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六章 黑暗中的星光 二
一部分還殘留在松日谷主屍骸內的記憶，此時正在被林新緩緩繼承。
如果是其他人，其他天尊的記憶，或許他不會有任何問題，都能輕易消化掉。
但松日谷主是道祖。
而且還是一個活過很多次大劫，壽命長達以千萬年計算的道祖。
就算只是他的少部分記憶，總量加起來，也遠遠超過林新才區區千年的記憶量。
就像是原先林新的記憶是一杯糖水，而松日谷主的殘留記憶，是一水池的清水。
現在的情形便是，他的一杯糖水正在被一水池的清水灌入。
到最後，若不採取措施，他整個人的印記靈魂都可能被洶湧的水池徹底清洗沖刷一遍。
變成某種意義上的松日谷主的重生。
或者說，是帶有松日谷主記憶人格的怪物重生。
道祖的屍骸，帶給林新的，是恐怖的暴增力量。
但隨之而來的，也是必須要承擔的龐大代價。
深淵虛空中，林新死死抱住腦袋。他瘋狂的思索著如何應對松日谷主的記憶沖刷。
但無數個念頭不斷閃過，始終找不到一個能抵抗記憶沖刷的辦法。
「不……！」
林新抱著頭痛苦的嚎叫著。
遠處深淵虛空中，幾個身體一片純白色的大章魚一樣怪物，悄悄的朝著這邊靠近過來。
這是被道祖屍骸滋養了一年多的扭曲怪物，他們原本只是大劫里倖存下來的少數幸運兒，但經過道祖屍骸的白色物質滋潤后，他們又再度強大起來。
此時發覺屍骸消失，這些怪物不甘心之下，便沖著中間區域迅速靠近過來。
「力量之水.……在哪，誰毀了力量之水！！？」
三頭白色大章魚咆哮著，他們的體型比林新還大，足足有數萬靈里之巨。
渾身瀰漫著足以毀滅星球的巨大壓力。
林新本就頭痛欲裂，此時聽到聲音，猛地回過頭，看到幾個怪物朝他靠近。
他想也不想，抬手一指。
哧！！
一道淡紅能量光束瞬間射出。
沒有技巧，沒有符文，不需要撬動天地自然宇宙。
僅僅只是這麼一指。
一股純粹的高能凝聚光束，便帶社毀滅性質的氣息，飛向三頭大章魚。
嗤嗤哧！
三聲清脆響聲后，三頭怪物直接被輕鬆穿成肉串。
轟隆！
全部章魚爆炸開來，屍骸碎片燃燒起白色火焰，轉眼便消失得一乾二淨，彷彿從未出現在這世上過。
林新似乎感覺痛苦得到了一絲緩解。他心頭充斥著太久太久沒有出現的絲絲恐懼。
原本他可以輕易壓制下去，但他沒有這麼做，而是放任其自然發展，膨脹，變大。
太上九月神風劍劍訣瘋狂轉動起來，他在試圖藉助此時的危機生死威脅，領悟第四劍恐懼之劍。
「不需要技巧，不需要符文，不需要陣法。」
林新靈魂閃爍著，顫抖著。
「符文陣法，技巧道意，都是為了撬動宇宙之力，引發更強威能。是屬於借力。
而身為道祖，自成一體，本身就是宇宙之力的一部分，本身就是其他存在想要借力的對象。」
他似乎有些明悟了，道祖這般的存在，所具備的意義。
「就算我想借力，作為道祖，本身便是合道存在，代表黑宇宙規則一部分，其性質異常極端，仙界里也沒法做到。他們本身在自己所屬的規則內，就已經代表了是最強存在。」
「所以道祖之間的戰爭，主要不是靠技巧，而是看純粹的力。
自身代表蘊含的力，越大，那麼道祖便越強。」
但就算他明白了這些，松日谷主的記憶也依舊不斷在沖刷著他本身的記憶。
無數的信息，無數的洪流，在他靈魂里鼓盪衝擊。
林新心頭的恐懼也越來越濃，越來越大。
「不……不.……不會……」
他低著頭喃喃著，眼裡全數瘋狂之色。
「我不會死.……不會的！！」
「人總是會死，你也不例外。」
一個聲音輕聲在他耳邊說。
「但我不會死在這裡。」林新面色扭曲著。
「沒人能殺死我，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行！！」
「你已經瘋了……」那個聲音帶著一絲憐憫。「沒有誰是不死的，就算是道祖。」
「那又如何，我不會死……不會……不會……絕對！！！」
林新完全聽不見任何東西。
滿腔的恐懼在他心頭激蕩涌動。
「就算活著，又能怎麼樣呢？」那聲音繼續道。「權利，財富，力量，美人，你想要什麼，只需要勾勾手。
你為什麼而活？為什麼而想要不死？」
「為了.……」林新閉上眼，腦海里彷彿一瞬間閃過無數的畫面和記憶。
「為了.……自由……」
是了……
他從來到這個世界上后，便從未徹底掌握過自己的命運。
幽府，邪神，碧湖山。
他一路走來，都是在為了讓自己能夠安安穩穩的活下去，為了追求真正的，擺脫一切束縛的自由和安定。
這種念頭在很早之前就形成了一個執念。在他無數次生死掙扎時，便已經深深的刻印在了他腦海里。
他的所有慾望，所有一切。
全部都凝聚在了『自由的活著』，這個唯一的目標里。
這目標包含了他想要的一切。
完成因果、試圖擺脫幽府、追求更強、甚至想要回到穿越之前的地球，自己的家鄉。
這一切都包含在了自由的活著，這個目標里。
此時此刻，太上九月神風劍劍訣封印運轉著，將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林新，心中的全部恐懼，不斷吸收吞噬，壓縮著。
漸漸的，一顆恐懼情感凝聚而成的扭曲眼球，出現在林新靈魂深處。
第四劍恐懼之劍，首先要的便是足夠強大精純的恐懼之力。
但不是那種恐懼過後的歇斯底里情感，而是一直處於最大情緒邊緣的力量。
處於崩潰邊緣的恐懼。
時間流逝著。
林新靜靜懸浮在深淵中。沒有誰干擾他，也沒有誰能干擾他。
一年.……
兩年……
十年……
一百年……
轉眼便是五百年過去.……
或許任何智慧生命，都沒人能夠在如此長久的恐懼中，在內心最恐懼最害怕的時候，保持平靜。
但林新做到了。
他一邊保持著內心恐懼最大的程度狀態，一邊運轉著太上九月神風劍。
劍訣吞噬著恐懼之力，凝聚著第四劍，恐懼之劍。
任何一個正常的智慧生靈，或許都無法想象，處於一種極度恐懼恐慌的狀態五百年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此時的林新就是如此。
正常人類或許只需要幾天，幾周，或者幾個月，處於自己最恐懼的狀態，就會精神崩潰，變成瘋子。
但他沒有。
五百年的時間裡，他無數次處於崩潰邊緣。
但都努力挽救了回來。
劍訣吞噬了五百年的恐懼之力，終於徹底成型，停下吞噬。
「結束了嗎.……」
林新睜開雙眼，發出一聲痛苦又像是滿足的嘆息。
他張開嘴。
一顆血淋淋的帶著恐慌痛苦和逃避的眼球，緩緩從口中飛出來。
眼珠落入他掌心。
噗！
整個眼球驟然爆裂炸開，化為一團血色煙霧。
煙霧散去，林新手上已經握住了一把如同彎刀一樣的細長血色劍刃。
劍刃劍柄中央，鑲嵌著一顆痛苦扭曲，充滿驚恐的血色眼珠，那眼珠還在不斷轉動活動，布滿血絲，居然是活物。
「這就是，恐懼之劍？」
林新仔細凝視打量手上的劍刃。
「恐懼，代表的是逃避，是反擊。所以，這把恐懼之劍的能力，便是逃避和反擊.……」
他高高舉起長劍，眼中猛然閃過一絲厲色瘋狂。
唰！
劍刃驟然翻轉，朝著自己眉心刺下來。
林新睜著眼，眼睜睜看著劍尖從自己眉心刺進去，卻彷彿什麼也沒碰到一般。
就好似自己的身體完全是一片虛無。無法接觸。
恐懼之劍整個劍刃都沒入身體內部，但卻根本沒有觸碰到任何實質，彷彿刺入的是另一個空間。
「絕對虛無，和憤怒之劍一樣，三次的絕對免疫攻擊傷害能力。
這代表逃避。」
林新喃喃著。
他又橫起長劍。
劍刃背面有著三根金屬尖刺，像是箭矢的尾羽一般，排列在劍刃左側。
此時一根尖刺正在緩緩消失。
「三根尖刺，代表可以免疫三次攻擊。當第三次攻擊結束后，恐懼之劍破碎，爆發反擊之力……」
林新將劍刃輕輕一抹，重新化為眼球，捏在手中。
「劍身破碎的一瞬間，能爆發相當於受到的前面三次攻擊，加起來總和的力量衝擊。
這是反擊……」
「恐懼中，既然無法逃避，那便爆發吧。」林新一瞬間便想到了恐懼之劍是什麼狀態時機使用最好。
當自己遇到無可匹敵的敵人時，吞噬吸收對方的三次攻勢力量，爆發反擊出的力量，就算不能殺死對手，至少也能讓其受創。
而除開這些，他更感興趣的，還是凝聚成功恐懼之劍后，自己修為產生的自然變化。
太上九月神風劍，本身便是可以帶著修為一起提升的強橫劍訣。
「世界是公平的。」
林新平靜的將眼球塞進口中，重新咽下去。
「獲得什麼，便需要付出對等甚至更多。」
「那麼，我想要自由.……要如何才能達到？」
「自由是什麼?」
「是沒有任何束縛的活著。」
「那麼束縛又是什麼？」
「是人，是情，是愛，是恨！」
「若是沒有這些，世間還會有束縛么？」
「或許有，或許沒有。」
「就算沒有生靈，依舊還會有規則，自然的規則同樣是束縛。」
「規則.……」林新手臂紛紛垂下來，雙目低垂。
「規則，源於存在……如果連存在也沒有，是不是就能自由了？」
沒有人回答。
良久，一個低沉的喃喃聲才緩緩響起。
「是了.……沒有存在，不用活著，不用思考，永恆的混沌，才是無限接近自由的一線啊……」
抬起頭，林新眼中充斥著絲絲無法形容的扭曲和狂態。
「所以，只有我一個人存在的世界，才是正確的世界啊……」
哧！！
眨眼之間，他整個人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