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留宿宮中
“陛下乃千金之軀，陛下的安危關係著整個朝堂的運勢，還請各位擔上十二萬分的仔細。”
睿王似乎是不準備再拿著這個把柄逼迫唐繡瑾，轉而擺出一副憂心皇上、憂心朝堂的樣子，對在場各人吩咐道。
唐繡瑾心下有些訝異，她明白封卓這個名字可能對睿王確實產生了一些震懾，但她印象裏的睿王絕非如此輕易就放棄的人物。
她下意識地抬頭掃了一眼厲明昕。
後者也正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二人心照不宣：睿王必然還留有後招。
果不其然，睿王一番閑話之後，總算是圖窮見匕首了。
隻是出招之人卻不是睿王。
“陛下聖體安危，絕對不容輕忽，這些天最為要緊，還請各位大人多多擔待了。”
唐繡瑾順著聲音看過去，卻見德妃嫋嫋婷婷地站在一旁，麵上滿是憂色。
德妃低著頭，竟是對著唐繡瑾福了福身。
唐繡瑾皺了皺眉，心裏翻騰起不好的預感。
隻聽德妃道：“按理，這話不該臣妾開口，但如今也顧不得越俎代庖的罪過了。”
“這幾日聖上身上不好，多虧有繡瑾姑娘在一旁幫襯著，臣妾知道這著實唐突，但還是想請繡瑾姑娘再在行宮中停留幾日。”
說著，她轉向主位上的皇後，福身請罪道：“臣妾這般多嘴，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一開始有些不滿德妃自作主張，但轉念一想，唐繡瑾醫術了得，有她在，確實讓眾人輕鬆不少，又兼這幾日一顆心懸得極累，實在沒有精力計較德妃這些微不足道的錯處。
現下德妃自己搭了個台階，皇後也就順勢下了：“德妃言之有理，本宮覺得可行。”
唐繡瑾又皺了皺眉頭，她開口預言，卻被睿王打斷。
“唐姑娘年紀輕輕，醫術卻了得，這幾日多虧了有姑娘在，陛下的病情才有所緩解。”睿王眼裏閃過一絲狠厲的光，“既然皇嫂與德妃娘娘都這麽說了，唐姑娘不妨就在行宮裏多呆幾天。”
厲明昕聽的心頭惴惴，正想開口說幾句，奈何睿王到底是長輩，他實在不方便插嘴。
“本王看著唐姑娘似乎有些為難，莫非這幾日在這行宮中，奴才們侍奉不周，讓繡瑾姑娘不滿意了，不願再呆在行宮裏？”
睿王這番話說得誠懇，仿佛隻要有唐繡瑾在，皇帝就能痊愈，又仿佛方才字字句句刁難唐繡瑾、懷疑唐繡瑾對皇帝暗藏不軌的是另一個人。
德妃在一旁，語氣裏滿是關切：“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怠慢了繡瑾姑娘，臣妾必不輕饒，還請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全心全意為陛下診治才是。”
睿王和德妃兩個人一唱一和，把話都說死了，厲明昕雖有心為唐繡瑾說兩句話，卻無法開口。
唐繡瑾皺著眉，沉默不語。
睿王二人將話說到這個地步，在場所有人，包括主座上的皇後，都將視線投向了唐繡瑾。
唐繡瑾萬般無奈之下，隻得斂了麵上的不豫之色，福身施禮道：“睿王殿下誤會了，德妃娘娘是為陛下著想，為陛下醫治之事，臣女又怎敢懈怠呢？臣女隻是在思考藥方罷了。”
皇後臉上的一點疑雲這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疲倦。
她揮了揮手：“眾人忙了這許久，想必也都乏了，先去歇著吧。”
她又拉過唐繡瑾的手，拍了拍，道：“孩子，辛苦你了，為了陛下，你且苦幾日。”
唐繡瑾微微笑著：“為了陛下，又怎能算苦呢？”
她又安慰了皇後幾句，皇後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帶著後妃侍女離開了。
站在一邊的睿王向皇後的背影施了一禮，起身後對著唐繡瑾陰沉一笑，然後離開了。
唐繡瑾沒看到他那滿含惡意的眼神，厲明昕卻看到了。
睿王離開後，厲明昕走上來，對仍舊自顧自出神的唐繡瑾說道：“睿王這招明顯是針對你，你……你自己在行宮中，萬事小心。”
唐繡瑾歎了口氣：“我知道。”
厲明昕伸手，似乎是想握住她交疊的雙手，最後卻隻是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地拍了拍。
“別太憂心，你好好替父王醫治，其餘一切有我。”
他覆著她的手掌溫暖而寬厚，唐繡瑾心裏有些沒來由的悸動。
她看著他，微微有些僵硬地挑了挑嘴角：“我心裏有數，且去吧。”
厲明昕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隻是搖了搖頭離開了。
唐繡瑾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又陷入自己的思緒。
睿王這招確實又狠又毒，將她困在行宮中，有與他一夥兒的德妃看著，隻怕就算出了什麽事，厲銘心身在行宮之外，也是鞭長莫及。
而留在行宮中的她隻有盡力醫治皇帝，這樣才有可能反將一軍，但睿王會留下這樣的隱患嗎？還是說，他另有後招？
唐繡瑾沒有頭緒，也許隻有等封卓到來，才能打破現在的僵局。
而宮殿門外，緩緩走向行宮宮門的厲明昕雙手負在背後，巧妙地做了幾個手勢。
一直藏身在暗處的暗衛領命而去。
希望一切都不會往太壞的方向發展。
厲明昕眉間的憂色不減，默默地走出了行宮。
留宿在行宮中的日子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煎熬，唐繡瑾翻曬著院子裏的藥材，將這一天要用的藥材挑揀出來，交給專門負責熬藥的太醫。
然後她去了皇帝寢宮，為皇帝診脈，然後與幾位德高望重的太醫就今日皇帝陛下的狀況討論了一番。
結束了這一切，她向太醫們告辭，帶著皇後分給她的一個小丫鬟，沿著小路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這幾日，她都是這樣的行程，一成不變。
唐繡瑾希望這一成不變的日常活動，會讓睿王的眼線逐漸放下警惕，但她也知道德妃並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白日裏她借口散心，讓丫鬟領著，逛了逛行宮中的花園，剛入夜德妃便親自來“慰問”了。
“繡瑾姑娘這幾日辛苦了，這是陛下禦賜的燕窩，給姑娘補補身子吧。”
德妃一身便服，坐在桌邊，麵上薄施粉黛，帶著些愁容，任誰見了，都不會懷疑她對皇帝的一片忠誠之心。
唐繡瑾靜靜地看著德妃，語氣淡淡：“多謝娘娘好意，但繡瑾尚且年輕，不必過度進補，娘娘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德妃見狀，也不再勸，命手下的侍女將禮物收起來。
她飲了口茶，道：“繡瑾姑娘年紀小小，便精通岐黃，本宮倒是有些羨慕。”
唐繡瑾垂著眼：“娘娘說笑了，唐繡瑾哪有地方能讓娘娘羨慕呢？”
德妃笑了笑：“別的不說，姑娘這般年輕，就夠本宮羨慕的了。說起來，本宮像姑娘這般大的時候，就已經在陛下身邊了。”
她看了低頭不語的唐繡瑾一眼，不動聲色道：“聽下麵的奴才們說，姑娘今日去逛了園子？”
唐繡瑾大方承認了。
德妃道：“這行宮中的花園比不得宮裏的，姑娘還是小心為妙，可別被什麽衝撞了。”
唐繡瑾暗想：這就是威脅了。
她麵上也是一片平淡，先謝過了德妃的關心，然後道：“繡瑾隻是覺得整日呆在這屋子裏有些悶了，想著忙裏偷閑逛逛園子，還請德妃娘娘切莫怪罪。”
德妃忙道：“繡瑾姑娘這是哪裏的話，本宮隻是擔心姑娘，哪裏來的怪罪呢？”
“姑娘下回想去哪裏逛，隻管跟本宮說，本宮親自陪姑娘逛逛，如何？”
唐繡瑾心裏暗笑，麵上卻一片惶恐：“怎敢勞煩德妃娘娘！”
德妃笑著擺了擺手：“本宮也許久沒來過行宮了，借此機會，正好也散散心。”
“是。”唐繡瑾順從地答應了，心裏另有一番計較。
第二天，德妃被唐繡瑾請來花園的時候，驚訝地看見一身便服的皇後也在，正坐在那兒喝茶。
唐繡瑾向她行禮：“繡瑾見過德妃娘娘。”
德妃還沒來得及說免禮，便聽到那廂皇後涼涼地開口了。
“本宮這幾日忙的有些過了，今兒便想著出來走走，德妃妹妹這幾日忙著為本宮分擔，也忙壞了吧？”
德妃心裏一驚，慌忙回道：“臣妾不敢，這都是臣妾該做的。”
皇後淡淡地說：“本宮知道，隻希望妹妹別忙昏了頭，把分內之事做好就行了，別太苛責自己才好。”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叫德妃無端起了一身冷汗。
她努力平複著心緒，回了一句是，然後抬頭去看唐繡瑾。
後者靜靜地站在皇後身後，低著頭一言不發。
德妃看著她的眼神裏幾乎要噴火，卻礙於皇後，不好發作，隻得跟著皇後一同遊覽。
一行人在行宮裏遊覽了幾處庭院，忽聽侍衛來報，說有一名醫者來見。
唐繡瑾知道是封卓到來，忙向皇後道：“娘娘，想必是繡瑾的師父到來，專門來為陛下診治的。”
皇後聽了，知道此人的重要，便道：“那還不快去請他為陛下看診？本宮與繡瑾便先行前往陛下寢宮。”
“是。”
侍衛應了句是，便離開了。
這邊皇後也帶著一行人來到了皇帝的寢宮。
剛到門口，唐繡瑾便看見那一道頎長的身影立在皇帝床邊，清俊一如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