚呈上的糕點擺放齊整,順勢將杯盞斟滿,皇後瞥她一眼,立刻將視線放回馬場,儀態端莊,笑容得體。
楊菱珊的席位排在唐繡瑾之後,她今日著一身水藍羅裙,衣衫上以同色絲線繡有蘭草,長發綰成髻,珠釵玉環點綴其間,端的是素淨華美,她如此妝扮,隻為在今日席上惹人注目,卻生生無法於席上插進半句話!
唐!繡!瑾!她暗自咬牙,這女人怎的就這般陰魂不散,哪哪兒都繞不開她,實在是可恨!綠蝶回稟,她上回在府中大動肝火,不過好在綠蝶心智過堅,尚未暴露,她仍舊能夠將唐繡瑾一言一行握於掌中,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容舒坐在楊菱珊身側,一身水紅羅裙,發上以嵌有紅玉、珊瑚的金飾作為裝飾,腕上一對羊脂玉鐲,更襯得膚色白皙,妝容明媚,隻可惜,這般嬌媚的麵上,做著咬牙惱怒的神情,案上糕點被她手中玉箸戳得不成樣子。
“李尚書,你這千金不簡單呐!你看看,就落於明昕身後三位!”皇帝樂嗬嗬地調侃,“這般女兒,夫婿可得仔細著挑哇!”
李尚書苦笑一聲擺擺手,“陛下您就別取笑微臣了,誰敢娶這瘋丫頭哇?”
“哎呀,香雲姑娘模樣生的好,不比繡瑾差,何愁嫁不出去?”舒容嬌笑一聲,望向高位帝王。
唐鏽瑾手上一頓,將瓷杯擱置案上,發出哢噠一聲脆響,楊菱珊心頭暗笑,卻被她低頭掩飾了過去。
“正是此理,況且尚雨是朕的皇後,朕自然不能虧待你李家,令愛若是瞧得上誰家兒郎,隻管報與朕,朕給他們賜婚!”
李尚書麵上一驚,急忙起身行禮,“多謝陛下!”唐繡瑾暗自看他一眼,複又低下頭,替自己斟了杯清茶,擱於掌中細細啜飲。
睿王靠在椅上,久久未發一言,無人看得出他在想些什麽。
皇帝擺擺手,示意他免禮回位,笑嗬嗬地接著將視線投向馬場。十數匹駿馬馬蹄飛揚,草屑四濺。
忽而有人胯下馬匹嘶鳴一聲,從李香雲身側堪堪擦過,她一驚,反應卻是極快,刻不容緩間將身子緊貼在馬背之上,馬蹄未停,速度不減,飛起一腳將那人踹下馬背,自己則直起身子勒緊韁繩,將將避過,隻這一會工夫,便有四人越過她出向前飛馳,她扁扁嘴,猛一夾馬腹,催馬飛馳,一路狂奔,可惜最終仍舊未入前三,隻位列第四。
皇後在那一幕發生時猛地捂住了嘴,滿麵驚駭,李尚書與唐繡瑾更是直直立了起來,暗恨自己此刻幫不上忙,隻能幹看著。見李香雲險險避過,尚書立即向皇帝跪下,胡須顫動,麵上留有尚未褪去的驚怒,“陛下!您看這!次子怎得如此歹毒?香雲一介女兒,若是被撞下馬來,隻怕是……”
唐鏽瑾跪在李尚書身後,不置一詞。今日馬場之上,皆是重臣子弟,香雲這般將對方踹下馬背,隻怕將其傷得極重,她一介女流,實在不適合做什麽求情之事。好在此般情形下,自有更位高權重之人發聲,隻可惜她縱然再想替李香雲出頭,也不得不憋在心頭,沉默以對。
皇後已起身走至堂下,與李尚書並排下跪,“請陛下為香雲做主。”
容舒同樣顯出一臉焦急,說出的話卻於李香雲不利,“哎呀,從這麽高的馬背上摔下來,定是傷得極重,這……”
皇帝麵色鐵青,卻未置一詞,直待傳令兵士入帳回稟,得知那人雙腿折斷昏迷不醒後,臉色更是難看,“李尚書,你同他父親同朝為官,香雲既然沒事,他也身受重傷,便算作是受罰了吧,你看如何?”
“這……微臣,謹遵陛下聖諭。”李尚書眉峰蹙緊,俯身叩首,皇後雖不甘心,卻也隻得一同行禮,“臣妾,謹遵陛下聖諭。”
“都起來吧,好好一場賽馬卻弄成這樣子,實在是掃興。罷罷罷被,起駕回宮!”
“陛下且慢。”唐繡瑾卻在此時出聲。
皇帝看著她,眉峰蹙緊,“郡主還有何事?”
“此番之事實是那卑劣之人之過,卻惹得陛下如此掃興,實在不該。此時回宮,陛下定然心情不悅,不如先在外走走,散散心,您看可好?”
皇帝沉思片刻,微微點頭,“也好,你有何提議?”
“以陛下之尊,尋常之地不宜踏足。臣女聽說,睿王府上,有產自西蘭國的迷藍花,據傳,此花盛放時盛若雲霞,色做深藍,香氣馥鬱雅致,加之位於睿王府內,正適宜陛下賞玩。”唐修瑾低著頭,旁人看不清她麵上神情。
楊菱珊心頭一跳,此時此地,請皇帝遊睿王府!唐繡瑾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猜不出來,但總不會是什麽於他們有利的好事。楊菱珊匆匆向睿王遞了個顏色,示意他趕緊阻止,自己則悄悄退出王帳,匆匆趕往瑞王府,提前布置,謹防紕漏。
睿王緩緩起身,未看楊菱珊一眼,更未對她暗中動作做何反應,隻朝皇帝行禮而笑,“皇兄願意駕臨鄙府,臣弟自是不勝榮幸,隻是這迷藍花需待傍晚方能盛開,隻怕皇兄要失望了。”
“無妨無妨,便是待到傍晚又如何?朕等得。”
睿王麵露難色,拱手一禮,“皇兄身份貴重,若是傍晚回宮,臣弟憂心陛下安危,還是早些回去為妙。”
“朕帶了這許多侍衛,皇弟莫非還不放心?”
“這……”
睿王還想說什麽,卻被皇帝揮手打斷,“皇弟莫再推辭,不過幾盆花,便這般不願示人?還是說……”皇帝看著他,眸光銳利,“皇弟府上,有何不可見人之物?”
睿王立即跪下拱手,急聲道:,“皇兄莫要誤會,實在陛下安危於陳國太過重要,臣弟……”
皇帝盯了他半晌,這才俯身扶起睿王,放軟了眉目,“朕知道,皇弟隻是為朕著想,這事朕自有分寸,皇弟不必掛懷。”
睿王順著皇帝攙扶的力量站起身,垂目行禮,“臣弟明白,這便派人,通知府上設宴準備。”
“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
“陛下,臣妾身體略有不適,可否先行回宮?”
“皇後可是方才受驚了?是否需要請太醫前來看看?”
李尚雨輕柔一笑,麵色慘白,“並無大礙,不必勞煩太醫,隻是方才太過驚險,回宮歇息片刻便好。”
皇帝握著她的手滿臉關切,“那皇後這邊回去吧。來人!傳鳳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