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磨刀霍霍向狂人
女人的表情顯得很頭疼。或者說經過殘忍地被毆打拋屍以後,她的頭的確很疼。
所以她連頭都沒抬,聲音已經大不起來地說道:「剛剛說話的兩個人,還有分家這位有情有義的老大,全都過來。」
「憑什麼!?」嘍啰頭子很氣憤,立刻就出言反駁了女人的話,「剛才還說一個的!現在又臨時變卦!你這賤人嘴上說著道義其實心裡根本就是一團渣滓!」
話音落,又是幾秒鐘不正常的停頓。嘍啰頭子一度以為女人沒有聽到他的喊話,甚至連頭都沒抬一下,又說了聲:「就是你們三個了,你們出誰對我來說不重要。」
果然是不重要嗎?楊裕文把眉頭皺個死緊,估計連盤古開天闢地的斧子也劈不開。是時候了,在這女人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把她一擊斃命!看她現在眼神也不清不楚的,大概只是強撐著一口氣沒有倒下。只要稍稍施加一點外力,她就可能小命不保了。
於是楊裕文想象了一下手槍在腰側的位置,心說他從前開槍的次數就屈指可數,現在是真的要挑起大梁以身作則了。他的手一動,在他後面的兩人也看懂了他的肢體語言,跟著神經緊繃了起來。
可女人沒有再命令他們走到她跟前,拿起那把左輪槍自相殘殺演一出悲催的鬧劇給自己看,而是把目光獃滯地放向倉庫的頂。
這個距離也能很輕易地擊中她!楊裕文打量著這不足十米的距離,換著手勢讓後邊的人不要輕舉妄動。觀察了有幾個回合心跳的工夫,這女人還是獃滯地望著天花板,於是他快速地改變姿勢,把手往衣服下擺掀去,幾乎給後邊的眾人做出了進攻的態勢。
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這個危急存亡的時刻,他聽到角落裡忽然傳來「……一定會沒關係的……」這樣的聲音。讓他手下一滑,錯失了攻擊的最佳機會,因為女人也聽到這話,把目光轉了回來,分家人前面幾個人本來想跟著自家老大來個攻其不備的,見狀也只好摸後腦勺望天花板以示自己的無辜。
那聲音是鍾平在安慰看起來臉色鐵青鐵青的熊衛群的。安慰之前他意識到沒真的給自家弟弟發去簡訊是多麼失策,安慰之後他意識到在這種靜得能聽到蜣螂堆屎的聲音、氣氛還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變成這樣一觸即發的緊張的地方出聲是多麼失策。
又招來所有人盯著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破壞了一個多好的逃生機會,連擠出一句「哈哈哈你們繼續你們繼續」的勇氣都沒有,只能作乖寶寶狀一動不動地戳在原地,最後只擠出一個碎成殘片的訕笑。
不過就算落到分家手裡也說不上是逃生?最多是從一個悲劇的境況落到另一個悲劇的境況。兩個境況目標人物還都一樣,也都一樣讓人不舒服。但鍾平寧願選擇落到分家手裡……畢竟他跟分家還有過一定程度上的「合作」,而落到這瘋女人手裡就感覺像落到熊孩子手裡的小甲蟲,一個不順心就會給捏死。
李慧慧五感都要流失光了,唯獨大腦還在活躍地撐起不能昏過去或者死過去的信號,剛剛說的「就你們三個」那句話也有些大舌頭。看樣子他們只需要再熬一熬,差不多就能挺到這女人再也支撐不住,把不知在哪握著的巨型炸彈的開關放下來,他們就到了出頭的時候。
李慧慧五感不清,楊裕文可是整個人精力充沛全醒著呢,他自然看得出來鍾平並沒有發簡訊給任何人。打電話被習慣性掛斷拉黑,簡訊也沒發出去,肯定也並不會有傳說中的救兵趕過來。所以想脫離這個境況,就只能靠現場這些人鬥智斗勇……不過估計鬥智斗勇也用不著了,因為這女人已經差不多要交待在當場了。
楊裕文繼續思考有效的對策,想到他們應該挺屍等事情自然而然地過去,然後他們就把k和鍾平兩人圍起來,叫鍾平重新聯繫鍾家齊,帶著被扣押囚禁的兄弟們到這裡來,帶上兄弟們馬上回到他們的地盤。
來這裡搶倉庫搶生意的經歷真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好經歷,一盤散沙的本家竟然也能把事情做到現在這樣。這樣無功而返,大概就是自己家老爺子最不願意看到的事了。但他又沒辦法,畢竟他感覺這些本家人一個比一個不正常……就連這個小鍾平也是怯場得不正常……
「鍾家齊!你過來!」李慧慧的聲音忽然在倉庫里響起,連起了一小片回聲。
難不成鍾家齊真的過來了!?連同鍾平在內,楊裕文和k也紛紛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就算立刻過來也不會這麼快?況且鍾平自己知道他沒有發簡訊,楊裕文也猜到了鍾平沒有發簡訊,那李慧慧在叫什麼……
謎底很快揭曉了。李慧慧的兩隻眼睛此刻很難得地集中到了一處地方,那就是鍾平和k的所在地。
鍾平緊張地擺手,聲音還是有點小地說:「我不是我弟弟……」
但女人這時候腦子似乎也不好使了,又極盡凌厲地向鍾平瞪了一眼,說道:「鍾家齊!你現在要是不過來,我就對你哥哥不客氣了!我數三個數!咱們大家同歸於盡!我知道你這條賤條死不足惜,但你忍心讓你哥哥給你陪葬?別告訴我你忍心!對!你心狠如蛇蠍……」
李慧慧不知道想表達什麼,一直喋喋不休地說下去,本來在之前說好的「三個數」也一直沒數。
鍾平緊張地看了看熊衛群,熊衛群默默把自己腰間的刀摸出來,拉過鍾平的手把刀柄放到了他手裡,然後小聲地說:「過去,直接割她頸動脈,力氣用大一點速度再放快一點,肯定能割動。」
而鍾平此刻擔心的完全不是能不能割動,而是……這樣讓他頂著弟弟之名上去就一刀把她宰了……不是完全攤事了嗎!?這可是殺人誒!他根本就沒殺過人啊!完全不知道頸動脈割起來是什麼手感!完全不知道用刀割頸動脈還有可能割不動!而且頸動脈在哪啊!?是前後還是左右?應該是割喉嚨那裡嗎!?武俠小說的致命傷不都喜歡開在喉嚨嗎而且用的都是見血封喉的神刀古刃……
鍾平在背後攥著刀柄,整個人跟沐浴在「什麼樣的節奏是最呀最搖擺」里似地抖了起來,驚恐地看向熊衛群邊用力搖搖頭。
「……鍾家齊!你有種做出那種事,現在怎麼沒種過來!?……」那邊,李慧慧仍然癱在台階上叫罵,她的「一二三」還是沒開始數。
楊裕文急了連跑幾步衝到鍾平跟著拉著他就要往那邊走,鍾平剛跟熊衛群驚恐地搖完頭,這回半路上又殺出個程咬金要拉著他直奔主題,他慌忙往後坐想掙脫姓楊的這貨,直接就竄到了熊衛群懷裡。
「能不能成點事?她把你當別人叫你過去!這麼好的機會你不用,過一會兒大家都葬在一個坑裡了你就滿意了?」楊裕文看扯人不成立刻恨鐵不成鋼地數落他,想用一招激將法讓他自願獻身。
但鍾平是什麼人,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被激將了。乾脆往背後的懷抱里一靠,一股火氣衝到喉嚨里來噴著火說:「我不會殺!真的不會殺!給我一百萬我也……」
熊衛群把鍾平抱了個滿懷,一隻手臂自然地環到了鍾平的肚皮上,另一隻手安撫似地搭到了鍾平的腦袋上,輕聲說道:「現在能救所有人的只有你了。」那聲音就好像那天晚上在鍾平耳邊表白一樣,就像一個舒解了世間萬般壓力的熱水澡。
鍾平不掙扎也不抵抗,就被這懷抱圈著。感覺很可靠,像靠著一座山。但這座山剛剛說了什麼?只有他才能救所有人!?他從十歲起就沒有成為救世主的夢想了!現在為什麼不明不白地好像快要實現了一樣!?
不想做救世主啊,只想過著自己的市井小生活,為了三毛錢的菜價跟早市的大媽講道理,為了小區的渣環境跟物業和房主耿耿於懷,為了鄰居的wifi沒有密碼高興大半天……最後把一批又一批入托來的孩子送到小學去……
想到那些平凡的生活,鍾平幾乎快要痛哭流涕了。那又怎麼樣……「現在能救所有人的只有你了」!
鍾平一下子就掙脫了熊衛群的半摟半抱,也把熊衛群安撫他頭上幾根毛的手盪了個空,挺直了站到了熊衛群和楊裕文中間,氣勢就像剛剛踢碎了一塊寫著「東亞病夫」的牌匾。
再看看那女人,還癱在那裡胳膊都抬不起來,嘴裡念著什麼也聽不太清,剛剛的嘶吼似乎用盡了她的力氣。
「我、我就過去,直接……」鍾平比了一個鋸木頭的動作,「這樣就行了?」
「……用點力。」熊衛群並沒有誇獎一下鍾平忽然表現出來的氣勢,其實他擔心如果讚揚了一聲,鍾平剛剛攢出來的氣勢忽然垮下去就壞了。